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打更的敲过了三次竹梆,喧嚣一夜的越州城早已安静下来。
仓桥街上一处不起眼的宅子里,越州府同知何殷升身穿便服,站在一把产自泉州的花梨木圈椅前,心情有些忐忑。在他面前不远,一位身着青衫的年轻人正背着双手,观赏着堂前正中悬挂的那副画作。画上的下山虎玲珑逼真,纤毫毕现。
何殷升已经不记得这幅画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大约十年前买下这个宅子时,就挂在这里了吧。
眼前这位少主排行第二,才干未必记得上兄长,却极有主见,十年前还是个垂发童子时,就亲自说服了家主,孤身来天姥学儒,也就在那个时候,家主动用了埋在汴京的暗线,把何殷升从江宁调到了越州,只为离得近些,好有个照应。
然而十年间,这位少主却一次都没有见过何殷升,直到最近才出面让他办了一件小事。
何殷升看上去四十多岁,长得小鼻子小眼,平日里也有些官威,可面对这位少主,却有种直不起腰的感觉。或许他是知道,东家这一辈的传承,有一半的几率会落在眼前这位少主的身上。
他看看墙上的下山虎,又看看少主挺直的背影,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觉得这画上的虎,还不如少主的背影有气势。这或许是因为本能臣服而形成的错觉。
“鬼税鬼引,那些东西你没掺合进去吧?”少主突然问道。
何殷升身子微微一震,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他这些年混迹官场,早已经用惯了这副“此事委实与我无关”的神情,一时间扭转不过来,苦道:“少主,这从四品的知府,五品的同知,差只差一阶,可人家知府握着实权,我这同知只是挂个虚衔。再说鬼税鬼引那些名堂,都是布政使的政令,江南两道,各府各州都是这么弄的,哪里是我能够置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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