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没等他说完,转身便走。此时已是乌云漫天,只剩下东边地平线上一竿高的青天,瞑瞑的晦色几乎连路也看不清楚。突然一个明闪,照得通天彻地明亮,几乎同时,像谁摔碎了一口瓷缸价一声焦雷,震得大地簌簌发抖,噼里啪啦的冰雹已铺天盖地砸落下来。玉米籽大小的雹子在斜刮横卷的风中密不分个地打在人们的脖子上、脸上,时或竟是迎面扑来,袭得满脸刺疼。那驿丞“妈呀”叫了一声,掉头撤丫子就跑了。阿桂回头看看自己的戈什哈,仍是行伍不乱,手按腰刀紧紧卫随自己,满意地舔舔嘴唇,却见自己最小的亲兵叫做和珅的赶上来,说道:“军门老爷,您没戴大帽子,这雹子打得人生疼的,标下这顶略小些,戴上好歹能挡一挡!”阿桂盯着他俊秀的面孔,接过他双手捧过的帽子,温和地笑道:“小鬼头,黄毛未脱,知道护持长官。晓事!难道你不怕疼?”却不肯戴,注视着和珅,端详了一下,又道:“是张家口潦溪营格隆游击派你护送我来的吧?这么文秀单弱,女孩儿似的,有十五岁么?就吃粮当兵?”一边说,一边徐徐前行。那冰雹虽然还在下,势头已是见弱了。
那和珅便也不戴帽子,趋步跟在阿桂身后,声音清亮中带着童稚,应声回道:“标下吃亏了长得像个女人,其实最能吃苦!三岁上头没娘,八岁爹死。讨饭蹭亲戚偷鸡摸狗赌钱……什么都干过。说来爷也许不信,三年前在蔡家赌庄一刀劈死京西太保刁老三的就是我——是刘统勋老爷断的案,念我才十二岁,杀的又是恶霸,免死军流到张家口。嘿!这点雹子算什么的鸟?张家口外大营刮起大风,拳头大的石头满天飞,咱也没寒碜过。我小是小,结实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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