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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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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看一间间黑乎乎的学生寝室,偶尔有微弱的光芒在闪动,也许是有人在点烟,有许是有人在开手电看学生不宜的书刊,也许有人在小台灯下写一封情书,也许有人在烛光下忙于准备考试,各式各样的光芒,也有各式各样的生活,但,谁的生活能比我更多彩多姿?惊心动魄?

天空如漆,几点星光,半幅残月,灰暗的浓云重重,天地之间十分寂静,有冷风清净,有野鸟无声,还有一个我孤单独行。

我在照亮我走过的路痕,从不回头,只有夜阑人静,千般幽思,万种柔情,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我的影子在引导我,我默默听着自己淡淡的脚步声。

孤独抑或也是一种自我的浪漫,让人愉快而优越,让人智慧而高贵。

人或许本来就是天地间的一个人,有时伟大,有时卑微,我们都在受别人影响,也在影响别人。

不为谁停留,或许,也是一种多情?

珍惜回首那擦肩一瞬,就是美丽的永恒?

忽然回忆起那一夜,中学学校停电,一片漆黑,恐慌中充满刺激兴奋,教学楼顶楼上唯有一间教室蜡烛亮了。

有个白毛衣长头发女子在窗户上惊鸿一闪,令人新奇窒息,对面我们所在的宿舍楼万籁俱寂,这时亮烛的教室飘出一首凄美浪漫的歌曲《深情相拥》(张国荣、吴倩莲《夜半歌声》)。宿舍一片哄笑,觉得这首歌名既应景又合情。待静下来大家纷纷惊愕相顾,因为唱歌的女子唱得太好了,情深意重,天籁之音,我激奋的冲下宿舍,跑到教学楼下,仰望楼上对唱男声。两楼哨声采声一片,我心里又激动又感动,心想我就在今晚化身宋丹萍吧,楼上的你就是童若凡。

(男)不愿放开你的手此刻可否停留

爱的乐章还在心中弹奏今夜怎能就此罢休

(女)我的感受与你相同不愿陪月儿般滑落

(男)对你的心有星辰来为证爱如风云翻涌

(女)再次深情相拥时间这一刻停留

(男)千万不要开口再对我说爱情只为今夜不走

(合)既然相信会有思念的忧就让你我俩长伴左右

(女)我的感受与你相同不愿陪月儿般滑落

(男)对你的心有星辰来为证爱如风云翻涌

(女)再次深情相拥时间这一刻停留

(男)千万不要开口再对我说爱情只为今夜不走

(合)既然相信会有思念的忧就让你我俩长伴左右

楼上的她没有露面,却惊人的默契,我们在音乐和电影的氛围中陶醉、欣赏、倾诉,象两个沉睡了很久的孤独灵魂,心心相印,相互呼应,象一片羽毛和一缕薄云,相依相偎,相慰相亲,相爱相慕。

心和情都得到净化,感与赏都得以舒张。

我至今没有见过那个女子。

今夜想起那晚,一丝怅惘,一抹微甜。

我一感伤,情不自禁的对着残月低低唱出声来:

只有在夜深我和你才能敞开灵魂去释放天真把温柔的吻在夜半时分化成歌声依偎你心门

我祈求星辰月儿来作证用尽一生也愿意去等总会有一天把心愿完成……

灌木丛中有人语,抬头惊顾。

我也唬了一跳。

那女子鼓掌道:“唱得真好!我还以为是谁的收音机在响。”

我和她一起呆住。

黄小静?!

旁边那个女生矜持的笑。

黄小静低叫一声,欢快跑来,一下抱住了我。

她的双手挂在我的后颈上。

我大吃一惊。

黄小静娇笑说:“刚刚正在说你!你是千里耳吗?还是有心灵感应?你怎么正好过来了?是不是来找我的?”

我几乎晕厥。根本分辨不清她到底想问什么,被她无数个一厢情愿的问题轰炸得头昏眼花,也被她毫无顾忌的动作吓得魂飞魄散。

我苦笑自语说:“唱歌都能唱出你来,看来确实有缘分,相当于倩女幽魂。”

黄小静说:“我真的感动。”

她扭头对她那女友说:“你看,他来找我了!”颇有几分得意洋洋。

那女友很尴尬的害羞微笑,说:“你们在这呆吧,我先回寝室。”

我只能说:“我送你们回去。”

我一脑子问题,最后问:“你们两个女生这么晚跑男生宿舍来干嘛?”

黄小静抱着我手臂说:“我们吗?——半夜睡不着,出来聊悄悄话,越走越远,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正想回去呢。”

她挺自以为是的满意的盯着我,好象我是她引以为豪的作品,我悄悄腾出一只手来抹头上的汗。

她从自己兜里掏出手绢递给我。

那女友好奇的望着我,我不能拂逆黄小静的面子,于是接过来,攥在手里,不准备用。

黄小静说:“我给你擦!”

她夺过手绢为我抹汗。

我抓住她的手,她笑嘻嘻的望我一眼,月光下很甜蜜很温柔的样子。

我刚想放手,她已经先松开了,她终于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你自己擦吧?”

我暗叫阿弥陀佛,她一边很紧的攥着我的臂膀,一边一踮一踮的很有乐趣的埋头歪歪斜斜走路。

那女生偷偷看我,一面悄笑。

走到她们楼下,那女生笑说:“干脆叫他一起上去吧!”

这是句玩笑话,黄小静就算再大方也羞于赞同。

哪知她说:“我不怕,就怕他怕。”说完转过脸很挑衅的望我笑。

我只能承认自己确实怕得厉害。

黄小静格格笑道:“和你开玩笑的啊——你真想?你想得美哦。”

我只好否认自己这么想过。

黄小静说:“你专程来找我,总带了礼物的吧——我没法陪你太久哦——你要来又不早告诉我——等会你住哪?”

我脑袋象气球似的越变越大,象被人当球似的在使劲吹涨,只看见她笑眼盈盈,小嘴叽叽喳喳,越说越快,一大堆句子象无数座翻滚列车在我面前横翻竖滚,直上斜下。

她女友终于不耐烦了,说:“小静,快点。”

她嬉皮笑脸的说:“再等会儿再等会儿,一会就好。”

我终于打断她的话,问:“这么晚你们能进去吗?”

她得意的说:“可以啊,我们有钥匙。和守门那婶婶借的——可惜只有一把,她叮嘱我们不能多配——不过今天她答应我们等我们到十二点半的,现在几点——哎呀已经十二点二十七分三十四秒了!”

怪不得!

我豁然开朗。

她下了决心似的对那女生说:“你先进去,给婶婶打个招呼,我最多耽搁十分钟。”

那女生说:“可能不好吧?”

她说:“你别管,听我的,快去吧!”

她不由分说拉着我到路旁一棵大槐树下的阴影里。

她扬起脸,双眼如两点夜星,主动牵我双手。忽然很温柔平静的说:“你真是来见我?”

我苦笑着说:“也算也不算。”

这本是个敷衍的答案,没想到她说:“好啊,我就当你是!”

我觉得自己冲动一次,等于捅马蜂窝了,心里后悔不迭,如果她是假还好,万一是真呢?

我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她说清楚。

我问她:“你知道有一个系上的女文艺部长吗?”我问得很含糊,但估计她应该能懂。

她应该知道,她忽然笑意淡了,略微低了头,她温暖的小手也松了些。

她说:“怎么?”她的声音里居然有些幽怨。

我说:“你应该知道,我和她没什么,而且是很好的朋友,可是,不知道我怎么影响到她了。现在,等于我把人家毁了。”

她第一次很成熟的低声说:“我知道。”

我说:“所以我不希望把你也毁了,你能明白?”

她抬起头,有些质问的说:“关键是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个芳芳喜欢你?”

我心里一痛,沉默片刻,说:“我知道。”

她有些仇视的望着我,说:“那你干么伤害人家?”

我叹了口气,说:“小静,你不知道,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是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这么简单。”

她还是很不满的看着我,好象同为女人,要替对方讨个公道,她说:“是你想复杂了吧?”

我有些烦,慢慢放了她手。伸手摸烟,可是左掏右摸,找不着火机,我烦躁的把烟往地下一摔。

我说:“譬如那个男生,他喜欢你,可是你们没法在一起……”

她恶狠狠打断我的话,争辩似的说:“可是我并不喜欢他!”

我笑了,说:“你应该喜欢过他,可是后来你们性格不合适,所以才不能在一起。”

她死死咬着下嘴唇,眼睛赌气似的斜盯地面。

我说:“我和芳芳也一样。我也曾经喜欢她,现在也许也喜欢,只是不能发展成‌‎​男­‎‍‍女‍­​­​朋友。如果我现在去找她,光明正大和她在一起,未来我们又分开,你觉得是不是更伤人呢?”

她没话可说,一会她开始笑,边抹泪边笑。

那是又高兴又难过的心情,我小时候有过那种感受,我告诫自己——她的心理还只是个孩子。

她嘟嘴说:“我觉得你说得一点都不对,可是不知道怎么和你分辨。”

我笑了,说:“快去睡吧。”

我转身就走,她忽然重重一跺脚,喊道:“姓杨的!”

我回头愕然说:“怎么了?”

她赌气似的恨恨跑来,紧紧抓住我的衣角,好象我是个没有兑现诺言的大人,她是个不依不饶的孩子。

她一边抓着我衣角一边生闷气。

我心一软,笑说:“你快回去,我知道你没生我的气,你只是在生自己的气——你是个好姑娘。”

她嘴一弯似乎想笑,可是泪水却先滚落出来。她没有去擦,只是闭了眼,扁着嘴,泪水一串串流过面颊,滴落地面,伤心极了。

我想起正抓着她的手绢,差点又据为己有。

我给她擦拭泪水。脊背发麻,觉得这下我们等于在全校女生面前公开缠绵。

我和她站在空旷的草地上。夜风冷冷,黑云悠悠。身侧是两层黝黑的高宿舍楼,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凝视着我们。

我把她拉到老树下暗处,她闭上眼象盲人似的一步步很慢的走。

两只小手紧紧抓住我手臂,掐得我皮肉生疼。

我很无奈的盯着她。

她终于带哭腔问:“那你和我怎么办?”

我再不敢说重话,当务之急是怎么哄这难缠的小姑娘回去睡觉。

我笑笑:“好好睡一觉,如果明天你恢复了漂亮,我就告诉你答案。”

她含着泪眼翘着嘴看着我。

我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老是哭的姑娘的。”

她想笑可是笑不出来。

我觉得这次自己好象占尽了主动权,可是居然就和没占到一样。

我终于得出个重大的论断,我这人,没有感情原则,不适合谈感情。

我哀求她:“好妹妹,你回去吧,我要去睡觉了。”

她有了点笑意,说:“你上哪休息?”

我说:“男生寝室,说好的。”

她说:“你不是走读生吗?怎么又可以住校?你家里不管你?”

我几乎再次喷血。“连珠炮”问题包又来了。

我很冷峻的站起来,说:“我回去了。”

她拉住我,有点无依无靠、楚楚可怜的样子,她说:“那你还是不是我男朋友?”

我很克制的说:“明天再说好吗?睡一觉不就知道了?”

我已经很理智的构想了下两种结局两种命运两种前途,觉得如果说:“是的。”

她会感动又一会。

如果是说:“不是。”

她就是感伤一会。

哪知她说:“你困,你回去睡吧,我一个人在这里想想。”

我叹气说:“这样,你回寝室去休息,我在这棵树下睡一觉明天告诉你。”

她终于展颜一笑,说:“那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明早一早你来找我哦!”

我欣喜若狂,说:“好吧!一言为定。”

我半扶半推把她送到门口,她转过身来,黑黑的眼睛泪眼乍干,凝视着我,我毫不犹豫的说:“明天见!”转身就走。

她一把抓住我,很不服的说:“你把你传呼留给我!”

“为啥?”我大吃一惊。

“万一你明天骗我呢,或者忘记呢,这个就会让你想起。”她一边抽泣一边自鸣得意。

我已经崩溃了。

我留下抵押物传呼,飞一般逃了。

别说是传呼,就是让我留下手机、钱包、什么值钱的我也毫不犹豫的留下了。

这小孩怎么会这么厉害?

简直把我算死了?了如指掌还是怎么地?

我悻悻的边想边跑。

好说歹说混上男生宿舍,摸到我班寝室,我疲倦的走进去。

一群打着电筒只穿​­‍‍‎内­‍‌裤​‍‎‎的男生桌上摊着几小袋卤菜,手里端着杯子正惊愕回顾。

我想与部队走散的兵,历经颠沛流离、生死磨难才找到大队伍,我一边脱外套一边朝大家招呼:“亲爱的兄弟们好,我终于找到你们啦!苍天哪,上帝哪!”

他们面面相觑。

我抢过一个杯子大口喝了一口,一阵辛辣直窜鼻翼,眼泪横流。

我定了定神说:“; 一顿饱啖,我倦极而眠。

人凡是突破别人极限时就会产生成就感,赢得别人的欣赏时就会产生愉悦感。而成就感导致孤独,愉悦感导致丧失自尊。人总需要别人的理解。无论是自己的用心、方式或结果。

这就是常人的贪婪,也是他们的烦恼根源。

但是,世人没有贪婪,没有自我认可和自我否定,没有自得或自卑,没有得意失意,人将非人。

我惺忪着眼睛呵欠着行尸走肉般和大家一起出宿舍门。身边的人,身体在晃悠移动,灵魂还在枕头上。

我悲哀自己中学后几乎没有一次孩提时沉香的好觉,又安慰自己说:或许辞别今世时,奖励我的将是一场美美的好梦吧!

我一向认为,睡眠是短短人生最大的浪费。

人在生永不睡觉,存到死后岂不好?

我犹豫片刻,出于畏惧,决定主动去等黄小静。

黄小静一身蓝白相间的运动装,和同学说说笑笑,很朝气很俏丽,花枝招展,颇为惹眼的走来。

没有昨晚哭闹的一丝痕迹,倒叫我很意外。

我原以为她会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的独行。

昨晚她那女伴悄悄用肘撞撞她。黄小静很惊诧的望我一眼,又瞥了眼同学,有些羞涩和意外,大大方方的撇下同伴向我走来,女伴们掩嘴偷笑。

我摸了摸鼻子,鼓起勇气笑对她,只好当作其他人不在。

她含笑说:“你来啦?”

我点点头。

她认真审视我说:“你好像没有吃早饭的样子。”

我说:“见了你再吃。”

她高高兴兴挽住我胳膊,说:“我陪你去吃。”

我只好在心里不停催眠自己没人会介意。

路过学校舞蹈团办公室,团长周老师很庆幸的叫住我:“女儿,你终于出现了。”

周老师是一位堪为本校形象代表,可以与“中国舞蹈皇后”杨丽萍舞姿媲美、与早些年主演电视剧里杨贵妃的周洁争艳的绝世美女——在我们心目中。

她是一位真正唯美主义的艺术工作者。

我们所有成员,无论‌‎​男­‎‍‍女‍­​­​,均被她统称“女儿”,当然,无论她本意是否得偿,我们均称呼她为“妈”,有时叫“周妈咪”。

我见到她心里就很阳光,亲热的叫“周妈”。

她扫了一眼黄小静,开明爽朗的玩笑说:“怎么?要出嫁了?有对象了?”

我瞅瞅黄小静,说:“周妈你找我?”

周老师白我一眼说:“不找你你就不来看妈了?偷偷把自己嫁了?”

黄小静满头雾水的望着我们。

我说:“还没嫁呢,这会出去月光早餐。”我准备移步。

周老师拉住我,说:“哟,日子过昏头了,爱情滋润过甚啦?先把事儿办了再去。”

我们玩笑惯了的,黄小静有些适应这种风格了,慢慢露出笑容,望着我们很有兴趣的样子。

我们走进办公室,与昔日的舞蹈队队友打招呼。

这里的气氛和班上不一样,常常一群男生轻言细语、温情款款,一群女生放浪形骸、招蜂引蝶。从电影《霸王别姬》里展现的戏剧演员生活,可以窥探我们舞蹈队的平日气氛的一角。

舞蹈团的人,不是用嘴说话的,是用身体说话的。

阴柔的男子,才能跳得出阳刚的舞姿;韵致的女子,才能塑造成端庄的剪影。

周老师是叫我来领工资的。

我们每月100元生活费,不是学校给我们的“肉贴”,是艺术队伍的额外补贴。因为我们一旦拿到了荣誉,就会是整个学校的,既然如此,学校觉得有必要在这一块上做小小的投资。

我已经三个月没领工资了。

可是拿到的却是500元。

我很高兴,当然是做作的高兴,我的收入早就跳出三界外了,不在五行中。

其他人也很淡然,舞蹈队佼佼者,靠自己“走穴”到迪吧舞厅咖啡厅甚至高档餐厅酒楼,做做表演什么的,就可以一月数千。舞技平平者,跟着师兄师姐们跑跑龙套,背包拿伞的,也会略敷温饱。

我们舞蹈团是人才济济的,属市级知名艺术队伍。

市内凡举行大型艺术晚会,或明星演出,总有我们团队的影子。平日市内的迪吧酒吧,多年后我观看国内知名歌星来成都市的演出,很兴奋的发现了昔日队友的身影,可惜不能上台相认。

我们市的“法拉利小姐”和“奔驰小姐”都是诞生在这个队伍里,还有一位“保时捷小姐”是来自体育学院,全市只选三位。

我们的化妆师是国内知名化妆师,很多未来的大腕出自他的妙手下不过我那会他还属于青涩修炼阶段。他是一位真正的艺术家,喜欢亲热的叫我们“瓜婆娘”,而一不小心就会骂女队员“瓜娃子”。因为在他眼里,没有性别之分,只有不同的脸型和皮肤。

这就是舞蹈队的实力和风格。

我有幸沾光这个团队经常跻身荧屏。

大师兄很风姿的伏在桌上捧着小镜子修理睫毛。

我很惊讶的问他:“今天要出台?”

“出台”来自港片,后来成为采花行业文雅隐晦的称呼,指皮肉生涯者在交易中介所或情绪酝酿场所与客户谈妥,即将与客户出场深交的代名词。

混到现在我已经解疑当初的迷茫,舞友调侃自己为“​‎­​­舞­‎​女‍­­​”、“舞男”,周老师负责培养和带队,并担任联系出场表演的中介,约等于“妈妈桑”,当然就是“周妈咪”,我们出场前彩排叫“走台”,没活动坐着待命就叫“坐台”,有活动要出去表演就叫“出台”。

大师兄没抬头,忧郁的眼神有如一汪深泓,青青的下巴泛着暗光。他很少这样不修边幅的,令我诧异,如逢大变。

大师兄说:“大师兄要过来。”

大师兄的大师兄自然就是原来的大师兄,我的师父朱云。

朱云曾经是成都市舞蹈第一名,在当年的舞坛是个风云一时的人物。

他退出舞坛已经很多年了,根据我的个性,刚进入舞蹈团时,就毫不犹豫的拜在最强的人手下。名牌出品牌,虽然我的舞艺没有名师出高徒,但跟着名师我很快名声鹊起,而且眼

力和境界迅速攀升,出台率和上镜率高涨。

朱云难得过团部来,舞坛是他的成名之地,却又是他的伤心之地。

朱云最红的时候,在“m-tom”迪吧——成都最早最大最有名的迪吧,一曲拉丁、一曲提踏、一曲探戈,跳得观众如痴如醉,顿成绝响。巅峰就是极限,据说接下来的一场情斗使得他右腿彻底废了,失恋失风头的有钱男人别有用心的雇人卑鄙的用锋利的残啤酒瓶划伤了他的脚筋,他可以走路,但是不能跳舞了。

他颓废过,他的恩师救了他,使他把自己最后的希望和乐趣寄托在培养我们这些后辈上,从我们的一点点进步中得到自己当年用汗水和心血磨砺出来的舞感和快感。

他的恩师和教练就是周老师。

我们很尊重他,忌讳着他的伤腿,周老师不会,她每次总用充满希望和惊喜的表情拍手说:“哎呀,你这次好像比上次好多了,来!用那条腿试试看!”朱云总是苦笑,有时拗不过勉强与周老师来一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周老师和我们不一样,从来不同情他。一边跳一边对我们说:“大师兄比你们的舞感好到天上去了!”有时也嘲笑他:“朱云,舞王就这个水平啊?让晚辈笑话?——真可怜!”

我们总是很肃然的围观,每次都会给予他最热烈的掌声。

周老师就很自信的对我们说:“不必你们这些安慰掌声,你们大师兄总有一天会自己赢回该他赢回的掌声。”

周老师是我们每个男生都想一起跳一曲的标准美女,她只和朱云跳,除非我们能超越当年的朱云。

我敬重这些人。

但我不想成为朱云。

黄小静似乎在逐渐发现我的世界的秘密,尤其听到这些大名鼎鼎的人物,她的脸上写满释然和兴奋。

她说:“怪不得你能当文艺部长哦!”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告诉她:“当文艺部长是靠大家,但更重要是靠我自己。”

她笑着扁扁嘴。

我说:“我先去吃饭。”

她说:“你不等朱云了?”

我笑:“你不上课了?有机会的。”

她说:“耽搁一会嘛。”

我说:“那我先走了?”

周老师说:“把她寄存在这吧,回头叫苗咏给她修修妆,帮你女朋友雕塑一下。”

我笑说:“行啊,我要雕成朱茵那种效果的。”

苗咏就是那个未来国内的知名化妆师。

我告别出门,回头看她居然没有跟来,我微微诧异,觉得自己确实不太了解她。

我叼着包子进教室。

进门就看见小马坐在桌子上和一群人窃窃私语。小马见我来了,抛下听众向我走来。

我瞟了同学们一眼,见大家很敬畏的看着我。

我不快的对小马说:“说我坏话呢?”

小马低声说:“昨晚怎么闹那么厉害?”

我说:“哪件事?昨晚很多事,我怎么知道你说什么?”

小马习惯了我的坏脾气,耐心解释说:“打架那事。”

我随便解释了两句,见班上的同学还是在注目我,我说:“你乱传我什么了?”

小马说:“没有啊,是他们在问我,我在辟谣。”

我抱头坐下,四顾旁人,如坐针毡,对小马说:“告诉他们不要盯我好么?”

小马笑说:“这我没办法。”

小马说:“昨天你安排的事都已经全部办妥了。”

我说:“干脆你把你经手的事和我所有曾经交待过的事都写出来,给我备一份。我现在一天是混乱的,什么事都搅到一起了。”

我看着面前的事务清单发怔。

一、电池销售队伍的建立和完善。目标:每天1000人现状:(75+7)人

二、银行卡的利润结算。

三、考试事务的安排。

我问他:“怎么就这么点事?”

小马说:“本来就这几件事,但事情再少也需要人去做的,每件事都需要时间。而且每件事细分下来都有很多步骤,所以你觉得事多,烦。”

我纳闷:“那必须要做的事也很多么?”

小马说:“必须我做的事情很多,必须你做的事情没几件,好多事你不用亲力亲为的。”

我高兴的笑了,说:“不错,你是个好心理咨询师。”

小马说:“本来我不是的,被你强行定义的,其实我只想把安排的事情好好做完。”

我说:“你说得对,我要好好分一下工,把自己时间腾出来。”

小马说:“对,你是老大,你最重要的事情是玩,你玩得不好,就想来干涉兄弟们的事务,这样,兄弟们也不心安,事务也做不好。”

我怀疑的说:“我真该去玩?只是玩?”

小马说:“你想想有没有什么事情是非要你亲自去做的?”

我笑笑,说:“听课、考试、交朋友——包括女朋友。”

小马说:“对啊,你看,考试你都安排了,听课嘛——就看你的兴趣,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反正成绩也有保证了。”

我对他笑,说:“那就只剩交朋友了——相当于玩。”

小马也笑,说:“对,现在你只需要去玩,把时间空间留给我们好好发挥。”

我说:“我去哪玩?”

小马递给我一张卡,说:“里面还有上次那一万元玩剩的五千七百多,你拿去玩吧。到哪玩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解决。”

我拈指弹着那张卡发愣,心里闪过所有我这段经历过的朋友的面容。

十三、十四、十五、清凉、钟岳阳、文志鹏、雷逸。

欠人的和我欠的,似乎是一笔烂帐,越算越昏。

好了!就当全是我欠他们好了,我请他们玩。

和谁去玩?

我觉得我好像根本不会玩。

就像一般人休息娱乐的时候都会选择去莺歌燕舞,可是以歌舞为职业的人怎么办?他们厌倦了歌舞作为娱乐,他们真可怜,没有娱乐。

我一个人怎么玩?现在这些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我和谁玩?

我破坏了本来这个圈子的运行规律,如同古语:“日出而作,日没而息。”甚至打乱了自己的生活规律和生物钟规律。

我叹了口气,把卡还给小马,说:“你收着。”

小马诧异的说:“你不想玩?”

我说:“我玩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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