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不踢球了,我最后一次碰车上那只足球,还是快两年前的事儿了。但真的踢起来,发现除了体力耐力不支外,技术跟脚法基本还在,可是没有体力的支持,动作会很快变形,技术难以施展。
单挑的规则是,过人后才可以射门。我们略显笨拙和苍老地开始了比赛。
虚晃,转身,拉球,脚内侧射门,20分钟不到,按照我和毛驴的协议,我应该赢了两千块钱了。
毛驴没进一个球,20分钟之后气喘如牛地一屁股砸在塑料草坪上,接着又以泰山崩塌之势轰然倒地,胸口惊涛骇浪般起伏不定。
踢不动了,踢不动了...一句话还没说完,毛驴开始剧烈地咳嗽。
呵呵,熊样儿,拿钱来,两千块。我赤裸着上半身开始在他身侧颠球,一个,两个,三个,身上不时蒸腾着白色的汗气,像刚出笼的包子。
先欠着,我快死了...
踢完球,汗水还没干透的时候,我迅速又把衣服穿了起来。如今真的不比当初,念大学时,这种天我是敢洗冷水澡的,现在,衣服穿晚点儿,我一准会感冒。
来到动物园,比操场更冷清,大门半掩着,没有游客,没有小贩,连售票员也没有,只有看门的保安大爷。
他说过年期间停业,原则上不开门,不过你们要进去也可以,门票也可以减半,但是不会给我票。
我知道,现在他就是老板,半价的门票收入将免税地进入他的口袋,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呵呵,不过,这对于我们这些消费者来说,倒是好事。
于是,我们两个人只付了一个人的钱,就进了门。
进去之后,我跟毛驴便开始后悔了。因为,这大过年的,不光是人都回家休息了,连动物们也都关在窝里过大年。偌大一个场地,竟然连一只在野外游走的大型禽类都看不见。看来今天算是白来了,早知道门票还要再打折才行。
不过反正也是没事干,找个新鲜地方走走,总比对着电脑电视发呆强些,况且身边到底还有个伴儿,这会让我们都觉得温暖而有意义。
走到动物园的西南角,居然看见了一匹瘦弱的黑马站在跑马场内一动不动。要不是老远就闻见扑鼻而来的腥臊之气,我一定会以为那只是一尊雕塑。
没想到这里也有跑马场,就是不知道可不可以骑马。男人对驾驭,都很感兴趣,无论是车还是马,又或者是女人。
我跟毛驴落在低处的兴致骤然高涨起来,由于看不见一个管理员,我们开始大呼小叫地嚷嚷着,这马怎么骑啊?
很快,从一间关闭的小屋内,走出了一个中等个子面相粗犷的年轻男人来。他操着生硬的普通话问我们是不是要骑马。
我们说是,但是不是这匹黑马,因为它实在是太脏又太瘦了,脏得我不愿骑,瘦得我不忍骑。
年轻男人说,还有其他马的,你们要骑,我这就去牵来。
没多久,这个男人弄来了两匹高大壮实的浅棕色纯血马。浅棕色是我们看得见的,纯血不纯血,我们并不知道,只能听他说,我们对马都没有研究,只是想找点乐子而已。
前些年我跟以前的老大一起去过内蒙游玩,期间我骑过马,并且觉得那很有乐趣。那次骑马不像从前一样只是骑上马拍张照了事,是真正的骑马,行程是从一个村落到另一个村落去“家访”,时间绝对超过1个小时。一行十几个同事,还有两三个带队兼陪护的草原工作人员。我们得到简单的培训:提速就是脚后跟使劲踢马肚子,力度越大,提速越快,跟开车一个道理;刹车全在手上,勒紧缰绳就是了;转向也在手上,哪只手的缰绳收紧就是往哪里转。至于电视上看过的“架!”“铝!”之类的语音操作,纯属子虚乌有,又或者,那些马的语音识别系统很狭隘,只听令于主人,而不是我们这些游客的陌生声音。
那次在内蒙骑马,还有段小插曲,这也让我后来对马并不畏惧。那天骑马的行程其实也不算很远,但是我们都是用“走”的,马匹并没有奔腾起来,这是出于安全考虑,骑马只是一项体验项目而已,并没有允许可以出现万兽狂奔的景象。我们几个年轻人就不乐意了,一直要求领队让我们“跑”起来过过瘾。后来,领队拗不过我们几个,就牵着我们的马匹一溜小跑。
在马背上颠着颠着,十几分钟过去,我们又开始觉得不过瘾了,可再怎么要求领队继续“提速”,领队这回死也不答应,说我们肯定受不了的,出了事他可负不了责任。结果,我不听他的,暗笑他的保守的同时,壮着胆子用脚后跟在马肚子上奋力一击。没料到由于力度过大,霎时间,时速开始暴提,甚至有种很强烈的推背感。可这毕竟不是开车,车里至少还有个椅背给你支撑,马背上什么都没有,就只能靠踩紧马镫夹紧马肚抓紧缰绳来维持平衡。这一冲出去就是好几十米远,我当时在马背上剧烈地颠簸着,自己也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贴在马背上面色苍白地担心着自己会不会被领队说中,万一一个不留神被颠下马来,再被坚硬如铁的马蹄子踩上一脚,估计我就回不了家了,大老远地出来玩一趟,要是弄个伤筋动骨的实在不值。
正当我开始暗自后悔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这匹马跑起来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控制。因为只要我随着马背的起伏,踩在马镫子上屁股不着鞍垫,用腿支撑着作半蹲状反方向缓冲,其实也能够勉强驾驭。
在我策马冲出去之后,身后的人群一起惊呼,领队也跃马紧追不舍前来救护。
在我短时间稳定住自己的身形不被甩下马后,我的心情一下子由紧张害怕变得骄傲释然起来。
迎着初升的朝阳,看着周边一望无垠的绿色原生态草原,撕扯着风声,在“大大大”的马蹄轰鸣中,一段一段地变成我脑海中永难忘记的风景,我的心,突然有种飞翔的感觉。
这种贴地飞行止于领队的及时制止,不然,我断然不想停下。
来,你骑这匹。年轻男人对我很热情地打着招呼。我翻身上马,学着《阿凡达》里面男主角骑飞龙的那段,不时用手轻轻抚摸着马儿的毛发,想要跟它建立一点浅浅的交流。
毛驴这时也骑上了另一匹,在我身后十米处紧紧跟着。
说是骑马,跟内蒙那次比起来,这简直就是遛马。年轻男人自己骑着那匹黑马,拽着我的这匹马往前慢慢踱着步。在我适应了这种久违的颠簸之后,又开始不满足了,于是回身跟身后的毛驴说起当年那段骑马史来。
年轻男人听我说到内蒙,忽然来了劲,他告诉我他就是内蒙人,然后又向我介绍了一些骑马的要领,说我现在的骑法很不正规也不合理。
我按照他的指点一一改正,却发现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浑身不自在,甚至连马背都坐不稳了,跟他说了,他却坚持要我像他教的那样去做,还说只有这样才能骑得稳。
一圈,二圈,我们这样颓废地在跑马场里晃悠着,我觉得一下子回到了远古的丝绸之路上,我们就是那人困马乏的商队,走得牵强而艰辛。
我要跑两圈了。我扭头对年轻男人请求道。
行啊,不过要慢点,小心点。他的口音很不纯正,我勉强可以听懂。
在得到年轻男人的允许后,我丢下身后在马背上快要睡着的毛驴,猛踢马肚子,一跃而出。
鞋子丢了一只,也幸亏马镫子只勾住了鞋子,要是勾住的是我的脚的话,我今天就在劫难逃了。
就像安全气囊弹开的瞬间,我明白了这是起车祸一样,从我全无知觉地躺在跑道里的那刻起,我终于知道我的自负让我得到了应有的教训。
从舒适的马鞍上一下子跌落在冰雪融化后的沙地里,有几秒钟的时间,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又好像看见了什么,想起了什么,跟多年前那次躺在水泥地上的经历居然有些相似。
红花绿树白雪还有那间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