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这件事情发生了,而且秧子还对阿声说了一席话。
是个早上,阿东家都起来了,而且大家该做什么都做什么去,阿东的父亲又在屋里咳,阿声听到了。
阿声本来打算给阿东家清理清理屋子,阿东的父亲一咳,阿声的反映就是该给阿东的父亲吃东西了。大早上大家都去忙活,所以冷落了阿东的父亲。
阿声打算从新做那个治疗阿东父亲的病的方子。应该说是快做完的光景,秧子从外面回来。
秧子心情很不好。
阿声从厨房端出吃的东西正要去阿东的父亲屋里。
在门口,秧子撞上了阿声。
就这样,阿声手中的东西,全部摔碎在地上。
秧子脸色很不好,无奈看了看阿声。
阿声担心问秧子说:“姐,你怎么啦?”
秧子稍顿一下,锊了锊头发,紧接进自己屋去了。
阿声一直收拾地上的东西,等收拾完,阿东的母亲回来了。
阿东的母亲就看到地上一堆的碗残片。
阿东的母亲很不满地说:“这些碗都很贵!咋的就小心不了呢!”
语言间似乎没什么,但阿声听了就不舒服。阿东的母亲也没正面责备阿声。
阿声闷着把碎碗什么的拿去倒。
阿东母亲说:“别扔,留着还有用,以后填个墙角旮旯都用得上。”
这样,阿声又尴尬把破碗片留下。
这事情也应该不算事,到这里应该算完了。
可阿东的母亲进屋后,唠叨几下,被阿东的父亲说了几句。
这几句阿声听得很清楚。
阿东的父亲说:“阿声给我做吃的,不小心倒了碎了也难免。你咋的就不叫儿子闺女给我做呀!”
阿东的母亲说:“我没说他不是!我心疼一下东西不行啊!”
阿东的父亲说:“那也不能朝人家罗嗦呀!多委屈人家孩子!”
阿东的母亲不说了,发了脾气从屋里走出来,在院子里看阿声也不张声了,阿声低下头没敢看阿东的母亲。
阿东的母亲进了秧子的屋。
大概阿东的母亲去给秧子抱怨点什么,然后秧子就对她母亲说东西是她撞倒的。
阿东的母亲沉默了好久,完了大声说:“你怎么就不如一个外人啊!”
阿声在心里认为,这话阿东的母亲说给他听的。
确实,阿声是一个寄别人家已经很久的外人了。
阿声没把自己当成过这里的人,是有那么两三次,阿声给家里寄钱,在邮局寄的时候写的是大哥的名字。阿声不愿意写父亲的名,更多的不想想起父亲。可是,钱寄出去没几天又被退了回来。在第二次被退回来钱的时候,大哥给他写封信,大概意思是父亲誓死不接纳他的钱,也就是说和阿声划清界线了。
阿声想,在家里自己是是外人,在别人家里自己也是外人。
阿声渴望自己能有一个自己的家。
反正现在这事情就这样,最后阿东的母亲也出来笑对阿声说话了。
比如,阿东的母亲从秧子屋里出来就说:“伯母话说重了!别放心上。”
阿声笑着说没有说重,自己还道歉。
吃饭前,秧子亲自给她父亲弄那个方子,弄到了一半,她母亲就很气恼说辣油,杂酱没放。阿东的母亲责备秧子脑子不好使。
阿声知道秧子心理难受,白天就好象出了什么事情,她心里一直不难受。总之,阿声看着,心里明白,但不好出口。
到了吃饭的时候,阿东的母亲当阿东和秧子的面说:“以后你们要知道照顾你们爹!阿声一个外人都知道,你们怎么就不知道啊!”
末了,阿东的母亲给阿声夹菜。
可声怎么也吃不下。
阿声总觉得阿东的母亲话里有什么东西,听进耳朵,一直刺耳膜,一直刺到心里。
吃完东西,阿声帮秧子收拾桌子。
秧子有意无意给阿声说了一段:“我妈这脾气就这样,要不是她逼相亲,能出那么大的事儿?天底下没什么长久的事情,想着秀儿吧,都盼望长久,你看能吗?谁都不给,我哥自己不给!你想,有些东西,不是自个儿愿意,就能行得通。也得看看周围的人怎么看怎么说。我妈今天叨叨我了,我也没啥好说的,叨叨就叨叨。我就一死了男人的女人,死活着在家里赖着。
可我哥那脾气你也知道,比驴都倔!他要这么干,谁都拦不住。我爸这身体又不好,我妈心情也不好了。今天说了你几句,别往心里去。我说的话,你别给我哥说,多少我就说这些。你是个明白人,我相信你知道的。”
阿声不吭声。
睡觉前,阿东看阿声怏怏不乐就问阿声怎么啦!
阿声没回答,侧身过去就睡了。
秧子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多少她能看出自己和阿东之间的事情。然后她说这些话似乎安慰人,其实就是警告。
阿声不知道如何将这些话告诉阿东。
阿东再问得急。
阿声就说:“东哥,我们离开你们家,大别处去吧!做什么都成!”
阿东身子侧走,这下是阿东不理阿声。
阿声心理很纠结,不知道阿东为什么这样。
很多东西其实就摆在人的眼前,恰好,大家都看不到。
阿声后来认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89
大牙跑来阿东家是在一个雨天。
这天阿声应该是心情最烦的一天。
阿声忽然想到那天被父亲赶出来的情景,虽然阿东关心几下,可是阿声免不得伤感。
这种伤感是自身以外的人所不能体会的。
阿声想,即使阿东和自己很亲密,即使他都了解,但体会不了。
大牙来之前阿声和阿东有过两次很简短的交谈。
第一次是这样的:
阿声问阿东说:“东哥,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阿东说:“会离开的。”
阿声说:“什么时候?”
阿东没有回答,和上次问的一样,他沉默。
阿声觉得没什么好问了,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下子又说不上来。
这个时候应该是中午,秧子和她母亲应该端上吃的了,从那边的屋呼叫了几声阿东和阿声。
本来是阿声问阿东的话,阿东不回答,秧子这一叫,刚好有理由出去。
饭桌上,平时阿东话最多,这会便没了话。
这点,秧子似乎明白点什么,总有意没意瞟阿声几眼。
阿声吃了一点便说饱了。
阿声走出去的时候,阿东的母亲问阿东:“声咋了?”
阿东没回答,光顾着吃,吃东西的声音明显比以前大。
阿声真不知道阿东为什么一下子变这样了。
阿声给自己的回答是:嫩菜叶烦阿东。
事情的最后,阿声才知道,阿东的烦另有其事。
阿声回到屋里的时候似乎还听到阿东的母亲和秧子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之后,秧子走进阿声的屋里。
阿声坐在炕上,若是平时,他可能会拿床头的小说看,如今,他曲起膝盖坐着。
秧子走进来不住回头看外面。
秧子不想个别人听到她说的话。
秧子对阿声说:“想家了吧?”
阿声勉强笑了下,摇头。
秧子说:“我哥是不是欺负你了?”
阿声摇头。
秧子说:“是不是我之前说的话伤着你了?”
阿声再摇头。
秧子叹息走到炕前,坐下,说:“我哥有没有跟你讲过他的事情?”秧子笑了笑,又说:“其实也没啥,我看就是他欺负你。”
阿声低下头,不说话。
秧子的眼睛一直停在阿声的身上,阿声抬头时,看到秧子对自己笑。
阿声紧张地说:“姐,我没事。”
秧子说:“有啥事儿,跟姐说。要是想家了,也跟姐说。”
阿声见秧子这一关心,泪水也禁止不住了。
阿声咬住嘴唇,不给自己的嘴巴扁下去。
这时,阿东从外面进来,秧子见到阿东便起来。
秧子说:“你也不能欺负人家阿声!人家大老远的,别人想家了你可得送回去!”
阿东说:“你瞎操啥心!”
秧子冷笑几声走了出去。
接着,阿东和阿声有了第二次对话。
秧子一走,阿东就过来问话:“秧子说什么了?”
阿声眼睛就直勾勾望住阿东,没答。
阿东说:“你非得这样吗?我又不是不走。”
阿声听阿东的语气很不满。
阿声也气道:“我怎么啦?”
阿东说:“你非得搞得我家里人都知道咱两吗?”
阿声简直不敢相信阿东说那样的话。
这个人完全不象阿东。
阿声说:“我们俩怎么啦?”
阿声声音就卡在喉咙,十分的委屈。
阿东说:“行!你要出气,打我吧!”
阿声说:“我出什么气啊!我想家不行吗?”
阿东没话了。
阿声抹去眼泪,打算不跟阿东多说。
阿东说:“这就是你的家。”
阿声还是忍不住回一句:“我没有家!”
话音一停,阿声想到秧子之前的话来,又想到父亲那天赶走自己的情景,他立即趴在炕上哭。
阿东应该是不知所措。
阿东似乎出口安慰过阿声,但话才出半截又咽了回去。
这样,阿东站着看,阿声趴着哭。
这样,应该不算太久,大牙来了。
阿声阿东知道大牙来了是听到阿东的母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