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笨拙,已经化为了如今的熟练。念力这种模棱两可的东西,我似乎越来越懂得如何操控了。黑白琴键犹如某个静谧的湖面被水里的鱼偷偷搅动着,交错的琴音像一圈一圈的波纹从水底慢慢地冒出来,然后组成了那首让我钟爱至死的曲。“至死”吗……搞得自己像是音乐的殉道者一样。想伸出手去触碰琴键,可现在的我,只能呆站在原地,用所谓的念力去弹琴。触碰琴键,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是个奢侈的愿望。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不经意地转头朝那人看去。
霎时愣住,琴音也戛然而止。
换好衣服的花羡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更衣室的门边走到了只离我几步开外的地方,没有预想中她低头专注盯着琴键的画面,只有未料到的那一双与我突然对上的眼眸。心随着我和她的对视而紧缩在一起,世界好像在这刹那突然寂静。
或许,我该为她作一首曲。
这个念头突然不声不响地跳了出来,像莫名吹过的一股暖风瞬间把我的心裹紧了,却不等我回过神便匆匆飘走。静默中,与我对视的那人突然轻勾嘴角,柔柔一笑。于是慌张感像龙卷风般突然袭来,我即刻回过头避开她的视线,略显仓促的琴声也马上响起。花羡落肯定知道现在的我正处于手足无措的状态,因为那原本慢得能跳华尔兹的曲,竟被我弹得可以跳钢管舞了。想冷静下来,但无奈自己只能在紧张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身旁的人虽然没什么别的动静,但我却能明显感觉到那两道停留在我脸上的目光,由始至终连半寸都没移开过。匆匆开始,草草结束,天知道在音乐止住的那一刻,我多想自己再死一次——什么死法都行。
“钢琴弹的,比较好听。”我听到花羡落突然这么说道,语气里透着笑意。
对于这样的评价有点意外,我忘记了刚才的窘迫,不自觉便转头对上那人的双眼,有点兴奋地问:“真的?”
花羡落点点头,脸上依旧挂着刚才便勾起的淡淡微笑,可不等我细问,她又补充道:“就是节奏上,好像快了些。”
我尴尬地“呵呵”了两声,赶紧开口把刚才的无措敷衍过去:“现在太晚了,不如……回去吧?”
“也好,”花羡落点点头,她转过身拿起架子上那早就被我们遗忘到爪哇国的乐谱,却站在原地一副想要离开又犹豫不决的样子,“那个……”
我疑惑,立在一旁等她发话。随着花羡落的目光,我低头看了看被她攥在手里的纸,随即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话说我们本来是想留下来把它写完的,谁知两次都被其它的事情打断。或许,我和安妍的缘分的确是尽了吧。
又过了一会儿,花羡落才抬起头对我笑了笑:“没什么。”随即把那张纸重新叠好,放回包中。
没什么?也就是说,肯定有什么。
无奈地挑眉看了看花羡落的侧脸,那淡然的神态让我不想也不敢再探究下去。于是无所谓地抿着唇,安静地跟在她身旁离开这关灯后便略显阴森的舞蹈教室。」
脊背突然一暖,脖子被身后的人用双手圈紧,耳边传来左依依的轻声呢喃:“我竟然……就这么睡了一天。”
放下手中的日记,我笑着侧过脑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难得休假,多睡一点才好。”
“你也不叫叫我,”她松开双臂,直起腰打了个呵欠,“我现在是越睡越困。”
我站起身,举手抬腿扭腰,活动了一下筋骨,顺便向她传授自己的养身经验:“对女人来说,睡觉才是美容的真理。”
“你在做什么呢,”完全忽略我的苦口婆心,左依依一屁股坐到还热着的皮椅上,“看书还对着电脑,有辐射你知不知道……”她一边唠叨,一边随意地浏览着我刚才忘了关上的网页,“左脸太阳,右脸……你喜欢这首歌?”说着,略显讶异地转过头来看我。
“呃,最近……”我下意识地敷衍道,“最近想听一下流、流行歌……”
“流、流、流……你能不能挤点时间提升一下自己的撒谎能力?”左依依没好气地挑了挑右眉,用一脸“你别装了”的表情看着我,“又是那本日记里提到的吧?”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她。这时候的左依依最惹人烦,真不知是我太白痴还是她太聪明,虽然我不得不承认前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大概是见我没反应,左依依便点到即止,她一边无赖地笑着一边硬是把我拉到她两腿之间坐下,然后擅自把下巴懒懒地枕在我的左肩上。
“这歌,还挺不错的。”身后的左依依低声道,她伸出右手握住鼠标,点了点屏幕上的播放键,刚才听到一半的音乐又继续响起。
不同于《九生花》,《左脸太阳,右脸月亮》的曲风略偏沉闷,音调起伏不大,不仔细听的话,听不出歌里面有两段相同的歌词配的却是不同的旋律——出于好奇,我刚才循环听了差不多有七、八遍,所以才会发现这一点。更加神奇的是,我每听一遍都有不同的感受。现在的人,除非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谁会浪费时间去反复听一首单调、沉闷的曲子呢?所以,这歌不受欢迎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左依依似乎还没睡饱,她一边随意地浏览着网页,一边优哉游哉地打着呵欠,下巴死死地钉在我的肩上没有挪过窝。
“依依,”我把身子向后靠进她的怀里,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下个星期二就要……采访……花羡落?”
“……嗯。”她随便应道,接着又打了个呵欠。
我皱了皱眉,死命琢磨着该怎么开口向她提出心里的那个小请求。
伴着缓慢低沉的音乐,左依依点开了一个关于火灾的新闻:吉林通化某酒店发生火灾,造成十人死亡、三十五人受伤。明明是一年一度的“五一”,却发生了这样的事。人命,有时候真的脆弱得太可怕。身后的人突然轻声道:“十个人,十个家庭。”她嘴里呼出的热气软软地喷在了我的耳背上,呢喃的声调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十个人的死亡,代表了十个家庭的破碎。我叹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覆上了那人垂在一旁的左手手背。像是感应到我的心情,左依依反手与我十指紧扣,继而圈紧了我的腰。在这么危险的世界里,还有个人愿意搂着我窝在电脑前承受辐射的危害——这件事让我感到无比幸福。
“如果,”身后的人突然冷不丁地开口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你说……现在,我们的身后会不会……”
我赶紧打断她:“停!!”
这人有毛病么,我心里想着那么温馨的事,她竟然开口就提出如此阴森的话题,真是一点默契都没有。
“原来你也会怕么,”左依依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老拿着那本书看,我还以为咱家的小梵梵早就百毒不侵了呢?”
小梵梵……恶心死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不服气地反驳她:“那只是本日记,一点都不恐怖。”
“好吧,如果真是一本日记,那也就意味着世界上的确有鬼,”左依依很无所谓地推理道,“同样也不排除,我们身后现在就站着个才死掉不久的老太婆,她正两眼发愣、拄着拐杖默默地看我们俩坐在这里上网……”
日期:2011-12-16 02:23:01
“左依依,你真的够了。”被身后那人说得寒毛直竖,我僵着身子直起腰,沉声打断她的话。
又被对方箍紧身子搂了回去:“真不经逗,闷死了……刚刚想问我什么,快问。”
“啊?”我一愣。
左依依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乐梵,你的那点小心思,难道老娘我还看不透吗?”
这才反应过来,我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好半天过去,终于咬牙尴尬地问她:“那个……你……我想……”
“怎么,”左依依发出了暧昧的轻笑声,“你又想……了?”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与我十指紧扣的左手,鬼使神差地把掌心贴紧我的腰腹,继而像蛇一样滑上我的左胸前轻轻地捏了捏。即刻把那淫爪打掉,我没好气地赶紧把心里的话吐出来:“上次你不是说,你有花羡落的照片么,我想……”
“想看?”左依依又把话接过去。
我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不知怎的,总觉得自己老这么向左依依提起和那本日记有关的人或事,好像有点过分。
“有个条件。”
“什么?”就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答应我。
“条件就是……”
“嘀嘀嘀嘀”——还没说完,电脑里突然传来QQ那百年不变的提示音,停下未完的谈判,左依依擅自点开我的高中班级QQ群——其实也就是我和左依依的高中班级QQ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