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意犹未尽的将脸贴在他脸上狠狠蹭了几下,喜滋滋的宣告:“娘最喜欢我们家宝贝儿了!”
云寂浑身僵直,连挣扎都忘了,他上一世虽然活了二十多岁,却一直被关在小小的院子里与世隔绝,面对着或是虚伪或是厌恶的有限几张脸,何曾这样被人毫无保留、毫无条件的喜爱过?那从心底满溢出来的纯粹的、浓烈的爱意,让他心里又暖又软,像是要融化了一样。
如果云寂会说话,他一定会清清脆脆的回一句“宝贝也最最喜欢娘亲”,就算不要脸的装嫩也要让丑娘高兴一下。
问题是,他还不会说话。
别以为带着上辈子的记忆投胎就能变成神童,五个月满地跑,六个月能背诗——那得硬件跟的上才行!
七个月就早产的云寂原本就先天不足,生下来又没能吃上几口奶,靠着米汤才勉强活下来,身体远比同龄人弱的多。
他倒是想走路,可腿是软的,他倒是想说话,可舌头不争气。
所以现在满打满算九个月的云寂还处于行动都靠爬,语言都是“啊”的阶段……说起来都是泪啊!
晚饭是没有油只洒了几颗盐的鸡蛋羹、见汤不见米的稀粥,和丑娘揣在怀里带回来的半个只咬了一口的玉米面馒头。
正值秋收,为了赶紧将地里的粮食收回来,不管多么吝啬的主人家都不会克扣中午那一顿干食。只是虽然午饭管饱,但连吃带拿肯定不行,云寂不想也知道,自家好强的丑娘为了带回这半个馍馍给他,一定饭只敢吃到半饱,活要做到最好,还得遭受不少白眼。
想到这里,云寂越发嫌弃自己的无用,自暴自弃的张嘴等待喂食:鸡蛋羹是坚决不碰的,米汤泡软的玉米面馒头啃上三四口,再灌上一肚子热汤,云寂就摇头闭嘴宣布吃饱了。
摸摸云寂被汤水撑的鼓鼓的小肚子,丑娘将剩下的馒头和粥吃完,鸡蛋羹则仔细收起来,很是发愁:总是吃这么少,可怎么好啊!
等丑娘收拾好,云寂就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对她传递出“我困了”的信号。
他必须要养足精神,留着力气和他娘斗智斗勇:待会丑娘肯定会趁他睡着把鸡蛋羹喂给他,可千万不能迷迷瞪瞪的吃了!
这种天儿,鸡蛋羹这种金贵东西是放不到明天早上的,喂不进去丑娘就只能自己吃掉,而且以后就不会再做这种用半个月的口粮去换个鸡蛋回来的傻事了。
云寂也知道自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该这么造,但他吃不饱大不了营养不良,人瘦点,个小点儿,关系不大,可若是原本就在生他的时候狠狠伤了一次身的丑娘再这么熬下去,怕是要糟了。
他活了两辈子,好容易有了那么一个娘,可千万不能再弄丢了。
吃完饭的云寂先洗白白,然后躺在丑娘的怀里听她唱小曲儿。
丑娘人虽然生的丑,但声音却很好听,又轻又软的调子很快就让云寂昏昏欲睡:
“亮光虫儿飞呀飞,爹爹叫我捉乌龟;
乌龟冇长脚,爹爹叫我捉麻雀;
麻雀冇长毛,爹爹叫我摘毛桃;
毛桃冇开花,爹爹叫我吃发粑……”
云寂又打了个哈欠,不受控制的闭上眼睛,迷迷瞪瞪的想着原来他还有爹,下意识的将脸在丑娘香软的怀里蹭了两下,就陷入了梦乡。
“砰砰砰!砰砰砰!”
剧烈的敲门声让云寂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入眼的便是窗外晃动的火光,还没反应过来,便听一声巨响,门被狠狠从外面踹开,“砰”的一声撞在墙壁上,撞得整个房子都瑟瑟发抖。
跟随而来的是一声爆喝:“丑娘!你的事儿犯了!”
第2章
云寂自打一个月之前从浑浑噩噩的状态清醒过来之后,见到的人少的可怜,但对这个声音倒是熟的很,正是他家邻居兼房东——陈硕,长得人如其名,壮硕的很。
云寂很不喜欢他,原因有二,第一,爱打老婆,时常弄得隔壁鬼哭狼嚎吵的他睡不着觉,第二,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对丑娘心怀不轨。
丑娘是长得丑,可那主要是她脸上长了一块块白的吓人的花斑,但五官细看却是很不错的,而且她正值妙龄,身材还不曾像村里的其它妇人一样,变得粗壮或干瘪,若是只看背影的话,他家丑娘其实是极为悦目的。
不过这男人属于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的那种,也就敢用眼睛偷瞟或说几句下流话罢了。
门被猛地撞开,丑娘第一反应便是手忙脚乱的抱起云寂拍哄,怕他吓出个好歹来,见云寂不哭不闹,睁着一双清清亮亮的眼睛看着自己,顿时松了口气,将他重新放下,转过身去,妄图用纤细的身躯将儿子完全挡在身后,怒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从我家里滚出去!”
女为母则强,向来说话细声细语的丑娘第一次如此大声的对人叱骂,然而声音中的颤音却向所有人暴露着她的不安。
“你的家?”说话的是陈硕的媳妇,一个干瘦的妇人,声音有些尖利:“笑话,不过是借你住几日,什么时候就成了你的家了?”
丑娘怒道:“我给了租金的,租期未到之前,这里就是我的家!”
“呸!”干瘦妇人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道:“给你住就是你的?你那几个铜板儿够做什么?我是看你孤儿寡母的可怜,动了恻隐之心,才……”
陈硕见这婆娘这个时候竟还有闲心扯噪,沉下脸不耐烦道:“行了!”
又对丑娘道:“给你留点体面,快点穿好衣服出来!差爷们在外面等着呢!”
当着外人的面,陈硕倒显得有些君子,虽踹开了门,却站在院子里没进来,说话时脸也侧在一旁。
丑娘咬了咬唇,看向干瘦妇人,妇人不耐烦道:“看什么看?我得在这看着你,省的你跑了,回头官爷治我们一个窝藏包庇之罪,我们找谁喊冤去?再说了,就你这鬼样子,谁稀罕看你?平日我不小心看一眼,晚上都要做半宿的噩梦……”
她嘴巴不停,却没什么人听,丑娘在她说第一句话时便默默的越过她去合上了门,有些木然穿上外衣,眼睛却一直钉在云寂身上,似有千言万语,却颤着唇一句也难出口。
动作再如何慢,总有穿好的时候,丑娘将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孩子抱起又放下,放下又抱起……
抱出去不安心,留下更不安心……却连一个可以托付的人都没有。
我可怜的孩子……
眼泪这一刻才如雨下,怎么抹都抹不尽。
一直喋喋不休的干瘦妇人看她这幅模样,也有些不落忍,撇过脸去“切”了一声,嘀咕道:“又不是自己的孩子,做这幅模样给谁看呢!”
丑娘如同被激怒的狮子一般猛地抬头瞪向她,哑声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