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村君、岩田君,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这个护照的主人很可能就是金十本人。”富山井也说出自己的结论,“而且从护照的内容来看,金十是要经过法国殖民地安南的海防港,然后乘坐滇越铁路的火车,前往云南!”
按:当时云南和内地有大山阻隔,交通十分不便。上海、杭城等内地旅客到云南去最方便的办法是乘坐轮船到达越南海防,然后从海防乘坐火车进入云南。因为越南当时归法国管,所以走这条线路,是需要使用中华民国外交部签发的护照的。
“再考虑到公文包里的巨额款项,以及南京朝鲜革命干部学校的多名朝鲜学员今天乘坐火车赶来杭城,我有理由怀疑,金十很可能会利用这些朝鲜学员针对我们日本人的破坏行动,然后走海陆潜往云南!”
“我们压力很大!不仅要阻止金十利用朝鲜学员可能发动的袭击,而且还要把金十这个凶犯抓捕归案!所以我认为现在有必要动用我们在杭城的所有公开的以及暗中潜伏的一切力量,全力以赴投入其中。”
“西村君、岩田君,我现在做出如下部署……”
下午三点半,日租界运河边的泔水码头上,林江北把刚刚在河边冲洗干净的泔水车拉到码头的空地上,放在太阳底下慢慢地晒着,
自己则拿着一只粗瓷大碗,慢慢悠悠地走到路边的小店里打了一大碗汤,然后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冷硬的饭团,坐在马路牙子上,就着碗里的清澈照人只见紫菜不见蛋的所谓的紫菜蛋花汤,吃了起来。
“方糕、条头糕、水晶糕、百果糕卖咧……”
一阵悠扬的叫卖声从远方传来,穿着补丁短袄的王小犊双手端着盛满点心的木盒子,不紧不慢地从远方走来。
林江北抹了一把嘴巴,伸长了脖子,眼睛直勾勾地往木头盒子里的点心望着,嘴里问道:“喂,点心怎么卖呢?”
“方糕、条头糕两分钱一块,水晶糕、百果糕五分钱两块。”王小犊笑嘻嘻地说道,“您要不要买一块尝尝?”
“两分钱一块,吃不起啊!”林江北咽了一口唾沫,眼睛恋恋不舍地从木头盒子里面收了回来,端起大碗咕咚咕咚连喝了两大口汤。
“我这里有两块碎了的条头糕,算您一分钱一块,行不行?”王小犊说道。
“碎了的?”林江北语音有点迟疑。
“只是碎了而已,味道又没变,同样的好吃!”
“好吧,给我来两块!”林江北从怀里摸出两分钱,递给王小犊。
“好咧,这就给您!”王小犊接过钱,用草纸包了两块碎了的条头糕递给林江北,顺势在林江北身边的马路牙子上坐下。
“成老板,包括富山井也在内,富山商行方面一共出动了二十二人,甚至连大门口的警卫人员也只剩下了两个。”王小犊摸出一条破毛巾,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小声说道:“估计富山商行目前留守人员,在六到七人之间。”
林江北心中默算了一下,一名厨师加上一名电报员再加上一名译电员,这三名内勤人员,再加上两名武装警卫,也就是说,富山商行的洋楼里面最多还留有两名负责外勤专业特工。
“与此同时,日租界南北段的瓦窑头和拱宸桥出入口,都增加了戒备力量。除了日租界丨警丨察局的巡警之外,富山商行还有各有四名武装特工在入口把守,凡是要进入日租界的人员,除了日方人士之外,无论男女都要进行搜身。甚至通商场的洋人也不例外。”王小犊继续小声汇报道。
连洋人都不例外?
这是要防止朝鲜学员利用洋人携带武器进入日租界啊!
可是如此一来,也断了林江北偷携武器进入日租界的可能。
沉吟了一下,林江北问王小犊道:“向日葵,你有没有什么渠道能够在日租界搞到武器?”
“成老板,这个难度太大了。”向日葵苦着脸说道,“我一个卖点心的,去哪儿找渠道搞武器啊?”
表面上听起来,向日葵的语气跟平常没有太大差异,但是林江北还是敏锐地从向日葵的语气中捕捉的那么一丝迟疑和犹豫。
看来自己之前的判断没有错,向日葵手里绝对是有武器,不过估计不在日租界。
“对了,成老板,我还有一个重要的情况要向您汇报。”王小犊说道。
“什么情况?”
“就是富山井也带着人离开富山商行不久,商行里的厨师也出去了,在二马路荣华戏院旁边的正东烟草行里买了有十盒五十支装的大前门香烟。”
林江北一下子愣住了。
本来他今天早上接到王小犊的汇报,说昨天早上和今天早上分别在富山商行的垃圾里十七根和二十根大前门香烟头,盘算着2号鼹鼠手里的大前门香烟最多还能支撑三天,正考虑该怎么样想办法在香烟上做文章,却没有想到,富山商行的厨师一下子买了十盒五十支装的大前门。
即使按照一天二十根来计算,不考虑2号鼹鼠手里的存货,这十盒五十支装的大前门,也足够2号鼹鼠抽二十四五天了。
问题是,林江北又哪里有时间等二十四五天呢?
更关键的是,富山商行的厨师也十分狡猾,根本就不在一个固定地点为2号鼹鼠购买香烟,即使林江北能够等二十多天,又怎么敢保证到时候一定能够在香烟上做文章呢?
看来只有自己到富山商行内部看看,找找有没有其他机会来对2号鼹鼠下手了!
“好,情况我知道了!你继续密切监视,有什么情况,再联系!”
林江北把手里的碎点心塞进嘴里吞下,又仔细地把手缝里的点心碎渣舔干净,这才站起身来,夹着大碗慢慢悠悠向不远处的小店走去。
在他身后,又响起王小犊的悠扬叫卖声:“方糕、条头糕、水晶糕、百果糕卖咧……”
林江北从小店讨了一碗水,把碗洗涮干净,然后塞回到车把上的布袋子里。看看车上的水迹在太阳下晾晒的差不多了,林江北这才拉着泔水车,往大马路富山商行的方向走去。
下午六点,沿街收了大半车泔水的林江北拉着泔水车出现在富山商行大门口。
“给我站住!”内川京平挎着王八盒子拦住林江北的去路。
“啊,老板,你不记得我了啊?我是收泔水的刘大黑啊,昨天来过的,也是老板您把我放进去的。”林江北露出讨好的笑容,对内川京平说道。
“我当然记得你!”内川京平冷冰冰的说道,“只是富川阁下下达了命令,要求你每次进来收泔水都要进行搜身检查!”
“老板,还要搜身啊?我这一身破破烂烂的,能有什么啊?”林江北苦着脸说道。
“少给我废话,跟我到旁边的屋子里去!”
内川京平掏出王八盒子,顶在了林江北的腰上。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老板你拿qiāng可一定要小心点,千万不要走火啊!”
林江北高举着双手,哭丧着脸,慢慢地走进旁边的房间。然后在内川京平的命令下,一件一件地把自己身上臭烘烘的衣服脱掉,扔给内川京平,让他逐件检查,最后身上只留下一件破破烂烂的大裤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