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到达炼油厂的时候，发现他们比我还早回，此时炼油厂东面的空地上正围着一群人，好像在议论什么。我朝人群扫视了一番，发现老爸正站在人群的前头，身后站着的是他的员工，人群前面站着一个又矮又胖的家伙好似在演讲，台下的人个个都像训兽员训过的猴子般木然地立在哪儿，全神贯注地听着台上的那个小矮人讲话。我悄悄地走到老爸身旁，老爸向我使了个神，示意我老实站在后面听。我往老爸后面靠了靠。台上的那个小矮人继续讲着，我开始打量起小矮人来。他的体型跟许玲她爷爷有些相似，小矮人和他一样胖，头发比他多，眼睛比他的大，鼻子也比他挺，唯一没法和他比的是声音，小矮人讲话像鸡叫般，声音很小，确十分刺耳，让人听了怪难受。

“……钱大宝是环保局局长的儿子，东升炼油厂是钱大宝开的，现在钱大宝要堵我们的财路，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小矮人说。

小矮人继续讲着，我只认真听了一会儿便知一二，他讲的无非是关于环保局发的那份对他不利的通知。我无聊地瞧了瞧在场的那些人，有些人墩在地上，有些人则靠在那堵破墙上，歪歪斜斜，什么姿势都有，这让我联想到金庸先生笔下的丐帮，眼前这帮人跟丐帮比起，似乎有三分相识。

“……在场的回去多想想，怎样把工作做好，怎样把我们这项发财的事业搞起来，我知道大家做这份工作都不容易，这样吧，从明天起，每桶潲水都给你们涨6块……大家有没有信心……”

场下的人开始议论起来，有人说太少，再多加点，有些则说加钱也没用，现在潲水都让钱大宝的人给收去了，我们到哪儿去收？总之场面十分热闹，就好像丐帮选举帮主般。喧扰了一会儿，小矮人又嘀咕了几句，随后大家便散会各自回家去了。

到家后，老爸倒在沙发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呆了好一会。

“在想什么？”我问。

“还能想什么，狗日的，还让不让老百姓活啦，狗官。哎……”

“大不了不做这个，又不是不做这行别的就干不了。”

“有骨气，比你爸强，你老爸就不行咯，你老爸大字不识一个，年纪又一大把，能干什么？”我不知道老爸说我有骨气是夸我还是讽刺我。

“哪会？”

“哎……”

“爸，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收潲水环保局也管？”

“这你就不懂了，别看这又脏又臭的潲水，里边可大有文章，值钱得很呢。”

“我知道，但是有多值钱？”

“首先潲水收集一般是不用钱的，老板只需要找几个包工头，跟他们合作，就像我，你老爸一样，然后包工头再找几个工人，满大街去收集那些潲水，之后便低价卖给炼油厂，老板再将这些潲水提炼成工业油，说是提炼工业油，但多半是提炼地沟油，再通过各种渠道偷偷将这些地沟油脱手变卖给市场各摊贩……”

“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嘛，报纸上见得多了。”

“是没什么稀奇，可里头的暴利让人难以想象，老板每天都能赚十几万，你想想，这些钱怎么赚来的？如果你老爸有钱就好了，也可以开一个炼油厂，哎……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现在别说开炼油厂，就连潲水都收集不到了。”

“我们市不让收可以到别的市去收啊。”

“诶……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乖儿子，多念了几年书果然不一般。呵呵……”

“我只是说说，你当真去啊？”

“嗯……。”

我只是无意中吐出一句，没想到老爸当真这么想。他又对着天花板看，时不时眨巴着眼，好像在天花板上寻找着什么。我无暇顾及他，便打开电视机，看我的电视。

日期：2010-08-24 21:03:40

第八章 低人一等的新生活（4）

果然，一天，老爸带着他的手下开着辆农民车往中山市跑，他一走，就剩下我一人在家，在家里除了看电视，就是睡觉，两者相比较，我更喜欢后者。

正当我舒舒服服躺在被窝里时，突然电话响了，是许玲打来的。

“喂……许玲”

“你在哪，我今天休息，学校没课，你呢？”

“我？睡觉。”

“哦，那有没空？”

“干嘛？”

“有美女想请你吃饭，别说没空哦……”

“谁啊？谁是美女啊？我认识的女孩中好像还没发现谁特别美……”

“真的？”

“不会是你吧，呵呵……发达啦？还是彩票中奖啦。”

“没发达，也没中奖，怎么着，去还是不去？”

“在哪见？”

“老地方”

挂完电话我便冲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休闲装，还刻意喷了点香水，一切准备完毕便出发。

我比她早到，在公园的亭子里坐了会儿。公园里多半是两类人游玩居多，一类是老年人，一类是恋人。在我到这亭子之前就已经有人先我一步，两位老人正悠闲地下着象棋，在亭子的对面有一位青年正手拿吉，嘴对着他身前的麦克风，深情地唱着一曲《痴心绝对》正当我陶醉在歌声中的时候，许玲到了，她今天穿得比以往更漂亮，跟以往比起简直判若两人。

“你今天穿得真漂亮。”

“是穿得漂亮，还是我漂亮？”

“都漂亮。”

“真的？谢谢……”每次夸她漂亮的时候她都喜欢说谢谢。

“你……这些天还好吗？工作累吗？”许玲关心地问，她还不知道我和我把收集潲水一事，因为觉着不体面，没告诉她，只跟她说找到工作了。

“不累。”

“真……不累？”

“都没工作了，能会累嘛？”

“怎么不做了？”

她跟她爷爷一样，喜欢对一个问题盘根究底。我不想她知道我收潲水这事儿。她似乎看出我不太想说，也就没再问。

“我们去肯德基吧”我刻意转移话题。

“好呀……”

我们手拉着手朝着步行街的那家肯德基走去，每次都是她主动拉我的手，有时我的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她便会走到我的另一边牵着我的另一直手，望着我笑笑，笑得那样可爱，像个小孩。

日期：2010-08-24 21:33:57

第八章 低人一等的新生活（5）

到了肯德基，我四处看了看，正好靠窗那边有俩情侣起身正要走，我们蹬蹬蹬地连走带跑地走过去，算是迅速了，不然就没位置了，在这家肯德基想找到一个比较好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容易。

“呵……真不容易。”我朝她笑笑说。

“是啊，你跑得比兔子还快。”她眯着眼睛笑着说。

“有吗？”

“有，可能是你腿长，跨的步子比人快。唉……你想吃什么？”她问。

“你呢？想吃什么？”

“冰激凌、薯条、还有蛋塔……就这些，你呢？”

“好，你坐会儿，等我。”说完我便往柜台方向走去。

柜台前的几个窗口都站满了人排着队在等，等了好一会儿才买到。我走到她面前讲盘子放在她面前，她正望着窗外，顺着她的目光，我也朝窗外望了望，好像外面并没有什么动静，和往常一样人来人往。

“发什么呆呢？”我说。

“没有，不是说我好请客的嘛！”

“哪能让你请，你还是个学生，等你毕业了再说吧。”

“怎么，看不起我啊……”

“没这个意思。”

日期：2010-08-24 21:49:49

第八章 低人一等的新生活（6）

她的吃相很好看，看起来很文雅，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大学女生都这般吃相。看着看着，突然间想起好多事，有好的，也有坏的，好的是我们还能面对面的坐在一起吃肯德基，不好的是，我们以后还能不能像这样坐在一起。想到这些，我开始有些自卑，她是一个大学生，她正接受着好的教育，说不定毕业后还能考上一研究生什么的，而我，却什么都没有，没有高等的学历，也没有好的工作，更没有好的家庭背景。她比我活得好，有时候在她面前想到这些我便会有些抬不起头。

“你怎么光喝可乐啊？”

“哦……”

“在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

“那你怎么看着我眼睛一动也不动？”

“哦……，看你长得漂亮呗。”

“嘻嘻……”

“你觉得我这人是不是特没出息？”

“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就说是还是不是。”

“不是，每个人都有他的人生价值，你也一样，你要相信自己。”

“可我怎么没发现自己哪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