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慕华在崖壁上借了下力，弹到沈凡身边，将沈凡揽进怀里：“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呸！”沈凡爆了个粗口：“你真当我蠢是不是，老爹都用这法子送我走了，黑水寨还能安全？”

他才把“安全”二字说完，绳索陡地变松了，两人直接自由落体运动往下坠去。

沈凡吓得一哆嗦，连质问都说不出来。

凌慕华双脚发力，一面借着崖壁的摩擦力控制两人下降的速度，一手飞快将绳索往两人身上缠。

与此同时，一声巨响，原本漆黑的夜空竟然在一瞬间被照得透亮，宛若白昼。

其威力宛若上百颗照明弹一瞬间同时升空炸开。

凌慕华心同样一颤。

他何曾想到，靖王竟用了如此赶尽杀绝的办法来杀他。

“别看！”喑哑的喉咙发出的声音是如此陌生，陌生到凌慕华自己都为之震惊。

沈凡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也不知道下坠了多久，身上的绳索将两人缠成了蝉蛹似的，凌慕华脚上的鞋子也被血水染透。温热的血水被冷风冻结成血块，生硬地黏在同样冰冷的皮肤上。

沈凡双唇发白，一半是冻的，一般是吓的。

终于，凌慕华感觉到身子一顿，两人没有再继续下降。

他惊讶于绳子的坚固，却也不敢把全部的希望放在身上的绳索上。

下面仍旧是深不可测的深渊，上面想必此刻已经血流成河。

“沈凡，醒醒。”他用脸碰了碰沈凡的额头，才发现沈凡额头烫得骇人。

“老爹，我睡会儿。”沈凡嘟哝着说道。

凌慕华暗道一声糟糕，赶紧将身上的绳索往下放，两人又下降了十来米，脚底下竟传出了汹涌的波涛声。

凌慕华赶紧伸手将绳子捏住，同时抱着沈凡打了两个旋子，阻止绳索继续往下放。

他定睛往下一看，这黑水寨后山的悬崖底部，竟然是一条激流。水流之湍急，凌慕华毫不怀疑，便是沈阎罗落进去，也难逃生。

难怪黑水寨后山能成为一条天然屏障。

他仔细审视了一遍周遭，抱着侥幸的心理，寄希望在半山腰的密道上。下来之前，沈阎罗只吩咐他看好沈凡，沈阎罗安排他二人走这条绝路，他原本以为定是沈阎罗有所安排，可如今，别说是安排，一个不小心，怕是要命丧于此！

沈凡体温越渐高了起来。

凌慕华急在心里，绳索已经放到了极致，湍流带起的水花已经能溅到裤腿。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绳索放得如此之长，他便是想借力弹到岸边都是件难事。

更何况，他只听到了浪涛声，却没看到岸在哪里。

这股湍流好似从天飞流直下而来，怪异得很。

深知继续拖延下去，不仅沈凡熬不住，便是他也熬不住，凌慕华顾不得其他，只好预算着借用脚蹬上崖壁的力道，将自己和沈凡弹开，在弹开的一瞬间，将绳索切断，以免被拉回来。

这个动作若是做了，成功便好，不成功，也没有后悔药可吃。

凌慕华咬了咬牙，若非沈凡此刻在发热，他能从沈凡身上分到些热度，怕是身子也僵硬得不行了。若是再迟疑下去，就是他想这般做，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沈凡，当心！”凌慕华大喝一声，运足内力，单手揽住沈凡，脚上发力，狠狠蹬在崖壁上，反弹的力道将两人带离崖壁，凌慕华单手劈出，斩断绳索，两人迎着波涛声冲刺出去。

然而岸并没有奇迹般地出现，当脚已经接触到水面视线里却还看不到陆地时，凌慕华便知道失败了。

或者不能说是失败，他这纵身一跃的距离并不短，只是岸太长，便是他做得完美，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冰冷刺骨的水流如冰锥般打在身上，凌慕华只来得及将腰间的带子抽出，接着便只能仍由汹涌的水流拍打两人。

直到失去意识。

沈凡是被冻醒的，他醒来的时候，全身一动也不能动，身上还压着一块冰冷的巨物。

艰难地眨了眨眼睛，视线里是金​​‍黄​‎色­‍​的阳光，过了好半天，沈凡才看清楚自己的处境。

身上的巨物是凌慕华，只是这人面色苍白，判若死人，若非两人紧紧相贴，他能感觉到凌慕华的心跳，几乎都要以为是个死人压在了自己身上。两人腰间被一根藏青色腰带带了死结，这人更是如同八脚章鱼般缠在自己身上。难怪他一动不能动。

除此之外，沈凡才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喉咙跟着了火似的疼，身子骨也跟散了架似的。

他们两人此刻正一块河中巨石上，周围别说是人，便是飞禽走兽都不见一只。

便是不懂医术，沈凡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对。

他刚想用下每日一次的自救特异功能，压在身上的凌慕华就张开了眼睛。

这人张眼张得他猝不及防，一般人都会有点前兆，这人却猛地张开了，沈凡哑着喉咙问道：“你怎么样？我们在哪里？”

他说得很慢，说完就泄了气。这嘶哑的声音，他自己几乎都听不出来自己在说什么。

凌慕华却一手撑地，一手将他扶起来。

等坐起来，沈凡才发现自己有多难受。喉咙只是小事，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了，疼得要命，脑袋也发晕，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连着心都在一阵一阵地疼。

可和凌慕华比起来，沈凡又觉得自己已经好了很多，这人一双脚就跟酱猪蹄似的，被冻成冰的血块儿附在上面，触目惊心。

他慌忙移开视线，却又发现视线躲无可躲。不只是脚上，凌慕华身上衣衫褴褛不说，露出的皮肤全是青紫色上附着冰冻的血块。

就连脖子上，都有一条像是刚刚做过换头手术后才缝合起来，连血都没有擦去的伤痕。

“没事。”凌慕华抚了抚他的后背，苍白如灰的脸坚定地扫了一圈周围，被冻得连表情都变得僵硬眉头死死拧在一起，眉毛上的冰粒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

沈凡一瞬间便掉了金豆子。

凌慕华叹了口气：“哭什么哭，待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哭。”

沈凡将脑袋砸到凌慕华肩膀上，便听得这人一声闷哼，又忙将头拿起来，闪着泪光的眸子定定看向凌慕华：“没有船，我不会游泳，你别管我了，先上岸吧。”

凌慕华苦笑一声：“我也上不了。”

“你也不会游泳？”沈凡有些急。

凌慕华摇摇头：“会，只是没有力气了。”

“那用轻功，你不是会武功吗？”

“没力气了。”凌慕华忽然觉得就此死了是一种遗憾，他看着沈凡这张现在有些丑巴巴的脸，鬼使神差的凑上去亲了亲。

没有温度的唇还带着泥土的味道，实在不怎么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