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夜晚来临的时候,他走到了一个小火车站。在他的想象里,这里应该是人最多的地方,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偌大一个候车室里,竟然是空无一人。
在候车室的中央,悬挂着一个圆形的电灯,暗淡而又昏黄。他坐在一张长椅上,长舒了一口气。于是,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剩馒头啃了起来。
正在嚼着馒头的时候,有四个年轻人嬉笑着呼呼啦啦的进来了,看到他以后,他们在一起叽咕了一番,就向他走来。
姨夫以为是来坐车的,也就没有当回事。可是,当他们四个人站在他周围的时候,他才发现情况不妙。这时,跑已经来不及。
一眨眼的功夫,有两个人抱住了他的头,又有人拧住了他的胳膊,接着,就有人翻他的衣兜。他拼命挣扎,但寡不敌众,剩下的那三十多块钱被他们抢了去。于是,他们放开了他。
姨夫一看自己舍不得花的钱被他们抢走了,就大喊一声向他们撞去,那些人本来是要走的,看到姨夫要跟他们拼命,就一起向他冲来。一阵拳打脚踢,姨夫嘴角流血的躺在了地上。
待了很长时间,姨夫才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他坐在长椅上,大口的喘着气,不禁伤心起来。
这时候,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后悔不该离开家这么远。这里生活环境不适应不说,人也野。在青岛的话,即使姨妈暂时不让进家,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会重新接纳自己的。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一分钱也没有,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又进来了几个年轻人,他们在候车的长椅上打闹,翻着筋斗,有的还站在长椅上面来回的走。显然,他们把这里当成了一个取乐和玩游戏的场所。
忽然。有人发现了姨夫,大声喊着说:“这里有一个叫花子!”于是,便一拥而上,对他戏弄起来。
他们用手指戳他,又用巴掌揍他的头,姨夫都忍了。不忍也不行,他们人多,而且自己刚刚挨完打,一点力气也没有。当有人扇他的耳光,而且是比赛看谁抽的耳光响的时候,他不禁悄悄地攥起了拳头。
此时此刻,姨夫再也忍不下去了,一双眼睛暴凸着,与其受这样的侮辱和戏弄,不如就跟他们拼了。于是,他大喊一声:“畜生,我打死你们!”
就在他们一愣神的功夫,姨夫站起来,用脚踏住长椅,然后,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掀下了一块长木板,接着就举起来向他们横着扫了过去,这一下子就打到了两个。他咬着牙,口里还大骂着:“混蛋,畜生,敢他妈欺负老子,看我不跟你们拼了!”
那伙人跑的跑,散的散,但姨夫还是不放手,把他们一直追到了候车室外面。他把木板一扔,心想:“我这不是还挺厉害的,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横的怕不要命的。”
虽然打得他们落荒而逃,可是,姨夫的心里还是怕他们回来报复,于是,就背起吃剩下的几个馒头又上路了。
从此,姨夫总结到:软弱是要挨打的,胆怯就会被人欺负。只有昂起头,挺起胸,才能活出人样来。
这一夜,他沿着火车道走走停停,终于在天亮透了的时候,他看到了一片房屋。此时,正有袅袅炊烟在房屋的上空弥漫。他犹如看到了救星,向那里飞奔而去。
他敲响了好几个栅栏门,都以为他是讨饭的,有的拿块干粮,有的端出碗水来,他饿了,也渴了,就在人家的门口吃了,也把水喝了。然后,就问人家这里有没有工作可干。
有人说:“工作是有,就怕你身子骨赖,干不了。”
姨夫说:“只要能挣到钱,什么活我都能干!”
这时,有个中年汉子走到他的面前,说:“兄弟,你是关里的吧?”
姨夫说:“嗯,我是山东的。”
那人说:“我也是山东的,咱们是老乡啊。来,进屋坐吧。”
姨夫很高兴,在这里碰到了老乡。当他真正住在这里的时候,他发现有好多山东人。这让他在心理上得到了很多的安慰。
收留他的这个人姓刘,叫刘新。四十来岁,长得也是身高体健。家里头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都不到十岁的样子。刘大哥让姨夫坐到土炕上,让大嫂倒上了两碗水,说:“兄弟,这里没有喝茶的习惯,所以也没有卖的。都喝白开水和生水。你将就点吧。”
刘大哥又对大嫂说:“整两个菜。我跟咱们老乡喝一盅。”
大嫂说:“早晨就喝酒啊,吃完早饭不出工了?”
“出工。喝点酒不是干活不累么!”
在土炕上,刘新劝姨夫一定要喝点酒,说如果想在这里混,必须要学会喝酒。不然会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如。于是,他平生第一次端起了酒杯。
喝了一杯后,他觉得自己还行,就又喝了一杯。这里的酒都是自酿的,度数很高,而且还有一种难闻的糠味,一会儿,他就觉得脸热心跳起来。刘新还是劝他喝,他摆了摆手,就无力地倒在了他们的土炕上。
待了不知多长时间,刘新喊他:“兄弟,你醒醒,要去干活了。”
姨夫被刘新叫醒后,就跟着他去了农田。走出这个小小的村落,就是一眼看不头的农田,全是大豆和苞米。这里一年只种一季粮食,现在山东都已经收割了大豆和玉米,准备种小麦了,可是,这里还是一片郁郁葱葱。
刘新把他带到一块大豆地里,说:“你就拔草吧。今天把这一垅薅到头,咱就收工回家吃饭。对了,你在家干过农活吗?”
姨夫说:“没有。不过我很快就能学会。”
刘新说:“只要不惜力气,很快就能学会。薅草也没有什么技巧,只要是手脚快点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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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夫一夜没睡觉,干着干着就有些睁不开眼了。刘新就过来催他,他也就又打起精神来。他想,人家给你饭吃,还拿你当客人叫你喝酒,再不好好的给人家干活,真是对不住他。于是,就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天上的太阳离自己很远,很是无力的照射下来,使人更感觉到疲倦。再抬头看看没有尽头的大豆地,不由得又慢了下来。这时,刘新又过来对他说:“你快点的,一会儿就要吃中午饭了,才薅了这么一点,今天还能薅到头吗?”
姨夫说:“行,你放心吧,天黑以前我一定要薅到头。”
中午饭是从家里带过来的,姨夫匆匆的吃了一点就躺在了地上,他要利用这短暂的时间,睡上一觉,不然,下午怕是干不动了。刘新还在那里喝酒,他躺倒就睡着了。
刘新吃完饭就喊他,他一咕噜爬起来就又干了起来。
因为小睡了一会儿,再加上后边地里的草少,他真的在天黑以前把这一垅薅完了。刘新检查了一下,还算满意,就踏着月色回家了。
晚上他又喝了一点酒,用热水泡了会儿脚,就在他们土炕的一角睡下了。因为连续几天的走路,又加上昨天一夜没有合眼,困乏、劳累让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就这样,他在刘新的家里住了十几天,也给他薅了十几天的草。这天下小雨,没法去地里干活,他就出门溜达。在一个代销店门口,有人对他说:“喂,你给刘新家除草,一天给你多少钱?”
姨夫说:“没有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