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放下手头所有的生意,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他整晚整晚地听我认真地哭、傻傻地笑,却什么也没有对我说。我想,他可能想起了什么,是我之外关于他自己的。
收拾完所有必须的物品,我决定永远地离开这个地方——带着父母给我结婚用的存折和那只藏着秘密的水晶球,再也不会回来。
我一向不喜欢大包小包地出门,那会让我看上去像个逃荒的。可我并不是逃荒的,我只是想找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罢了。
所以,我所有的行李就只是一个拉杆箱而已。箱子不大,在满塞了衣服、剃须刀、笔记本等杂物之后,便再也没有多余的空间去装水晶球了。可我又不忍心就这样放弃,于是,我不停地变幻着角度,使劲儿地把球往箱子里面挤压。却不料,由于用力过猛,一下子就把水晶球和底座弄分了家。
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三张两寸照片,我不敢多看,默不作声地把它们又放回了底座,再把球体按了上去,把照片夹在中间,继续往箱子里塞。
费了好一番周折,终于,我的行李打包完成。
提着箱子下了楼,我把箱子塞进“狮子”的后尾箱,却没有急着走。其实,我并不赶时间,甚至,我连自己要去哪里都没有决定好。我只是觉得早上出门,开车时视线会好一点,也好让我看得清方向。
回望身后这幢我栖身数年的建筑,我没有一丝留恋。我似乎对我熟悉的事物不再感觉温馨,心里只剩下恐惧。
这楼从外墙上看其实挺旧的。可我跟着售楼小姐来看房的时候,这里却是那么的光鲜气派。
小区的健身广场就在楼下不远处,我看过、经过,却从没有去那儿坐过。如今再不去,今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草绿色的塑胶地面,踩上去很柔软,足以保护贪玩调皮的孩子。我坐在秋千上,童心未泯地摇来晃去,越荡越高。
哎,你起得这么早啊。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刚才玩得兴起,我对周边的动静浑然不知。侧身望去,却是对门的小萝莉。
嗯。在秋千下落的时候,我用脚顶住地面,迅速停了下来。
从没看见你起这么早过。今天怎么这么早啊?跟你在一起的,哦,不是,你老婆呢?你是不是跟她打架了?你脸上怎么破了?
这个年纪的小女生,总是有这么多奇怪的问题。
我看着她qing纯的脸庞,笑而不答。
“你肯定是干了坏事被她扁了吧?”她也朝着我一个劲地坏笑。
我闻言笑得更加厉害,笑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却发觉,小萝莉笑起来的时候,不光有两个小酒窝,嘴角也微微上翘,像极了印象中的某个女人。
不跟你说了,我上学去了。小萝莉跟我挥手道别。没走出几步,却又想起什么,转身笑着对我道:昨天刚学了一句,Have a nice day。
童童,等等我!不远处,一个穿着跟小萝莉同样校服的小男生召唤着她,快步奔了过来。
快点啊!小萝莉迎了上去,嘴角含着甜蜜,弯弯地向上翘着,像一轮新月。
两个小家伙,肩挨着肩,有说有笑地渐行渐远。
我微笑着对着他们的背影说了一句:You too。
2010-05-12 14:52:50
二三二
发动了汽车,我必须作出决定,到底该去哪儿?
深圳?南京?杭州?成都?...
都不好。
还是龙城吧。就去龙城。
在那里,我曾经在酒吧里认识过一个让我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好女人。
或许某一天醒来,我再去那里,会发现一切都跟当初一模一样。又说不定,我还会遇上她。
那么,就去那里吧。
打开导航,一路上,我不紧不慢地欣赏着沿途的风景,才发现,我之前从来都没有如此轻松过。
Cd里有一首歌,好像叫作《应许之地》。是个女生唱的,声音很像我认识的一个女孩儿。
我很想念那个女孩儿,于是,我听完了再听,听完了再听,反反复复地听了不知多少遍。那天晚上,我便真的做了一个梦,却没有梦见那个女孩儿,只梦见自己真的跑到那首歌里面去了。
于是,当梦醒来的时候,我立即打开电脑,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合上双眼,思绪沉淀到心湖之底。
一滴平静的眼泪坠落,
湖面荡起-波纹,
就像上帝挥动手指划出的圈套。
灰色阴霾笼罩下的圣域,
乌云翻涌。
圣山上的巨石,
火焰般地燃烧着。
黑色的约旦河,
隐约着虔诚,脉动着汹涌,
溅射在一如刀削般的左岸堤岩上。
远处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
你在寻找什么?
应许之地,
在传说中永远流着蜜与奶,
我为它而来。
但却无法见证神迹,
漫天的流火陨落,
这座废墟之城。
哭泣之墙面前,
石缝间经年的野草随阴风冷舞,
就像跌入凡尘的天使,
脸上划过的泪痕。
教堂的钟声徜徉,
徘徊着我的信仰,
上帝是否也相信爱。
人们紧扣十指祈祷,
因为每份爱都是未知。
我默默寻找,
带着前生印记的人。
渐渐,
石刻希伯来语的经文依稀模糊,
暗夜中的圣域灰飞湮灭。
复活,
波纹聚拢,泪滴无痕,
上帝划下的圈套没有了影踪。
做那个梦其实只有几个小时,我却在人世又过了三年。
清晨第一缕阳光,精确无误地照在我的屁股上。
“小鬼,起床啦。再不起不给你早饭吃。”尽管说话的人很温柔,却吵醒了我的美梦。于是,这声音成了炸雷般在我耳边轰鸣、回荡。
我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在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拿到面前。又费了半分钟时间才把眼睛张开到平常的程度。
看见钟点时,我毫无反应。但一看见了日期,我如遭电击般,顿时跳了起来。
趁她不在卧室,我匆匆穿戴整齐,系上领带又钻回了被子里。
啊!
一切如我所料,她在洗衣间里发出了一声尖叫。没过几秒,脚步声又朝卧室狂奔而来。
喂,我在你裤子口袋里翻出了这个。她的声音无比羞涩,还有些激动。
我裹着被子坐起身来,没有露出一点穿戴好的迹象,只把头露在外面,一脸正色地道:你愿意吗?
她没有回答。其实我知道,她不是不想说,而是已经说不出话了——这一刻,她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几秒钟之后,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笑得像朵鲜艳的玫瑰。
我一把扯开被子跳下床来,单膝跪地,从她手中打开盒子,取出戒指,准确无误地牢牢套在她右手的无名指上。
这是一套我反复训练过无数次的动作,如今使来,已是得心应手。由于临场发挥较好,只花了我五秒不到,比练习时有了很大提高。
啊!
她又是一声尖叫。
她的左手此时已被我轻轻捉住,无奈,只能用右手捂住她满是幸福而惊讶的嘴。
亲手为她戴上了那只花去我一年薪水所购的婚戒,从此,她便一生一世都会属于我。
我站起身来,把她搂入怀中。
没有负累,没有迟疑,这种拥抱单纯而甜蜜。这是我多年前所不能想象的,但我终于还是做到了。
跟我走吧。我想起什么,牵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去哪儿啊?衣服还没洗呢。她不解地看着我。
去登记啊,今天二月二十八了,你是不是想四年过一次结婚纪念日啊?
那,不,我…我还没化妆呢。她突然间显得很慌乱。
不用了,你什么时候都这么漂亮,你永远是最美的。
呵呵,呵呵,别拽啊,别拽啊…
那一刻,我看着她浅笑的酒窝,微翘的嘴角,我知道,我的幸福,终于来了。
2010-05-14 16:33:04
外章一
枕头突然“滋滋”地震动起来,我不晓得是哪个催命鬼,这么一大早打电话来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