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曾国藩又端起茶杯喝水,并注意看了下李鸿章的反应。只见他神态自若,并不因世有董、曹之讥而动容。
曾国藩心里叹道:"这就是李少荃,他到底与我大不相同。"
"这当然是无识者浅见。"曾国藩接下去说,"当今内乱虽平,外患不已,大清江山时有被蹂躏之虞,八旗、绿营不能作依靠,前事已见,保太后皇上之安,卫神州华夏之固,日后全仗贤弟之淮军。另外,维护我湘淮军十多年来破世俗文法之成果,亦只有指望强大的淮军的存在。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一点,今后不管有多大的风波兴起,淮军只可加强而不可削弱,这点决不能动摇。"
"请恩师放心,只要门生一息尚存,这一点一定谨守不渝!"李鸿章语气坚定地表示。他没有保君卫国的强烈神圣使命感,也并非有维护湘淮军破除世俗文法战果的深远认识,他只有一个明确的观点:乱世之中手里的刀把子不能松,这是一切赖以存在的基础。不过,曾国藩的这些话也给他以启示,他今后可以保君卫国的响亮口号来从多方面提高淮军的战斗力,而一旦淮军真的成了天下独一无二的劲旅,便任是谁人也不敢说撤销一类的混帐话了!
"长毛平后,我曾期望国家即刻中兴,谁知捻乱又起;捻乱平后,可以措手了,不料又发生津案。在处理津案时,我已力尽神散,自知不能再有任何作为了,而朝野又对津案的处置分歧甚大,一时尚难望弥缝。中兴何时到来,看目前形势,实难预卜。然天生我辈异于流俗者,就在于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知难而进,甚至知其不可为而强为之。数十年来,我知办事之难,在人心不正,风俗不厚,而正人心厚风俗,其始实赖一二人默运于渊深微莫之中,而其后人亦为之和,天亦为之应。我与贤弟,正是属于这一二人之列。我力求先正己身,同时亦大力培养一批人才,造就一批好官,将他们当作种子,期待他们开花结果,实现天下应和的局面。可惜此事办得并不成功,尔后尚须贤弟时时自觉一身处天下表率的地位,并且还要多多培植人才,援引好官,到了普天之下都来应和的时候,风俗自然改变,康乾盛世当可重睹。这是我要与贤弟谈的第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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