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3-04 18:35:36

“我讲一个。”我哪里憋的住，开始扯鬼话：“我细时候呢，屋里是乡里的。我冇得公公奶奶，从小就冇，外婆又远在永州，爷娘天天要在生产队出工，哪里有时间带我？那一年，记不得，四岁那年吧，我爷娘个又要跟生产队去县里送毛竹，就把我放在隔壁生产队的堂叔屋里，堂叔屋里还有个老娘，当时70多岁，是个清朝的细脚，粽子一般大的脚。我在她屋里厝着，堂叔也冇空，在土里挖土，叔奶奶在晒谷坪里洗蔬菜，我一个人在厨房里耍，耍着耍着，我看厨房饭桌的下面，你们晓得的，乡里的屋子地面都是裸土的，那裸土不平整，凹凹凸凸，那些土坨坨一个个气泡泡似的，忽然桌子底下那些土坨坨浮动起来，一个脑壳冒出来，那脑壳上尽是坨坨，好似现在电视剧西游记里头的精怪，那脑壳转动着，带着满头的坨坨转动着，好像要从地里面钻上来。”

“老八啊，你可能碰到土地菩萨的手下在那里过路了。”

“我当时还不晓得鬼怪神仙之类的东西，只晓得是个恐怖的异类，我当时的感觉就好像忽然被人抛到空中，但到了几十米高的虚空中之后回头看下方，下方却无人接应，神经和臀部顿时绷紧，我大哭，拔腿跑出屋，抛到屋子后头的菜地里，大堂叔正在挖土，我抱着他的脚，讲有个东西在桌子底下拱，大堂叔跑进屋，么子也冇有。细堂叔和叔奶奶闻讯也赶来，桌子底下么子有冇有。我再复述一遍，两个堂叔摇脑壳笑：细伢子乱讲。叔奶奶却忽然嚎啕大哭，跪到地上，两手拍打膝盖，好似搞说唱似的，一面拍膝盖一面讲述民国清朝的烂芝麻：不得了呢，你们的爷在地下困得不安心，委托土地来看我们娘子几个呢。造孽呢，我个寡妇，带着你们姊妹兄弟4个，一个个拉扯大。你们的爷在土眼里头不安心呢，挂起我们娘子几个呢，民国的时候，我嫁到你们刘家，操碎了心，你们的爷喜欢赌博，眼珠看不清，尽被别个骗，输了50亩稻田，还剁手指写血书讲不赌了，好了，不赌了，却要讨小老婆，害得我日里夜里哭，讨了小了，却分田了，再也收不得租了，你爷又不会做农务，60年活活地饿死了…………你埋在土眼里还来看我们做么子，你两个崽因为出身不好，现今还讨不到堂客，打单身，老倌子你不放心有么子用啰。我叔奶奶哭着，两个堂叔沉默着，我傻着，不晓得一个长满坨坨的异类何以让我那后来活了一百岁的叔奶奶那般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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