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着了,可是夜半一阵说话声A上看护兵抬伤员进帐篷的响动,把他惊醒了过来。他时而可以看见有只手遮着手电,映出了那红红的手指骨影子,间或还有一二流萤在伤员面前飞过,投下一道森然的阴影。他暗暗纳闷:出什么事了?他听见有个人一直在那里哼哼,不禁听得头皮都起了鸡皮疙瘩。医生进来,跟一个看护兵说了一阵话。“那个胸部的伤口要注意引流,病人过于烦躁不安的话,可以给他打一针,按常量加倍。”
“是。”
米尼塔心想:打针,打针,就知道打镇静针!这样的大夫我也会做。他一直两眼微睁,注意着眼前的动静,那两个包着脑袋的伤员私下议论开了,他就仔细听着。他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们开口。其中一个还问了看护兵:“嗨,看护弟兄,出什么事啦?”
看护兵到他们跟前来稍微讲了几句。“听说今天前沿不少部队出击了,这些弟兄都是刚从营部救护所转来的。”
“你知道五连上去没有?”
“这个你问将军去,”看护兵说。
“幸亏我没赶上,”一个伤员卿咕了一句。
“你这位老兄,说你狗熊还是对你客气呢,”看护兵说。
米尼塔翻过身去。心想:深更半夜叫这种事儿给吵醒过来,多吓人哪。帐篷那一头有个伤员在哭,哭声又粗又响,仿佛都是从胸中、从嗓子眼儿里硬挤出来的。米尼塔把两眼一闭。他听得恼火透了。这要命的地方:因为心头有这股烦恼压着,心底强烈的恐惧一时还冒不出来;其实他早已突然感觉到了帐篷外边荒林之夜的无尽萧萧,好象小孩子在黑暗中猛地醒来一样心底充满了惊怖,嘴里暗暗直叫“老天”这两天半来,他除了从床下取便盆用,或者饭来一伸手,需要花些小小的力气以外,平时一直压根儿无事可做,躺得他实在躺不住了。心里直喊“受不了”。原先在哭的那个伤员现在已经变成狂叫了,那叫声之凄厉,吓得米尼塔只能咬咬牙,把毯子一拉,蒙住了耳朵。“呢--呜--!呢--呜--!”那人学着迫击炮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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