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记得今天天气太热,中午他吃了几个甜瓜,又喝了一瓢凉水,天不黑就一阵阵肚子痛,一次次地拉稀屎。因下大雨,茅房里的粪水四处横溢,实在进去不得,只好到外边解手……最后一次回来是在天断黑时,还是那位典史,带着一群人提着灯踩着泥水,从玉米地旁的大路上径直奔向自己住的院子,自己当时还觉得好笑——这么一趟又一趟地跑空腿儿,刘统勋真能折腾下头人……但一看又不对了:那镇典史没有急着敲门,却先在灯中指指点点地说什么,接着跟来的人便散开围了院子。跟着典史的三四个人也都拔刀在手支成了架子。听他高声叫门,却不是查户口,“老黄,老黄!你们燕当家的从城里回来了,醉得不省人事……”
……再接着就是开门声,几个黑影窜跃着一拥而入……自己曾想冲回去救人,但是自己只穿了一件短裤,回去只能赤手受缚……就在这犹豫间,听见院里一声兴奋的咋呼“拿住了!日他奶奶,差点勒死老子——还有一个,快搜,别让狗日的逃了!”
好像就是这个“逃”字,提醒了自己……调转头就又钻进玉米地,在茫茫的雨地里狂奔。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之后,就摔在这玉米田里,昏了过去……
……天上的雷还在打,雨一点也没有停的意思,哗哗的雨水顺着玉米叶子冲着他的头,连头顶的头发都洗涤得干干净净。他洗干净了手,在头上抹了一把,刚抬了抬身子立刻又躺下来。太冷!垅沟里的水冰一般的刺人肌肤。躺在这里不啻是等死,天一亮官军又会回来。粗箩过了,还要过细箩的。肚子,已经不疼了,只是一阵阵的疾风吹得头有些晕眩。他知道,一旦倒在此地,就等于是送死——试着走了几步,居然还走得动!于是,拖着步子踏上了田埂,一步一滑、高一脚低一脚地向前走,他现在最要紧的是弄一身衣服,把身子裹起来,不然一定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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