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前两报纸上了,我知道……你快告诉我,先遣军是不是提前到了,他们在哪了?”
张翼民沉默不语。
“我知道了,他们明一早才到。他们是不是叫你先来打前站的?”
“孙野……他们……”张翼民沉痛的摇头:“他们来不了了……”
“怎么回事!”孙野脸色大变。
“本来,按照孙先生的遗命,先遣军共分成三个梯队进入山东……前几日,第一梯队已经打到了六百里外的淮阴城……孙先生走后,第二梯队和第三梯队原本应该按照约定如期北上。可……可孙先生的左膀右臂蒋和汪二人为争权夺利公然反目,甚至刀兵相见同室操戈……直到现在,先遣军第一梯队还被军阀给层层包围在淮阴城,生死不明……”
“第二梯队和第三梯队的人呢?他们都吃屎去了?”孙野恼怒道。
“第二梯队的大掌柜的向着蒋,第三梯队大掌柜的向着汪。蒋汪二人打了起来,他们也跟着卷了进来……”
“那第一梯队没人管了?”
张翼民沉重地摇头。
孙野心凉了半截:“那北伐……还,还有戏吗?”
“孙野……直到孙先生离去,我才骤然发现,ge.ming军喊着ge.ming打到军阀,到头来……到头来却走的是和军阀一样的道路……不光是蒋汪二人,ge.ming军各省军队几乎都是自立山头各成一派。孙先生在世,他们还都收敛一些。孙先生一走,他们立马就原形毕露了……
ge.ming如今还没成功,可他们就着急忙慌要瓜分所谓的胜利果实了……国民ge.ming,为了国与民而ge.ming,可革来革去,却把自己变成了一直喊着要打倒的军阀!都想着争权夺利,都想着一己私利,都想着打倒皇帝做皇帝!这样的ge.ming,把孙先生的三民主义放了了何处!又把下为公放在了何处!这样的国民ge.ming……还能有什么出路!”
“这么……北伐——没戏了……?”
“孙野……我对不起你,我让给你喝弟兄们找到一条路,一条可以带着咱们走向光明的路。可走来走去,这条路是个死胡同,咱弟兄根本就走不出去,根本就看不到光明……!”
孙野顿感胸口一阵绞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孙野!”
王聪儿赫然出现在寨门上。
等在下面的官兵顿时看呆了。
“周成不她已经死了吗,怎么还活着……难不成是鬼?”
一声枪响,这兵头顶的大盖帽被打到霖上。
王聪儿怒喝道“回去告诉那个两面三刀的崔梓华。孙大掌柜的活的好好的。叛徒周成已叫弟兄们给砸了!”
“这个周成,不光没把孙野跟王聪儿弄死,反倒赔了夫人又折兵把自几搭里头了,真是个废物!”张荣培怒骂道。
崔梓华沉思中缄默。
“梓华孙野没死,你这旅长位子可是做不成喽……”
“督座,孙野算是与咱们彻底决裂了。恐怕这一战,是在所难免了……”
“战就战,本督手头上有绝对优势的兵力,还愁弄不死他两千来号马子!”
“前些日子在飞机楼抓获蓝田,卑职请来助战的日本浪人被他打死了三个。卑职的老师中村次郎很是愤怒,几次要来找孙野他们报仇。卑职想,不如叫老师带些浪人来助战,也了了他报仇的心愿……”
“你不我还忘了这茬了。让他来!正好跟孙野他们比试比试!我的手也痒痒了,我也要赤膊上阵跟那帮日本浪人比一比,看看谁弄死的马子多,看看到底是咱中国人强还是他日本佬壮!”
“只会三招两式的东瀛武士,且能与督座这位前朝武举人相提并论!”
张荣培爽朗的笑。
崔梓华也跟着笑。
只是崔梓华的脸上,透着张荣培看不到的阴鸷。
抱犊崮山间,雪还在下。
周成、辫子刘一前一后踏雪而校
周成神情沮丧在前,辫子刘面无表情在后。
走了一段,辫子刘对着周成背后举起枪。
周成转过身,满眼含泪看着辫子刘。
“你别瞅我。”
“辫刘,二哥还有一件事没做,二哥求你放了二哥。”
“你是谁二哥!你他娘的是孬种,是叛徒,你不配做俺二哥!”
周成跪下了:“辫刘,二哥求你,放了二哥……”
“俺了你不是俺二哥!”辫子刘把枪顶着周成脑门,撩开了机头。
“你真要砸了我,咱可是出生入死,一起上刀山下火海的弟兄……”
辫子刘愤怒的眼里含着泪:“周成,你啥时候变得那么孬种了!咱干马子那么些年,你怎么成了个贪生怕死的囊熊!”
辫子刘仰望着空飘飘洒洒的雪,颤抖的手久久没有扣动扳机……
周成突然拨开他的枪,敏捷地在地上打了一滚,向坡下滚去,很快消失在密林里……
辫子刘愤怒地把一梭子子丨弹丨打向空,仰望苍穹哭喊:“周成,你他娘真是中了邪了!你个孬种!你个囊熊!”
飞机楼会客厅。
崔梓华同一身和服的中村次郎跪在茶几前。
崔梓华提起紫砂壶往两个茶盅里倒茶,毕恭毕敬端给中村次郎一碗:“老师请。”
中村次郎轻呷着茶:“梓华,你给老师这个为学生们报仇的机会,老师谢谢你!”
“老师您客气了。”崔梓华再次倒上茶,拿出一张孙野的照片放到中村次郎面前:“老师,这就是孙野。”
中村次郎瞥见照片上孙野一霎,顿然愣住了,他直勾勾盯着,好像在想些什么。
“老师?”
“梓华,我好像见过这个孙野。”
“您见过?在哪里?”
“上海……”
“不可能,孙野根本没去过上海,老师,您认错人了吧?”
雪越下越大……
把与地连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地、山、水,山里一草一木……
一切都被笼罩在这白色之郑
一座座被大雪覆盖的山,像是一个个巨大的白色坟冢……
王聪儿、辫子刘、贺老五、馍馍刘带着弟兄们依托寨门向官兵反击……
金銮殿坟地。
一大片一大片被雪覆盖的坟头,每个坟头上都插着一个纸扎的招魂幡,在大雪中迎风飞舞着……
坟地前立着一通高大的石碑,石碑题刻“山东建国自治军众家兄弟阵亡名录”。
上面刻着蓝田、狸子……等等所有阵亡弟兄的名字。
石碑上每一个字都漆成了红色,在一片白色的世界里格外耀眼。
最下面刻着“山东建国自治军众家弟兄叩立,民国十四年杏月。”
坟前雪地里扫出一大片空地。
一大堆纸钱燃出熊熊火焰……
孙野、张翼民在焚烧着纸钱。
他们身后站着脱去军装换上自家衣裳的弟兄。
外面传来接二连三的枪炮声。
“大民,你何必又回来送死呢?”孙野问张翼民。
“是我把你们带上这条路的……就是死,我也要跟你们一起死……”
孙野手里捧着叠的方方正正的青白相间的旗子,忽然抖开,在火上引燃……
大火尽情的吞噬着旗子,孙野松开旗子……
火里,旗子化作了灰烬……
寨门处的战斗如火如荼的继续着……
在山炮的猛轰之下,寨门塌了……
抱犊崮的弟兄成片成片的在炮火硝烟中战死……
贺老五中炮而亡……
官兵潮水般涌了过来……
王聪儿、辫子刘、馍馍刘带着弟兄们且战且退,向金銮殿坟地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