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08-24 10:06:02
萧邦努力地思索这个过程。说真的,直到现在,他找不出夏天无的任何破绽。因为,他是依据常理来判断的:
1.夏天无是警方卧底,卧底地点离泉州警方非常近,而且卧底通常都有监控,他如有异动,易被发现;
2.夏天无几年来记录良好,提供的材料也是真实的,没有丝毫叛变的迹象;
3.夏天无在应答萧邦的提问时,不假思索,应对如流,而且符合事实;
4.夏天无的老婆在泉州,而且还有身孕,夏天无再无人性,也不可能不顾及到这一层。
然而事实上夏天无叛变了,使萧邦费尽心机的围剿方案毁于一旦。
他承认自己失败了。
这种从未有过的打击,让他感觉自己这个一直鼔起的皮球,被扎了一针。
原因在哪里?
是自己的无知?自负?还是没有注意到蛛丝马迹?亦或是对丨警丨察这个行业的主观信任?萧邦无法回答自己。
现在,他在想两个问题:
1.夏天无将队伍带到哪里去了?
2.夏天无的爱人如何?
想到这两点,他心底升起了一丝希望。
于是,他摁了一下床头的呼叫器。
日期:2009-08-24 10:11:16
一分钟后,护士推门进来。
“请商剑先生进来。”萧邦说。
“他刚走。”护士说。
“谁在外面?”萧邦问。
“只有刘女士。”护士说,“要不要叫她?”
想邦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刘素筠进来,面色惨白,眼波滞流,仿佛是一位清静无为的庵中女尼,已不带一丝烟火之色。
萧邦心里陡然一疼。
他不敢看她。他为回避她的眼神,将目光侧向窗外。
医院的窗外是一架葡萄。
正是仲春时季,葡萄架上藤蔓盘曲,嫩叶伸张。
萧邦的脑子里无法抑止地闪出一幅画面:
……
倒转时间的轮盘,他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天,他从一场醉酒中醒来,窗外也是这般的清新。他挣扎着爬起来,往窗外看去。
窗外是一个葡萄架。一串串葡萄正泛青,苍翠欲滴。一个腰身很细的女孩正背着她,站在葡萄架下梳头。那如瀑布般飘洒的秀发一直垂到那微翘的屁股上,被女孩细嫩修长的手抓了回去,搭在圆润的左肩上。然后,那把锃亮的黑梳子就在那柔美的发丝间上下游走。清风一吹,被梳直的发丝随风飘扬起来。
那女孩突然转过头,用深潭似的双眸看着他,说:“你叫萧邦?”
“我是萧邦。”他说。
后来,这女孩就成了他的妻子。
……
日期:2009-08-24 10:19:05
“你叫萧邦?”刘素君突然开口说。萧邦一震。
“我……你怎么了?”他回过神来,看着她有些冷漠的眼神。
“萧邦是这个样子吗?”刘素筠突然从身后掏出一面圆镜,放在他的脸前,“你仔细看看,这是谁?”
小圆镜里是一张颓唐的脸。蓬乱的头发,紧锁的眉头,失神的眼睛,灰暗的面色,疯长的胡须……他真的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苍老和懦弱?!
“你是萧邦吗?”刘素筠厉声道。
“我……你怎么了?”萧邦呐呐说不出话。
“你看你,受了一点挫折,就变成这个样子!你配做豆豆的爸爸吗?”刘素筠突然哭出声来,“以前,你虽然挣不到钱,也不回家,但每次见到你,你都是信心百倍、精神抖擞……可是现在,你变了,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萧邦了……”
“你不要这样。”萧邦真拿她没办法,只好安慰她,“我不过是受了点小伤,很快会好的。”
“我不担心你伤,我是担心你丧失斗志。”刘素筠擦了擦眼泪,抽泣道,“我希望豆豆的爸爸,是一个英雄!”
“我不是英雄。”萧邦道,“我只是喜欢这个工作……”
“那以前……以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刘素筠嘶声道,“如果我早知道你是干这个,你就是打我,我也不会走……”
萧邦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不是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有纪律……”
“纪律?”刘素筠扬起脸,“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密探,而我几乎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还说是纪律?”
日期:2009-08-24 10:22:13
“那不是我告诉他们的。”萧邦耐心解释,“但如果是我主动告诉你我从事的工作,就违反了纪律。这里头有区别。”
“那好,”刘素均道,“现在你差点送命,又情绪低落,你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萧邦又叹了口气,“泉州不安全,你还是回北京吧。豆豆想你。”
刘素筠听到他说豆豆,又哭了起来:“都怪我……萧邦,是我错了。我知道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但请接受我的道歉……好吗?”
“你没有错。”萧邦认真地说,“无论如果,你都是豆豆的妈妈。”
刘素筠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她摸出纸巾,擦干了眼泪,努力地做出微笑的样子:“萧邦,说真的,自从我离开你以后,才发现你有那么多优点。我现在问你一句话,你必须如实回答。”
“什么话?”萧邦问。
“那个林一姝……是不是对你有那个意思?”刘素筠问。
“她……她不过是个孩子。”萧邦避开了她的目光,“不说这个了。你,究竟有何打算?”
“当前吗?”刘素筠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当前只有一个打算。”
“是什么?”萧邦想尽快转移这个话题。
“就是要把你这难看的胡子全部刮掉。”刘素筠的笑容如雨后梨花。只见她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把质地很好的剃须刀,有些爱怜地哄他:“听话,不要动哦,我保证把你收拾成一个小青年……”
萧邦心头一动。刘素筠戳中了他最柔软的地方。他不敢看前妻的眼神,于是将目光避开。
视线里,林一姝半推着门,失魂落魂地看着这一幕。
当她呆滞的目光碰到萧邦的眼神,身体微微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她将门轻轻地带上了。
日期:2009-08-24 10:26:29
一姝跑到医院尽头的树阴中,默默地流了眼泪。
无边的孤独向她袭来。她感到心头涌动着难以名状的咸涩——父亲走了,萧邦似乎又回到了前妻的怀抱。
美好的东西总是一闪即逝,尤其对于孤苦伶仃的人。
半个小时前,她还同父亲坐在医院的走廊里。那时的她,心头涌动一种幸福:梦中的父亲终于出现在眼前;值得信任的萧邦虽然受了伤,但医生说并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
而同样坐在那里的刘素筠,显得那样落寞——虽然她浑身上下仍然散发着无穷的美,但她的身影显得那样的孤单。一姝突然有些怜惜她。她甚至有一种冲动,想找个适当的机会,做做萧邦的工作,让他们破镜重圆。
然而种想法一闪而逝。因为,心底莫名涌起的抗拒动摇了这种成人之美的念头。刘素筠可怜吗?那她为何要抛弃萧邦?最可气的是,她无端地卷入寻宝中来,成为她与萧邦之间的障碍,让她在睡觉的时候都保持了一种潜在的警惕。嗯,得看住她……
她正胡思乱想,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原来是父亲。
父亲示意她出去说话。
她向刘素筠点了一点头,然后跟着父亲出了走廊,到了医院后面的小花园里。
枯荣站定,见四下无人,才缓缓地道:“一姝,我要走了。”
“为什么?”一姝一惊。这父女刚刚相认,父亲为什么这么急着离开?
“因为我已不属于尘世。”枯荣淡淡地说,“一姝,你长大了,会照顾自己了。我很高兴,但我必须离开。”
日期:2009-08-24 10:35:43
“可是……爸爸,”一姝叫住了他,“您还没有讲这二十多年来,您是怎么过来的?还有,我妈妈在哪里?”
“前尘往事,云烟已散,何必提它?”枯荣道,“至于你母亲,这二十多年,我也多方寻找,但我相信她还活着。有缘自会相见,你又何必烦恼?”
“爸爸,您真的忍心丢下我不管,去当枯荣大师?”一姝眼里有了泪花,“您可是我惟一的亲人哪!”
“我佛慈悲。”枯荣低低地吟了一声,抬首道,“一姝,父亲是空,亲人是空,枯荣也是空。贫僧就要走了,临别送你一句话:爱恨情仇,不过镜花水月;功名利禄,不过过眼烟云。你善自珍重吧。”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一姝怔在那里。
望着枯荣高大的背影,一姝突然觉得这个“父亲”是那样的陌生。
这里她的心中,只有萧邦温暖的笑容,才最美好,最能让她感到生命的真实。
于是她擦干了眼泪,回到医院,轻轻推开了萧邦病房的门。
她看见,刘素筠正用哄小孩的甜美声调,给她的前夫刮胡子。
更主要的是,萧邦说自己“不过是个孩子”!
不过是个孩子!这句话,在一姝看来,比父亲头也不回的离别更为绝情!
她简直就要疯了。
趁着无人,她真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但奇怪的是她挤了几下眼睛,竟无泪水涌出。
她正奇怪。突然,她感觉脖子后方一凉。
一把匕首,已架在她的脖子上。
一姝一惊。她深知自己的武功虽不能与师父、父亲、萧邦这样的高手相提并论,但通常情况下,有人走近她,她还是会有知觉的。
在这树阴中,明明杳无人迹,此时怎么会有人一击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