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8-9-18 10:26:22
Hshen2007
那天我所在的会议室灯火通明,整个大楼的外立面有无数个这样灯火通明的玻璃窗,大楼边上的大街上车来车往热闹喧嚣。路灯点亮了,每个路灯的周围晃动着一圈蒙蒙的雾霭,城市上空压得低低的云层也被地面无数盏橙黄色的路灯照亮,显得有些怪异。
在怪异的橙黄色云层的笼罩下,正值下班高峰的街道上开始出现了拥堵。在红绿灯的停车标线后面很快就能聚集起大量的汽车和人流。他们一群群地聚集,然后又一群群地匆匆散去。在众多目不斜视急急赶路的骑车人流中,许多人戴着很显眼的口罩。
惨白的口罩在路灯照耀下映衬着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微风乍起,角落的几张纸片飞扬到半空,像是在祭奠。
会议结束后,我收拾东西离开办公室。我背着那个沉重的电脑包坐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按开车门,把包丢到副驾驶座,然后开车上路。
在一个路口等绿灯的时候,我打开了收音机,这个时段的节目大多都是新闻。本来想找一个音乐台的我后来放弃了努力,就让那个滔滔不绝耍贫嘴的主持人在耳边念叨。这时我发现那个站在马路当中晃悠的交警也戴着白口罩,我觉得挺有趣,看着他的白口罩发了一会儿呆。
这时收音机里传来那个主持人朗诵的一段政府通告:为了切实有效地防范非典传染,本市大部分政府公务部门将从即日起施行外来人员隔离措施,尤其是对来自疫区的出差人员。
一开始我还没有太在意,过了半天脑袋里的继电器才通过运算得出一个结果,我对自己说:这下惨啦。
日期:2008-9-18 13:40:19
老徐
果然,第二天老徐的Email就群发给了参加本次项目的各个厂商销售代表:办公大楼从即日起禁止外来人员进入,必要的交流会将安排在外面的宾馆,与会者不得有来自疫区的人员。
我打了个电话给老徐:不会吧,搞得这么吓人啊。
老徐笑了:人命关天啊,领导说了,保障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是重中之重。事态如果继续恶化,所有在谈项目暂时停止也不是没可能的。
我承认当时我的喉咙都发紧了:“拜托啦,项目不做了我的生命财产就没人保障啦。”
老徐哈哈大笑:这不是还没恶化嘛,需要交流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我颓然靠在椅背上说:那这意思是我们的工程师都不准参加了?
“是,只要是疫区来的。”
当时的非典,以突如其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迅速席卷了全国。很多人听见周围有人咳嗽便睁大了警惕的眼睛,很多人终日戴着口罩就连在办公室里也不例外,很多人每晚关注新闻联播里的各地疫情汇报,很多人干脆休假在家以避祸端。一直相信自己在盛世之中的人们冷不丁遭到一个真实的恐吓,感觉对平日毫不在意的身边的一切都充满了珍惜,生命这个概念陡然变得真实起来。
记得在非典刚刚肆虐的那几天我还出差去过一趟南京,临行前打了一个电话给南京的兄弟问那边有没有病例,回答说还没有。飞到的时候是晚上,当时机场的防范措施刚刚开始实施,还没有后来到处架设的红外线测温计,检疫人员居然给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发放水银温度计,还是腋表。于是大家狼狈不堪地解衣服缩袖子把温度计夹在腋下双肘紧抱目光惶然。当时我想如果腋表数量不够而不得已需要采用另外一种更准确的水银温度计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结果次日来到南京办公室见到那帮兄弟们的时候,大家都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我不解,其中一个兄弟指着当天的报纸说:昨天还没有,现在有一个了,是疑似。
自从那次出差之后,我再也不敢离开半步。一是怕陷入疫区的人盯人防范无法自拔;二是在这种非常的时候,我总觉得和家人呆在一起更让人觉得靠谱。
也许当时所有人都是这么觉得的吧。
日期:2008-9-18 21:06:55
老徐
自从颁布了禁入命令,办公大楼门口的人流果然减少了很多。上班时间一过,一个经警便从门房里面搬出一块告示牌拦在大门口。然后,这个平日里沸沸扬扬的大门口就变得冷冷清清了。
我坐在街对面的车里,无聊地点了一根烟。
从发出标书到交标然后再到各家厂商答辩,这中间通常会有一到两周的时间。在我的工程师兄弟们正日以继夜地在标书上码字儿的时候,我却变得游手好闲起来:该见的人都见了,该找的人也都找了,该做的事情也做得七七八八。。。。。。我好像已经做完了试卷上的所有题目,只等着铃声响起便可以交卷了。
可是,那个最重要的决定至今还悬在半空,至今没有落下来。
在我的手上有两个名字,根据江湖上的传说他们分别权倾一方各有拥趸,在这个项目上展开了不露声色的争斗。据说他们中一个是年富力强的少壮革新派,一个是低调持重的元老守旧派;一个倾向于引入多家竞争机制灵活建网,一个主张尽量保持少数品牌以便统一网管;一个和当今的老总保持密切沟通,一个在政府有着过硬的后台;一个性格鲜明敢想敢说也敢做,因此江湖上遍是打着他的旗号混口饭吃的游民。而另一个,则一直像一尊古佛坐在他自己那个宽大简洁的办公室里和大多数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选择了前者,我可以确保自己拿到那个最有把握的标段,但是也必须容忍将另一个标段拱手奉送给对手;如果选择了后者,我可能会一举拿下两个标段,也有可能会一起输掉。
我迟迟无法做出这个决定,我想我还在给自己最后几天的时间等那个电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个可能根本就不会打来的电话抱有期望。
我不想在办公室呆着,变开车四处晃悠,最终还是晃悠到了他们的办公大楼门口。
门口的一溜早点摊已经被拆除,空荡荡地在原地留下许多油渍。非典期间的这条大街在春季也显得冷清瑟缩,我打着了发动机,对自己说了一句:运气不太好,可真是不太好啊。
这时,一辆黑色小车滑出客户大院门口,我认得那是老徐的新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