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11-03 14:09:36

第十九节

看着台上口若悬河的黎明沛，杨耕越来越心急了。本来说好，今天的报告是做给利康的总经理黄怀炳听。但是不知为什么会议已经开始四十分钟了，黄怀炳还没出现。常思已经问过狄勇了。但是狄勇看起来也一头雾水。没办法，正主虽然没到，观众却来了不少，戏不能再拖了，只能先开演吧。

今天黎明沛讲得还不错。杨耕一边听他讲，一边偷偷的冲他竖着大拇指，这是杨耕发明的一个针对黎明沛的小技巧。对调动黎明沛的情绪非常有用。

上任后，杨耕最头疼的就是这个黎明沛了。在马达刚离职的时候，这老兄一直认为无论资历还是能力，马达的位置都应该由他接替。可是没想到杀出了杨耕，抢走了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为此他一直对杨耕颇有微词，在很多场合下甚至出言不逊。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对杨耕的不服。

不过没过多久，两人的矛盾却戏剧性的化解了，而且关系比常人还更近了一层。说来也不复杂。黎明沛有一只小猫，一直未婚的他对这只猫视同己出，看得比亲儿子都亲。后来这只猫得了肾结石，一直没治好。搞得黎明沛那几天上班都是无精打采的。杨耕看出他情绪的变化，就关心的询问了一下。当得知这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会为了一只猫搞成这样的时候，大吃一惊。觉得这人实在感情细腻的可爱。不过杨耕也没太放心上，回家和老婆说起这件事，恰巧老婆认得一个很不错的兽医。杨耕就给黎明沛牵了线，小猫的病很快治好了。黎明沛对杨耕可以说是感激涕零。从此也就对杨耕言听计从了。

常思偷眼瞧了一下杨耕，他也看出了杨耕的焦急。可是没办法，再这样拖下去，这次保定算是白来了，而且还不知道有没有下次机会。常思的额头上开始出汗了，想了想，他站了起来，准备出去给杨耕打个电话，商量一下怎么办。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高高瘦瘦的人走了进来，全场的目光都立刻转向了这个人。常思赶忙向杨耕使了个眼色，杨耕知道正主登场了。

“不好意思啊，堵车太厉害了。实在很抱歉啊。”来人操着浓浓的香港普通话。边说边径直坐到了一直为他预留的位置上。这个位置正好在杨耕的对面。

黄怀炳有四十多岁的样子，脸上带着一幅宽边眼镜。瘦高个，身高至少有一米八。杨耕的印象中香港人很少有这么高的。穿了一身大条格的白西服，‍‌​黄‎‍­­​色‍­​的领带。如果再带个礼帽的话，活脱脱就是一幅上海三十年代流氓头子打扮。杨耕不禁有些纳闷，难道现在香港人又开始复古了？

狄勇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杨耕几个人，杨耕隔着桌子和黄怀炳握了握手。黄怀炳仍然很客气，递上自己的名片，说道：“杨总，实在对不起啊，我们利康做事情一向是很严谨的，这次迟到纯属意外，不要介意啊。”

杨耕觉得这个香港人有点意思。至少不像很多自己见过的一些大老板那样，把所有的事情都看成理所当然，尤其在面对供应商的时候。

会议继续开，按照事前的安排，杨耕也上去讲了一段实施方案。接下来就是例行程序：答疑。除了常思，杨耕几个人对这种事情都是轻车熟路，是基本可以保证给项目加分的环节。

第一个提问的是李正诚，李正诚坐在黄怀炳旁边，和平常一样，随意的穿了一件套头的毛衣，白衬衣的领子翻在毛衣外面。上面满是油渍。

“我先问个问题，我听说你们的服务不是太好，在一些地方出现过失败案例，而且据说你们的人员稳定性不够，流失现象比较严重。能做个解释吗？”

听到李正诚的问题，杨耕倏然一惊，倒不是问题本身有什么难度，而是这个问题摆明了是李正诚替人问的，而且连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瑞和，更重要的是李正诚这样明目张胆的提问，说明他已经是瑞和的人了。自己和常思怎么会把他忽略了，太不应该了！

“我们有过个别失败案例，我们和客户都经历了那种失败的痛苦，这是一个企业成长所必需付出的代价。也正因为如此，才有我们今天的成功。这一点无论是我们还是我们的同行都经历过。好在我们采取了及时有力的措施，最大限度的避免了我们客户的损失，即使是那些和我们一起经历过痛苦的客户，也依然认为我们飞捷是一家负责任的企业，在我们及时修正了错误之后，仍然对我们不离不弃。至于您谈到的人员流失问题，我更倾向于把他理解为一个优胜劣汰的过程，这是一个优秀的企业必须要做到的。虽然也很痛苦，但是如果不这样做，怎么能让我们的客户满意呢？如果我们两家能够合作成功，你会希望我们派一些不合格的顾问来帮你实施吗？”杨耕一边微笑着说道。一边心里恨恨骂着毕凡。

李正诚似乎没有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杨耕话刚落地，他又接着问道：“我想问的第二个问题是，你们的软件为什么不支持UNIX操作系统？”

“我能问一下，您为什么需要UNIX系统呢？”这是飞捷产品的一个经常为人诟病的问题。杨耕早有答案。

“很多方面的考虑吧，最重要的当然是安全性。”李正诚道。

“我明白了，您要的不是UNIX本身，而是更多的考虑安全性。我如果没猜错的话，您一定是技术专家，您也一定非常清楚，和UNIX一样，Windows也是C2级的安全性，一样能达到您对安全性的考虑。”杨耕不慌不忙地说道。

回答完这个问题，杨耕突然意识到，自己回答的好坏已经不重要了。李正诚只是把飞捷的问题说出来，让在座所有的人都知道就算完成任务了。当务之急，不是怎样回答问题，而是必须马上堵住李正诚，不能让他再说话！

想到这，杨耕没等李正诚再次开口，就把目光转向了黄怀炳：“黄总，您看站在领导的角度，您有那些需要了解的？”

李正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得有些懊恼地转头看着黄怀炳。黄怀炳扶了扶眼镜，侧头看着投影幕布，慢声细语地说道：“杨总，我今天来晚了，只听了一小部分，我再次声明，这是一个意外，保定的交通不是很好。这绝不是我们公司的作风，细致严谨才是我们一直倡导的。”黄怀炳转过头来，看着杨耕。“说到这次信息化建设，我有三个问题。”

杨耕暗笑，看来保定的堵车问题已经可以和北京有一拼了，迟到一个多小时，还把责任推到堵车上，也太牵强了点。可是转念一想，突然明白了，黄怀炳这句话应该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之所以这样说，很可能是他一直在内部努力倡导一些类似细节决定成败之类的文化。而现在他自己违规了，需要给大家一个解释。

“第一是关于和原有系统接口的问题，该如何处理。第二是如何实现知识转移的问题，就是把你们的管理经验真正让我们学会。第三不算是个问题了，算是个希望，就是在价格方面给我们一个足够的优惠。”

这几个问题，杨耕一年至少要回答几十次，所以说起来根本就是不假思索，张口就来。不过杨耕虽然嘴里在背诵着台词。脑海中却一直想着刚才黄怀炳强调的‘严谨’两个字，等回答完问题，也突然间有了想法。

在回北京的京石高速上，杨耕和常思一直在讨论着利康项目，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黎明沛早已酣然入睡。

“老常，这个项目感觉非常不好，我还没见过没有商务关系就直接打下来的项目。”杨耕实话实说。

“这我也清楚，不过有企优的前车之鉴，谁都不敢动手啊！我想瑞和也未必敢玩火。”常思虽然在垂着眼说话，不过口气却是在争辩。

杨耕没说话，他内心深处压根就不相信朱弘毅是善男信女。但是他也清楚，目前在利康项目上常思做不进去，再抱怨也没有用。

“老常，我明白你的难处，不过李正诚已经是瑞和的人，虽然我们不知道他们怎么做的工作。而狄勇还在摇摆，看不出特别支持我们的迹象。为今之计，我们只有从黄怀炳身上试试了。”杨耕不想给常思太多的压力。但是项目到了这个阶段，必须要有所行动。

“你说吧，怎么办？”常思看出杨耕有了主意。

“也不是什么好办法，我看黄怀炳不断地在说‘细致’、‘严谨’之类的话，我想我们把今天他提到的三个问题，回去之后认真整理一下，装订成个小册子。搞得精美一些，题目就叫《关于黄总关心的三个问题的答复》，然后你再来一趟，直接提交给狄勇。这样的东西狄勇一定不敢私藏。通过这个小册子，一方面表明我们的一个态度，另一方面我们争取再见一下黄总，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点。”杨耕也不知道这个办法有没有用，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