很多时候小杜若要比黄芪要冷静得多。不知道他这种冷静是与生俱来还是因为几乎没有常识。

小杜若拉了拉黄芪，快变身成陀螺的黄芪终于停住了。

还是这个动作——小杜若不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往金银堆里指了指。

黄芪看见了。

棺材子也看见了。

金银堆里有口棺材。

棺材开了。

棺材里有个人直直地站在那。

日期：2009-05-07 23:13:07

“死人？”黄芪问。

杜若往地下看了一眼，道：“大概是死人。”

棺材子惊恐地反过来，说：“你们看那棺材，比一般人的要大得很。”

在很久以前，就开始有这样的习俗。将活人配给死人，以完整死者的一生。有时甚至配上一个活的婴儿。婚礼和普通的一样热闹，一样喜气洋溢，不同的是新娘的洞房是在棺材里。一口巨大的棺材。在她躺进去的时候，她便再与尘世无关。她身上的红妆是她最后的颜色。这样的女子，往往是家道贫穷，偏偏相貌出众的女子。或许为了家中的米缸，或许为了弟弟身上的新衣，或者是老父的药罐，把自己葬送在一口棺材里。

这是冥婚。

这样的习俗在后世有了小小的转变，变成了死人和死人之间的。扎两个纸人，组成一个家。人说，转变的原因是那些活活陪葬的人怨气太可怕。太可怕。黄芪不自觉地又看了一眼冰柱里的鬼嫁娘。那个在棺材里站着的穿着甲胄的男人，是否就是她的“夫君”？她提起的裙裾，迈开的脚，是想赶赴她在阴间的婚礼，还是因为她是想离开这？

“冥婚……。”棺材子认得。

黄芪恢复了一点神智，他终于记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彭东彭东的“鼓”声震醒了他。看样子，这些财宝是注定看得到拿不到了。

他不无遗憾地再次往地底下看了一眼。

他看见站着的男人，那男人抬起的脸也看着他。虽然只能透过头盔的护脸看见眼睛，可是一瞬间，黄芪瞳孔都放大了数倍。一股强烈的感觉又闪电般地进入了他心里。他是不是见过这个人？

黄芪求助地看着杜若，可是杜若黑色的眼睛里只有平静。

在哪？

手中的剑发出一阵震动。黄芪眼中一亮——这个人就是梦中演示剑招的那个人影！

没错，就是他！

黄芪下意识地再想去比较一下那个影子，可就在这时，那个棺材里站立的人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绿光，绿光裹着什么东西浮在棺材上空。

黄芪往棺材里看了一眼，里面什么也没有，居然是个空棺。

那鬼嫁娘究竟要嫁的人呢？

那个人影是怎么回事？怎么变光球了？

小杜若一见，眼睛里就闪过惊慌。黄芪不记得这玩意，他可太记得了。“噬魂玉！”

这才是鬼嫁娘青光的源头。该死，当时看到青光时就该想起来的！

噬魂玉，噬魂玉，黄芪杜若的噩梦。

由不得黄芪逃跑。噬魂玉一现，黄芪手中的剑便随着杜若那一声大叫挣脱了黄芪的手指，兀自飞向空中，血光弥漫，杀气腾腾，和噬魂玉发出的青光糅合在一起，鬼气森森。干净的白光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墓室充溢着一股肃杀之气。

“它怎么了？”棺材子问。他不明白这两人怎么突然变了脸色。更不明白那把大破剑怎么就飞上了天。

彬彬有礼君子剑在空中拖着红光划了无数个圈圈。

突然剑身一抖，剑身腾出明亮的红焰，火龙一般扎进地面，“轰”地一声巨响，地上顿时出现了一条一条蜘蛛网似的裂缝。

“我们会掉下去的！快停下来啊！”棺材子说。

黄芪要是能停，早就停了。

很快，棺材子就更正了这句话，“这山要塌了！你快停下来啊！”

彬彬有礼君子剑浑身冒出的红光已经使整个墓穴摇动了起来。洞顶的石头开始滚落，躲避中，黄芪往鬼嫁娘的冰柱扫了一眼。那把插入土的剑就在这时化成了一阵黑烟。地板瞬时变得不再透明，噬魂玉的光也消失了，而彬彬有礼君子剑却愈加张狂。一股红焰，火龙般燃烧着，扭动着，碎石如雨，地裂如瓷，火光四溅，黑雾缭绕，钟乳石轰然而倒，地板整块塌陷，巨大的碎裂声几乎淹没掉三个小鬼所有的听觉。杜若被石头砸翻在地，棺材子几乎掉进了裂缝里，而黄芪却是安然无恙。

不是巧合，是因为石头在靠近他时就被一股力给弹开，而黄芪找那力的来源却是——鬼嫁娘。

鬼嫁娘已经不在冰柱里。因为冰柱已经不见了。

不在冰柱里的鬼嫁娘仍是一动不动。

似乎她已经习惯了那个姿势，连浮在空中的高度都不曾变过。

不变的鬼嫁娘有东西在变。

她在溶化。

准确地说，她从脚开始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鬼嫁娘在救黄芪？她为什么要救黄芪？黄芪没想这些。黄芪想到的只是将杜若和棺材子拉进了鬼嫁娘的“光圈”，妄图得到一点荫庇。

荫庇是有的，可是鬼嫁娘在消失。

棺材子傻呆呆地看着他消失的娘。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难受。

黄芪只关心杜若是死是活。

一声轻响，一个东西落在地上。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竟像是响在黄芪脑海里一样。

黄芪回头。鬼嫁娘已经没有了。却有一块绿玉的牌子掉在了地上。棺材子也看见了。

黄芪眼快，一把那玉抢过来，在黄芪的脑袋里，这些都是值钱的玩意。他抢过来，正对上棺材子的眼睛，一时语塞，就朝棺材子嘟囔了句：“我的。”觉得说不通，急急地又补一句“你以后吃饭要钱呢。”

说到这，洞顶轰隆一声就裂开了，久违的阳光和巨大的碎石一块从空中砸了下来。

完了。

这墓穴毁了。

完了。

黄芪的小命。

小龙一声嘶鸣，从一块石头上一跃而起。吃力地飞舞着受伤的翅膀，在石头中朝几人冲了过来。

后来，小杜若告诉黄芪，那牌子正面上写的是：莫失莫忘。反面写的是：不离不弃。

黄芪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绕口啊。谁有大饼吃啊？”

他们不知道砸他们离开时，在林子里的某个地方，有人指着在空中化为一个点的黄芪们冷冷地说：“跟上。那把剑。还有噬魂玉。”

日期：2009-05-08 11:37:12

8，头发里的魂

三人站在空空的街道上。小杜若的手上抓着一把头发。

他们总算再次想起他们把人吓晕过。

“人呢？”黄芪问。

“死了。”杜若说。

“死人呢？”黄芪问。

“大概埋了。”棺材子说。

于是三人就站着，站了一会，黄芪觉得有必要烧点纸钱。棺材子跑到一个没人的喜丧店抱来了烛火元宝。他跑来跑去的脚步声很响，因为路上没人，事实上，现在零云镇除了他们和小龙，连个活麻雀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