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斗狠很简单,没有什么规则可言,比的就是谁更狠,比的就是谁能把谁吓住。
刚才赖子李先来了一个手抓炭火,雷毕立马就跟上了,他来了个更狠的。现在又轮到赖子李了,他要不就跟着来一个,要不就来一个更狠的。
斗狠的逻辑就是绝对不能怂,最次你也得跟他来个一样的。
所以赖子李的手也伸进去了,只不过他跟雷毕相比就显得逊色很多了,这小子脸上的五官都拧到一块儿了,头上冷汗都爆了出来,可他却死死咬着牙,根本不敢把嘴巴张开半分。
斗狠千万不能喊疼,甚至连呻吟声都不能有,这要是一声出来,那就彻底完蛋了。
赖子李发了狠,在火盆里面狠狠地搅动了几下,最后也抓出来了一大把烧的正旺的炭火,他死死盯着雷毕,可却一声都不敢发,他死死咬住了牙齿。
这一下,高下立判。
雷毕甩手扔掉了手上猩红的炭火,他看着围观的众人,胸中只觉有一股子气涌上来,而后他高声呐喊:“今日,便是我雷毕大名响彻混混行的日子。”
众人都被雷毕的意气风发所震慑。
郑生秀也老怀大慰,笑出了声。
然而雷毕犹觉得不够过瘾,继续睥睨众人,高声呐喊道:“谁说混混不忠不义?我们虽是下九流的烂泥一坨,可也知道国之大义。今日,有我雷毕在,你们这些二鬼子休想拿走我们中国人的煤窑。”
全场一惊。
房三爷跳起来给他喊好:“好,好一个少年英雄雷二爷。”
可郑生秀却是懵了,这是谁教他说的?
场下,张啸轮扭头问高杰义:“这不会也是你教他的吧?”
高杰义却笑着道:“你不懂,这叫书胆的塑造,说书人的学问。”
赵经理立刻脸色阴沉下来。
四霸天那边只是微微挑眉,眼中有不屑之色,混混本就是有奶就是娘的货色,谁跟你忠义千秋啊?
可雷毕喊完了这一句,却是觉得舒爽极了,他豪情万丈道:“茶我就不喝了。我请诸位吃我们天津的炸果子,来人,上热油。”
终于轮到雷毕放狠招了。
先前赖子李说要给雷毕点烟倒茶,点烟已经展示过了,就是手抓炭火给人点烟呗,那倒茶肯定就是拿开水浇,这就要看浇在哪里了。
但是不管浇在哪里,雷毕都来了个更狠的,他直接上了油锅。开水的沸点是一百度,那油锅可比开水厉害多了。
而且一般上油锅,就是混混的终极绝招了。这可比挨打什么的厉害多了,也狠多了。
天津城一直有一个传说,也是民国时期,天津有个老混混叫杨三爷,人上了年纪,后来战乱纷纷,家里人没了活路。
这老混混发了狠,直接搬了一口油锅到了宝局子门口,底下木柴烧着。他就跟宝局子老板明说了,他就是为了给老婆孩子谋一条生路来的。
宝局子东家也没辙啊,只能是照着规矩来呗。大油锅被烧开了,老混混四下一拱手,搬了凳子,站上去,一个猛子整个人扎进了油锅里面。
那场面真是极其壮观。
老混混自然是被炸熟了呗。
而老混混的家人也可以吃宝局子了,只要宝局子还在一天,他们就绝对衣食不愁,在这乱世里也有了一份保障。
而杨三爷下油锅的英雄事迹,也被天津混混津津乐道了许多年。
这就是真光棍。
所以下油锅就是混混的顶配。
一听到要上油锅,周围混混全都发出了惊呼声。
就连赖子李这样的狠角色,也不禁咽了咽口水,心生恐惧。
油锅很快就被端上来了,底下架着点着的柴火,熊熊烈火舔舐着锅底,一缕青烟在油锅里面晃晃悠悠地生起来。
油,热了。
赖子李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原先受伤的那只手轻轻颤抖着。
旁边围观的人谁都没有发出声音,全都紧张地看着台上。
应该是锅子里面的油不纯,估计是在倒油的时候,锅子里面还有一点水。所以底下柴火一烧,油锅的温度上来了,立刻就发出了噼啪声。
滚烫的油星子飞溅了出来。
这油锅每发出一声噼啪,赖子李的脸就轻微抽搐一下。
场下,郑生秀是个老混混了,眼光毒辣,他淡淡说道:“这小子已经扛不住了。”
段二爷问道:“哦,秀爷瞧出来了?”
郑生秀点点头:“先前的火中取炭就已经把这小子给震住了,混混斗狠,凭借的就是一往无前的气势,谁的气势要是弱上半分,那他立刻就要完蛋。”
“先前雷毕手搅火盆,就已经把他给镇住了。他只有比雷毕玩个更狠的,才能在气势上不输。可惜,他也选了一样,还是咬着后槽牙下去的。”
“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输了,他的心已经输了。这心气儿一旦下去了,再想上来就不容易了。三位爷,这一趟怕是稳了。”
三兄弟皆是振奋不已。
段二爷诚恳道:“多谢秀爷了,此次之后,我三兄弟欠贵父子一个大人情,日后定有相报。”
郑生秀摆摆手:“言重了,等赢了这趟再说吧。”
其实场下很多人都瞧出来了,雷毕气势正旺,面对油锅浑然不惧。赖子李已经快不行了,这一趟怕是赖子李输定了。
张啸轮道:“这黑皮赖子李要输了。”
高杰义却沉声说道:“但愿如此。”
“嗯?”张啸轮诧异看来。
面对如此颓势,赵经理那边却并不慌张,赵经理抬了抬自己的眼镜,盯着赖子李,嘴角露出了森然之色。
雷毕是郑生秀手把手调教出来的,他这身体条件,天生就适合当混混,而且现在又有一双毒辣的眼睛。
他也瞧出来赖子李已经不行了,成名立棍儿就在今朝了,雷毕眼睛闪着烁烁之光,瞧向了油锅,此时油锅的温度已经上来了,里面的水珠也都爆完了。油锅冒出来了大量青烟,这是油锅温度很高的标志。
雷毕走到了油锅前,笑着看了看赖子李,然后对着众人大声说:“天津人都爱吃煎饼果子,这果子就是你们北京人说的油条。做煎饼果子不是一个人做的,一定得是两个摊子,一个做煎饼一个炸果子。”
“这人煎饼做得了,让旁边的给一个炸得了的果子,卷进去,那才叫煎饼果子。而且这果子一定得是现炸的,现炸的才脆,可不能拿之前的,炸完了放半个时辰都不行。”
“咱天津人吃东西得讲究,今天我们天津爷们来到了北京城,手里也没啥好玩意儿,就是想请大家伙儿吃个正宗的天津炸果子。”
“咱们天津人的炸果子有要求,一定得是一尺来长,要炸的红亮透脆,这里头的窍门是啥,就这油温得高,低了可不行。”
“我瞧着今儿这油锅的温度差不多了,能炸出个又香又脆的果子。可惜啊,今天我没带面团,不过也没关系。我就用我这胳膊肘,正好也是一尺来长,我给大家伙儿现炸一个。”
全场皆惊,嚯,这狠人真要现场把自己给油炸了啊,这得多狠的人才能干出来这种事情啊,这真是不拿自己当人啊。
赖子李都瞪了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