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是从昨天开始骤然下降,雪花飘飞,不过一夜的功夫,整个世界都落了白,像披上白色披风的姑娘,对着这个世界含羞带臊。
我与狐狸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村落里,头顶着雪花望着白茫茫的一片连个人影都不见的世界一脸惘然,连个人影都不见跟鬼打听消息啊!?
找了个避风的墙角,好容易看见一辆马车踏着雪匆匆而行,急忙上前将车拦住。
这马瘦得瘦骨嶙峋,四只皮包骨似的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多怕它意志力薄弱一个不慎便跪倒在地,英勇就义。
坐在前头赶马车的车夫比这只马胖不了多少,麻布衣衫满是布丁,手拢在袖子里眯着眼看着我们。
“做什么?你是要拉什么东西吗?”天寒地冻的,他许是赶着马出来看看是否有生意可做,替别人拉东西。
我和气地向他递过一块金子,“我想买你这只马”
那人低头看看那块金子,晃得他眼都不转了,踌躇半响,咬了冻得发紫的唇,摇头道,“我这匹是老马,值不了这许多钱…”
这种天气,看他衣衫单薄,但凡他能有其它选择都不会出来顶着寒风挣钱,可纵使到了如此境地,他依旧不肯昧着良心收钱。
我诚心道,“不妨事的,我只要这马能送我到离这最近的城里就行了”
那人还是摇头,“这马跟我许多年了,我要给它养老,不能卖给你,而且这雪天难行,你没有赶马的经验容易出事故,你们还是上来,我送你们过去,那里我熟”
我笑着道谢,将那一锭金子递给他。
他将手从袖子里抽出,却是将金子推回来,“用不着这么多,小娃娃,你还小,不知这世事艰难,将这钱收好,计划着用,你若没有散钱,进城后打散再付给我就好,我只收二十钱”
那赶车老汉一脸实诚,我愣了片刻,若我此时跟他说我们昨晚找了两间小破屋落脚就花了一锭金子,他恐怕会将我当成冤大头了吧。
想了想,我什么都没说,只点点头,撩起马车厚重的车帘,爬上马车坐了进去。
这马车应是平常拉草所用,车上散发着一股草料青香,摇摇晃晃之中我迷迷糊糊昏睡过去,梦中,一身黑衣黑袍,玉冠束发的沉阙负手立在我面前,一脸淡漠地望向我…
我伸手向前想将他抓住,却发现身体像是被钉在原地一般,再动不得分毫,我急得原地跺脚不止,拼尽全力想要上前…
“沉阙…”
马车骤然停下,一个趔趄,猝不及防之中我闷头撞向马车的木框上。
“噗呲”爬睡在一旁,爪子紧勾着马车木板,睡得稳如泰山的狐狸幸灾乐祸地笑出声。
“小姐,已经到了宣城城门口了”
这个时代,小姐还不是个贬义词,所以到处我都是盯着这个称呼,不过,我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嗯”我揉着被撞红的额头下车,仰头望着面前这人声鼎沸的酒馆,这是我方才特意叮嘱他找来的。
酒馆冬天挡风的厚重黑帘子被撩起,从里面走出一位穿着狐毛大氅,吃得肚满肥肠的中年男子从里面走出,迎面鼻子朝天地望了一眼我们后,走向另一辆停在一旁马车。
那两马车朱红色的崭新车架,高篷软座,珠绣的门帘,高头大马,很是气派。
那车夫见着主人出来,将手中的旱烟灭了,殷勤上前,为他将车帘撩起,扶着已胖得行动不便的主人坐上马车,抽着马驰骋而去。
那中年男子掀开帘子带出一阵阵诱人的饭菜香,勾得狐狸从马车里蹿出,溜进酒馆里。
“大叔,你等下还有事忙吗?如果没有的话,今天你的车我包了,稍后你再送我回去”
那老汉连忙应下,“那再好不过了”
“嗯,你一起进来喝壶热酒暖暖身子吧”,他鬓角挂霜,脸颊、鼻子被一路的风雪冻得通红。
老汉抬头望望装饰得极为气派的酒馆,再想到方才进出那中年男子斜着眼看人盛气凌人的模样…自己这衣杉褴褛的与这么一处实在格格不入…
“算了…算了…”他将落在自己布满补丁的薄衫上的雪花掸走,整了整衣衫拒绝道。
我也不强人所难,将那锭金子递给他,“你不是说要帮我将金子打散吗?正好,等下你得空就去帮我这个忙吧,不用着急回来,天快黑了来接我就行,找个地方避避风雪,喂这马吃些上好的草料,今天你的一切开销都可找我报销”
“那怎么行…”老汉又要拒绝。
“你就听我的吧”
狐狸进去有段时间了,担心它惹祸的我再不由分说地将金子塞在他手里后,便急匆匆地往酒馆里赶。
在酒馆里门帘放下之前,寒风刮来老汉的一声叹息。
酒馆里,正中便是一炉烧得红彤彤,火花四溅的炭火。
将人映得红光满面的炭火照得人心里暖洋洋的,将从外面带进来的寒冷瞬间驱散。
小二先是撑着柜台打量我久后,才笑脸上前招呼我入座后,又麻利地斟了一碗茶水,“小姐,您来点什么?”
利用自己皮毛优势躲在暗处的狐狸见我进来,一溜烟地跑来跳到我膝上坐下,眼巴巴地望着店小二。
店小二被不知从哪蹿出来的狐狸吓得跳起,“哎哟,这是猫吗?”
狐狸变脸,鼓着眼睛瞪住他。
“哟”店小二兴致来了,就要上手摸狐狸的头。
为避免狐狸暴走,我将他的手挡住,“先来一只叫花鸡,一盘酱牛肉,一碟花生米,一壶好茶”
“好勒”迎来送往的心理素质就是强,店小二毫不觉尴尬,笑呵呵地高声应着就下去了。
不多时菜就已经上齐。
“您慢用”,我拦住就要走的店小二,“劳驾…请问你们有看见一和尚下山吗?”
“和尚?”他挠挠头,“我们这城虽小,可十里八村都是来这兜售购买物品的,离这不远的山上就有远近闻名的三无寺,所以和尚下山在城里溜达那是常有的事…你这么问我可不好回答…您看看有那和尚的画像吗?我给您寻摸寻摸?”
我摇头讪讪地低头喝茶,我那水准的临摹绘画还是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而且就算画出他也不一定看得懂。
那店小二爱莫能助地耸肩转过身自顾自地忙去了。
我坐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吃着花生米,自在地听着周遭人的闲话。
听了约莫半响,左右不过东家长李家短,再大不过世道时运艰难,生意难做。
听不到我想听的,我顿感失望,一时也没了头绪要去哪里找空上。
这时,店里的门帘撩开,带进一阵冷风,寒风瑟瑟之中,原在我们进来时出去的那位体形富态的中年男人大步走进。
只是他面有愁容,不似方才出去时那般意气风发。
日期:2021-02-16 1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