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胤方才沐浴完毕,更衣的时候,长青突然闯了进来,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令狐胤系着腰带的动作一顿,而后眉头一皱,道了声‘胡闹’,就跟着长青一同出去了。 离破晓还有一阵子,令狐柔的院子里却还是灯火煌煌。 院子里的奴仆都被赶了出来,一个个贴着墙根站着。 令狐胤走过去,“大晚上的不去屋子里伺候,都站在外面作甚?” 那些个奴仆纷纷跪下来,说是被二小姐赶出来的。 令狐胤看了长青一眼,举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倒是寻常的很,令狐胤走到门口,抬手正欲叩门的时候,忽听屋子里传来一阵啜泣。 细细弱弱的。 那啜泣的声音很快又被掐断。 “柔儿,你饶了我吧……” 令狐胤忽然又听到这么一句,他在门口迟迟不进去,长青却是急得不得了的模样。 “饶了你?”令狐柔的声音忽然拔高,她声音本来清朗动人,但在此时却显出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我待你这么好,你为什么总要去同外面那些女子鬼混?” “柔儿,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好似是痛极了,尾音是一声痛呼。 “你上次不也是这么同我说的?” 短促的哭腔又被掐断。 “柔儿――别――别” …… 这样的声音在这样的时刻就实在是有些煽情了。 饶是令狐胤听了一阵,都觉得有些脸热。 一旁的长青还在催促他,“将军――” 令狐胤摆了摆手,转身就要离开。 屋子里忽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而后面前的门板上突然烙上了一个人影,门把被摇晃的直响,里面好像是有个人极力的想要逃出来。 令狐胤这才感觉出几分古怪来。 趴在门板上的人被拽了回去,烛火中一切又归于平静。但是那仿佛什么东西剧烈晃动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停歇下来。 令狐胤和长青对视一眼,长青上前一步,叩了叩门,“二小姐?” 令狐柔的回应过了好一阵才响起,仿佛是用了许久才平复下自己的声音,“谁?” “在下长青。” 又是一阵沉默。 令狐柔总算是没有忘记令狐胤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物,“有事?” “将军让我给你送了些糕点过来。”长青不是木讷的人,不然也不会被令狐胤调到自己的身边。 令狐柔言语中已经显出几分不耐烦,“你放在外面就可以了。” “将军嘱咐一定要送到二小姐手上。” 令狐柔对自己兄长身边的人,还是有几分客气的,只迟疑了一会,就过来开了门。 门口,令狐胤抬起头来。 “哥――”令狐柔下意识的想要关门,长青却已经挤进门来。 令狐柔衣服穿得齐整,只是发髻有些乱,额上还有些汗渍,脖颈处微微泛红。 “急着关门做什么?我们两兄妹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令狐胤也跟着走了进来。 进了屋子里,才闻到屋子里那种馥郁的芬芳。 令狐胤记得,令狐柔从来是不喜欢太过浓郁的香味。 令狐柔给令狐胤倒了杯茶,茶水已经冷了,令狐胤抿了一口,意料之外的清新淡雅。 “你给我找的那个妹夫呢。”令狐胤将茶杯放了下来。 “他已经睡下了。”令狐柔道。 令狐胤哪里不知道令狐柔的脾气,跟些男人混久了,骨子里都带着一股子霸道凶狠的劲儿。 “叩――叩――” 垂下纱幔的床边响起了短促的,好像是敲击着什么的声音。 看到令狐胤的视线落在床上,令狐柔神色一紧,“哥,这么晚了,你快回去歇息吧――我和周郎,也要歇息了。” 听了这逐客令,令狐胤站起来,却不往门外走,而是往床边走去。 “哥――”令狐柔低呼一声,想要拦他。 令狐胤只看了她一眼,令狐柔就不敢阻拦了。 她打小就敬畏自己的兄长。 令狐胤走到床边,撩开床边垂着的,喜房里还未撤下的大红色刺绣纱幔―― 一双盈满眼泪的眼睛望了过来。 他将这人带回来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看一看他的脸,现在看见了,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令狐胤知道令狐柔嫁了一个俊秀的少年郎,哪怕他流连烟花柳巷,外人提起他的时候,也是褒奖居多。 这么个俊秀的少年郎,被艳艳的红绫缚住手脚,绑在床头,他的嘴巴里被塞着一团手帕,被口涎浸湿了,以至于吐不出来,也发不出声音。 额头上的红痕,大概是因为刚刚撞在床板上了。 周琅现在也端不出什么姿态来了,令狐柔将他绑在这里,求救无门的滋味实在是绝望的很。 令狐胤意味深长的看了令狐柔一眼,而后将周琅口中的丝帕扯了出来。 周琅方才被令狐柔捏着嘴巴将丝帕塞进嘴里,因为挣扎太过,都刺到了喉咙,现在被扯出来,他拼命的喘气,伏在床榻上拼命的咳嗽。生理的眼泪流了满脸。 “救命――救救我――” 看着周琅满脸眼泪的狼狈像,令狐胤居然觉得并不是很难看。 “舒仪。”令狐胤叫令狐柔的小名。 令狐柔面色生硬。 “他是你的夫君,你将他捆在这里,算什么?”令狐胤也没想到令狐柔会动用私刑。 令狐柔别过头,“是他自己不知廉耻,四处勾引旁人。” 令狐胤没想到令狐柔会说出这么一句。他也是男子,天下男子都惯于猎色,人性若此。现在三妻四妾的男儿何其多,令狐柔身份高于男方,所以才能逼着男子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你也不该对自己的夫君如此。” “哥,我自己的家事,你也还要管吗?”令狐柔争辩,“他既然娶了我,便不能同其他女子在一起――连看也不许!” 令狐胤摇头,对长青说,“将他送到自己房里去。”而后他又瞥了令狐柔一眼,“我今天回来,已经是陪着你胡闹了一场了――他虽没有什么身份,但既然入赘我将军府,出去就是我将军府的颜面。你不要将军府的颜面,我还要。” 令狐柔被斥责了几句,牙关咬得紧紧的。 那边的长青已经将床上的周琅抱了起来。周琅身上都是伤,都是用荆条抽的,没有伤皮肤,轻轻一碰却又疼痒到骨子里去――长青摸到他皮肤发烫,低头只看见周琅红热的面颊,那热度好似一瞬烫到了他心里。 长青抱着周琅回到了他的住处,因为周琅自入赘了将军府以来,都是住在令狐柔的闺房里,自己的住处却没怎么上心过,只有一个洒扫的奴才,这么晚了也早已睡下了。长青将他抱到床上,将盖在他身上的衣服掀开。 周琅的手脚还被红绫缠缚着。 他脸上烫的厉害,自己却没有发觉。 长青弯下腰,先去解周琅绑在背后的双手,不小心碰到了周琅的腰窝,周琅闷闷哼了一声,长青就不敢动了。 周琅的脸埋在被子里,绸缎样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他的手臂被绑的太久,已经有些麻了,但是他又不好意思去求长青替他解开――长青实在不是那种记仇的人,也不懂周公子现在百转千回的心思,手上动作只一顿,道了声‘得罪’,就双手捏住红绫,用了蛮力生生将那红绫扯断。 周琅手脚能动的,也一时坐不起来,长青去解他脚腕上的红绫,周琅全身不着寸缕,长青的手刚一碰上去,周琅就踢了他一脚。 周琅的脚也生的白玉一样,被红绫缠着,愈发柔弱动人。 “你出去,我自己解。”因为脸埋在被子里,说话都有些瓮。 长青这一次没有听他的,周琅踢了他几脚,他一只手抓住周琅的脚,抬起来,将那捆了好几道的红绫扯下来。 周公子实在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身上的束缚一去,撑着胳膊拿瓷枕砸长青,“滚出去――” 长青还是当听不见。 这细胳膊细腿的周公子,连个没牙的老虎都算不上,顶多算只小奶猫。 他不听周琅如何如何,将红绫解开之后,又给周琅盖了被子,才出去了。 长青一出去,周琅就掀开被子,哆嗦着双腿站了起来――他连腿都不敢合拢,荆条在他大腿内侧都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痕迹。 他实在是不想动,但是他胸口疼的厉害。 他胸口本来有颗红痣,令狐柔那个疯婆子就非当是别的女人留下的痕迹,生生的用荆条将那地方抽的肿胀起来。 周琅强撑着走到桌子前,倒了杯茶水。 茶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换的了,早就冰凉了。周琅捡了块丝巾,沾上茶水,敷在那红肿的地方,过了许久,那一处才没有那么刺疼了。 直到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周公子才是真正的知道了悔不当初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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