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顶绣轿一路直向皇城行去,轿旁十余名彪型锦衣大汉随护。萧傲然远远跟随,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却又想不明白。皇城守卫森严,萧傲然只好转回客栈而去。
回到客栈中,问店家要了些酒菜吃饱了,自回房中歇息。岂知一推开房门,一股怪异的香气传来,萧傲然立时闭住呼吸,凝神不动,搜寻四周,却没有发现半个人影。暗察血脉,也并无任何异样。来到房中,只见桌上墨砚之侧,留了一张纸鉴,墨迹新鲜,显是刚刚写下。字体小巧柔美,显是女子所书。鉴上写着:“无耻淫徒,蝇苟小卒,当心项上人头。”萧傲然看罢不由勃然大怒,将手中纸鉴狠狠拍在桌上,掌上真力将纸鉴震得粉碎,桌子却丝毫未伤。他不由寻思,这‘无耻淫徒’必是这女子记恨日间之事,‘蝇苟小人’呢?难道是骂我跟踪了她?眼前不禁现出那她那副又羞又怒的神态来,就连那具一丝不挂的身形,也是丝毫没忘,脸上这**之感仍是记忆犹新。
他自闯荡江湖,行踪飘忽不定,极为隐密。盗取云鹰灵魄之后,就云中君楼入云连同门下三千,也是欲擒他而未果。今日他这般被人上门戏弄,心里实在有气。不由暗生报复之念:“别看你贵为皇族,住在宫城之内,老子也得让你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回到床榻,一柄钢刀正悬于枕上。萧傲然一声冷笑,置之不理,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一直到街上三更声叫传,方才睁开眼来,换上了夜行衣。默运法诀,云灵醒动,推开窗子,一跃而出。
洛阳新宫依平城旧宫之形而建,但在局势上更是恢宏大气。殿阁林立,花树齐整,深夜灯火黯淡,萧傲然饶是阅历丰足,也不禁有些郁闷,似这般要想找到那野蛮公主,当真极难。心底却并不气馁,眼见得巡夜守卫举火走来。连忙纵下宫墙,直降身在凌云台下。撇见东南一座殿阁高耸,便潜身摸了过去。
此殿名为九龙,是皇帝闲暇清静的所在,北面便是宫内西林御苑。近百名大内侍卫立于殿前,殿内烛火闪烁。萧傲然从侧面跃上殿顶,由偏风口处潜入了大殿,于大殿横梁之角隐伏下来,做了一回‘梁上君子’。听得殿上有人说话,当即凝耳倾听。
“大胆于忠,竟敢当着朕面诽谤当今皇后,你....你好大的胆子。”殿上一个英年锦袍男子厉声说道,听口气居然是当今大魏宣武皇帝元恪。萧傲然不由得暗暗称奇。
“皇上息怒,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苍天可鉴。臣对皇上一片赤诚,虽死不改。高皇后勾结高肇等一众党羽,先是谋害于皇后,登上皇后位。又串通太医院,毒杀了皇长子。便是胡贵人与当今太子,若不是皇上护佑,只怕也早就遭了不测。皇上英明神武,细备之外不须臣多言,只是天家后嗣,如此凋零,为臣者若还惜命不敢言,只恐我大魏万世基业,毁于一旦。”说话之人跪伏殿下,声音雄浑,慷慨激昂,甚是豪迈。
元恪一声叹息,久久不语,回想先皇后于氏与皇长子,先后暴毙,不觉心中伤痛。那时风闻言传,此事与高氏有染,自己却不愿相信,也并未彻查。自胡妃有孕,先是用药不慎动了胎气,后又数次昏厥,隐隐觉得是有人作怪。这才将她移置别宫,严加护卫,果真天幸为自己产下一子,便成了自己心头之肉。近来自己全力向南朝用兵,对宫闱之事未免无暇分神。太子这次病的又实在蹊跷,难道这于忠说的全是真的?那高氏看来贤良淑德,并无不妥,虽然高家外戚多居上位,难道他们当真敢来动朕的血脉?自己三十有余,却只得这一子,断然不许他有所不测。想着想着只觉头上充血,疼痛非常。向于忠摆了摆手,于忠拜了三拜,退出殿去。
元恪长身站起,喝道:“摆驾示乾宫。”门外太监与侍卫连忙列齐仪仗。一行人缓缓出了九龙殿,向东方走去。
萧傲然待这一行灯火渐渐去远,大内侍卫的注意力都转向别处,方才从殿侧转出,飞快地潜入园林之中。他此行潜入皇宫,可不是为了寻找皇帝而来。宫内殿阁数千,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灵机一动,向一处暗哨悄悄掠近。趁其不备,突然出手,连封他七大穴道。已将尺八长箫抵在了他下鄂之上。
压声喝道:“要死还是要活?”
这侍卫倒是精明之人,连忙说道:“英雄若能给条生路,小人自是感激。”
萧傲然问道:“只要你告诉我公主在哪,你的命就算保住了。”
这侍卫面犯难色,忽觉萧傲然长箫力道加重,连忙说道:“不是小人不肯说,只是不知道英雄要找哪位公主。”
萧傲然微微一怔,这事他倒不曾想过,当今皇帝虽然没什么儿子,但是公主却也不少。略一思忖,问他道:“有没有一个外出刚回的公主?”
那侍卫倒是呵呵一笑道:“英雄也太高看小人了,公主外出,若非公干,就只有她们的近侍才知道。像小人这样的品级,只有守夜的份。不过如今宫内,能自由出入的,大概也只有东宫的长灵公主和建德公主。英雄你....”
萧傲然不待他再说,一掌将他打晕过去。他只听东宫二字,便以为此宫就在东面,自作聪明,当然要吃些苦头。刚刚过了太极殿,就见到宫内众侍卫都似严阵以待,一队队巡哨来往不绝,藏身之处渐渐缩小。腾身附在一处宫殿的殿檐之下,不由心中暗暗叫糟。守卫还在不断的加强,等到天色放亮,自己必将无所遁形。凭借云灵之力,逃走或者不成问题,但心中目的却难以达到了,未免心有不甘。
心思一动,寻个空隙,推开此宫之门,闪身进去。刚一转身,一团香风直扑入怀,自己已被人紧紧抱住,不由得大吃一惊。嗅着这幽幽芳香,不由有些迷醉。微一低头,一个娇滳滳的柔媚女子正伏在他怀中,面带微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萧傲然被她看得心中直跳,大为尴尬,又见她眉眼如丝,体态轻盈,胸前那两团软物正贴在自己胸膛之上,不由得只觉口干舌燥。
女子轻声说道:“小哥哥,怎么这样看着奴家,你是傻的么。”这一句话出口,甜如蜜糖,绝不显做作。萧傲然另一半还没软的身躯已是立刻酥了,一身武功倒不知该如何施展。
突然外面人声大噪,有人高声喊道:“有刺客,甲乙两部护持贵妃寝宫。其余各部立即增援。随我来,快。”
萧傲然心中一凛,还以为是自己已被发现,不由得从门缝向外观看,只见一队队侍卫竟是急急向西边奔去。不由心中大奇,难道是刺客另有其人?隐隐又听得西苑中打斗呼喝之声传来,方才定了定心神,一回头却见怀中美人仍是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双手紧抱他在腰间,大感不妥,欲要推开,又不愿如此粗鲁。正踌躇间,这美人儿竟伸手将他蒙面黑巾轻轻拉了下来,仔细看了看,竟然笑得极是开心。
女子说道:“好俊俏的一个郎君,你的身体真是结实,气味也很新鲜呢,真是多谢上天。”
萧傲然正待说话,心中警兆忽现,一柄长剑刺来,萧傲然连忙抱着这美人一跃闪开。
另一个女子声音传来:“好一个淫妇,竟然勾结匪类,秽乱宫中。这次奸夫尚在,你还有何话说。你....原来是你这淫贼....”
萧傲然头皮发麻,面前这人正是他此行要找的那个小公主,长灵公主。而抱着他的这个娇媚入骨的女子,却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胡贵妃胡风华。这胡贵妃国色天香,媚态摄人,生性放浪,很是得皇帝宠爱,因此受高皇后忌恨颇深,常说她是狐狸精,长灵公主见父皇因此人冷落母亲,也是对她颇为厌烦。这胡贵妃趁皇帝不在之时,竟然敢与侍卫勾搭,恰巧被这长灵公主发现,深以为耻辱,又不便张扬,只得暗中伺机行事。
长灵公主自幼好习武事,宣武帝礼佛崇释,封天竺高僧菩提留识为佑国禅师,这一位天竺高僧,却是一位修行极高的当世神僧,神通不比寻常,武学更是深不可测,而长灵公主便经常缠着这位高僧求学,国师碍于皇家脸面,只得教授了她一些皮毛。小公主虽没修得什么佛法,却仗着聪明伶俐学了一身自觉还算不错的武功和几式三脚猫的法术,渐渐也觉到老和尚不教真本事,便偷跑出去结交些江湖人物,也学会了些旁门左道来。这一次回来之时,便撞上了萧傲然。这小公主虽然性子刚烈,年纪又小。女人洗澡被人撞到毕竟是难堪之事,只能怀恨在心。哪曾想居然到童府探望闺友时,又碰上了他。还发现这个家伙居然还一路跟踪自己,当真是火冒三丈,当即又反过来跟他到了客栈,趁他吃饭时留书恐吓。却不想差点被萧傲然撞见,听见他回来,急忙离开,却是将童家小姐新送给自己的脂粉洒了一地。
回到宫中越想越气,自然想要寻别人的晦气,所以便让自己麾下高手假扮刺客,引开了守卫,她自己却来窥探胡贵妃的寝宫。哪曾想刚一打眼,就看见一个人影闪进了此门,立时大感心花怒放。暗忖道:“这次我把你这狐狸精捉奸在床,交给父皇,母亲一定十分高兴。”要说她的身手也真不含糊,外面两队侍卫竟都没能发现她悄悄摸进了宫来。
不过她却万没想到,今夜与这胡‘狸精’勾搭的男子,竟是让自己恨的牙痒痒的那个淫贼。看清了是此人,眼里不禁冒出火来。眼见得这二人搂搂抱抱,毫不知廉耻。登时改了主意,咬牙说道:“淫贼淫妇,今日我就把你们两个一起杀了。”说罢便挺剑向二人刺来。
胡风华只吓得花容失色,更是柔弱不堪,软乎欲倒,其实却牢牢地粘在萧傲然身上。萧傲然报复不成,又被人捉了丑,虽然全是误会,但心里正不是滋味。见这沷公主提剑便刺,来势凶恶,身旁这水一般的美人如此害怕,自然而然的已经挺身而出。展开长箫,与长灵公主比划起来。
若论姿质悟性,萧傲然实是当世一等一的奇才。他寻回父亲所遗长箫之时,连同祖传的武学秘籍也拿了回来。只不过,这本秘籍除了箫家独步天下的轻功,只有一套极其高深的枪法,晦涩难懂。而他父亲萧空竹的兵器,却是一支尺八长箫,若以箫代剑,还算说得过去,可是以箫练枪法,那可是不伦不类。他自己也是百思不解,但依然凭借自己的韧性耐力,居然将这长箫将枪法使得有声有色,虎虎生威。可惜,与真正的高手对敌,那实在是不堪一击,与楼入云交手不过十几招,楼入云若想杀他,也足可杀他三五十回了。便是萧苍然,练就无常剑式后在武功上也胜他多多。
今日这个长灵公主,才是棋逢对手。他虽然力道上略占上风,但这小公主受过高人指点,功夫又是杂七杂八,居然与他打了个不分胜败。只是长灵公主体力与身法却与他相差甚远,僵持了三四十招,见胜不了这淫贼,即便停手。口中居然念念有辞,胸前一阵红光闪烁,紧接着殿中似响起了一阵极其凄厉的鬼嚎,萧傲然听在耳中也不禁心中发怵。元神中云魄自行抵御,却也使他感到一阵心血烦躁,几欲发狂。
长灵公主继续自念咒语,催动法宝,整个殿中不一时已渐现修罗鬼狱之象,面目狰狞的妖魔鬼怪嘶声怪叫,遍处黑暗中透出血色,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极浓的血腥气息。却冷不防背后已被一掌印在后心,将她打得直向萧傲然飞去。萧傲然见这小公主忽然被一股大力推向自己,口鼻中都飘着血丝,莹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心中怜惜之意忽起,已就势将她接在怀里。
却看见那本是柔弱似水的胡贵妃胡风华微喘粗气,满脸红潮,眼角隐隐露出杀机,直直盯着长灵公主与萧傲然。萧傲然哪曾想到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竟也身怀如此武功,目光望在她脸上,不觉又有些痴迷。胡风华对他嫣然一笑,这次萧傲然元神中云灵却是微微一振,立时清醒过来,恍然大悟:“原来这女人刚才对我施展的是媚惑之术,怪不得我如此不济,立时着了她的道。”
这次却轮到胡风华疑惑不解,她这媚术天下无双,只要是对男人施展,还不曾失过手,否则当今皇帝怎能如此宠爱。对于心思专注之人更是事半功倍,是以萧傲然正全神贯注时一潜入此殿,胡风华便立时抢在他眼前出现,那还不一下子神魂颠倒。只是这萧傲然仍是童身,第一次见到**女子还是今日无意中撞到。对于男女之事还不甚了了,这方面的想象力也不够。所以当时虽然难以自己,刺激却不剧烈,未能激醒云灵,若等到胡风华喂他吃下迷春药,那便并非云灵所能抵挡了。谁知半路枝节横生,这长灵小公主突然杀入,胡风华自觉这陌生男子既敢私入禁宫,自然武功不弱,并见他相貌英俊,又是纯阳之身,实在喜欢。他二人激斗间,媚术无法施展,自己若出手,说不定他便要逃跑,那便糟了。只待他打败了长灵公主,再施法将他迷诱。却不料这小公主不知从哪弄来如此凶邪的法宝,邪念直侵元神,若再任她催动,自己也只怕无法抵御,只得出掌将她打伤。其实长灵公主根本无力御使此宝,她微一催动,这法宝便已侵入了她的元神,迫她念动咒语。若不是胡风华及早打断,待法宝中邪灵逸出,休道他三人,这整个皇都城只怕也将再无几人能活。胡风华一击奏效,稍一稳心神,马上向萧傲然施出媚惑邪术,不过这一次萧傲然元神中云魄已被邪灵激醒,便不再灵光了。
萧傲然心性冷傲,中了如此下作的媚术,自然大为生气,只是眼见这妇人出掌功力,只怕不是逞强而能胜。胡风华见他眼神丝毫不是被惑神态,正自奇怪,依旧施发之时。忽听得东北方一阵呼喊传来:“皇上归天啦,陛下驾崩啦!....”声音渐传渐高,人声渐近渐多。胡风华脸色急变,忽地展开身法,向萧傲然扑来,不过这一次她又是失算了。
萧氏轻功独步天下,发力之巧妙快捷本就名闻天下,加上云灵轻浮神力,若运用修炼得当,真可说得是神乎奇技。萧傲然见来不及开门,只得就势后弹,抱着长灵公主弓起脊背,一下撞碎殿门而出。胡风华随身穿门追来,入眼却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渐渐弥合,夜空中隐约一双翅膀耸动,随即消逝不见。她又好气又好笑,想不到在这么个毛头小子身上失了手,随即鼻子轻轻翕动了一下,一丝笑意已挂在了眼角。侍卫、太监与宫女骚动之声传来,她看了一眼殿前横七竖八倒伏众侍卫,马上双肩松垂,似是将一种力量从她身上淡去。转眼间已又回复了那种柔弱凄美之态,目光迷离,静静的贮立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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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远思痴痴的看着手中书卷,右手食指轻轻抚过‘芙蓉妙法’四字,陷入了遥远思忆之中。不多时,眼中似有泪光。
莫倾语轻轻叫道:“敖姑姑,你....”
敖远思呆呆低声说道:“他说骗我服下龙魂珠,只是想要为我龙族留下一条血脉,使我族避过灭顶之灾。”说着见莫倾语望着她,连忙抹了抹泪水,冲她笑了笑。
对她说道:“想不到咱们的缘分还真是不浅呢,你可知这本书是何物?”
莫倾语听她东拉西扯,黯然伤心,也是不禁陪她难过。又听她突发此问,便接口道:“这是岳前辈传授的一本神功仙法,只可惜太过高深,修炼起来十分艰难。”
敖远思微笑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这本书是岳大哥亲笔所录的神功不假,但这书页却是由龙蜕而制,五行不侵。”
莫倾语奇道:“龙蜕?那是什么?”
敖远思仍是微笑道:“龙蜕就是龙褪下的鳞皮,这本书就是用我第一次化龙时所蜕下的皮制成的。想不到岳大哥会把如此玄奥的神功录在上面,可见在他心中,还是常常挂念我的。”
莫倾语暗忖道:“或许只因为龙蜕利于长存也说不定。”心下虽是不以为然,却没说出。敖姑姑说她与自己有缘,又怎知不是岳前辈有意为之,她见了此书,果然对自己与先前大不相同。
敖远思继续说道:“我只是想不通,为何岳大哥会把这把绝尘神兵也送给了你。依他的性子,就算是自己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也断然不可能让此刀离身。难道他真的神智不清了么?”
莫倾语经过半年苦修,已感到此刀之中神力无穷,自己所能借御发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倚仗着岳中流转嫁的天莲法印与自己融合的寒心石灵力,虽可与刀中灵魄念力相通,而要化魄中神力全部为己用,仍是遥遥无期。此刻听敖姑姑所说,却是不明所以,便询问原由。
敖远思对她说道:“岳大哥的心上人,是一位莲花成灵的花仙,这柄绝尘刀,便是那仙子借成肉身后,将自己的原身以五行神英炼化而成。但后来这位仙子在和一个妖魔激斗之后,与其同归于尽,魂飞魄散,只留下了这柄宝刀。岳大哥伤心之极,睹物思人,便将这把刀一直带在身上。不久之后,创下了乾坤刀剑诀,所以这把刀才又被称为坤刀。这芙蓉妙法,就是驾御此神兵之法。”
莫倾语早时阅读芙蓉妙法时也曾想到此节,此刻得敖远思亲口所说,才得证实。可是既然是岳前辈如此看重的心爱之物,他竟会送给自己,难道只是为了要解印无赦神剑么?还是有别的什么用意。隐隐想到了些什么,可是想要理清的时候,却又忘了个干净。却问敖远思道:“既有坤刀,那么必有乾剑了?”
敖远思道:“乾剑自然是有,只不过这世上能让岳大哥刀剑并用的人,少的可怜。昆仑派的两仪天元阵,青城派的八仙剑阵,都被岳大哥数刀破去。就连我也没有见过他的剑是什么样子,不过想必你那混帐父亲是见过的。”
莫倾语知道父亲生平没什么朋友,就连岳中流也才勉强能算得上,得罪的人极多。听她数落,也难以辩驳,此刻也不知父亲去了哪里。讪讪说道:“父亲他....”
敖远思还以为他要替父申辩,抢白道:“你爹杀戮成瘾,毫无人性,且不论天下无辜,就连你母亲,也是他亲手所伤,难愈而死。”
莫倾语听得这话,犹如劈面被天雷所击,恍然如失魂落魄。回想起母亲当年之状,又想起父亲种种神情话语,身上杀气动荡,又发作起来。一时大声喊道:“不会的,你骗我。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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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苍然听着一旁曲秀才曲孤高凄凉悲痛之极的琴声,想起自己怎样一剑刺进了师父的后心,一直到师父神色安然地在自己怀中闭上了眼睛。自己也不禁闭上了眼,两行眼泪顺颊而下。那琴声回荡在荒凉的山岭里,本来轻松跳跃的篝火也是一时黯淡伤神,众人都是闭目不语。
萧苍然看见自己小时候,是师父扶着自己蹒跚学步,众位师叔在一旁说笑。一会又看到大哥舒展云翼,在天空向着自己微笑。一时又觉得白裳与安宁在为自己擦汗擦脸,一时居然是自己身穿红袍,正伸手揭开面前新妆女子的盖头,一掀之下竟然是莫倾语正对着自己微笑,突然又变成楼入云挥手打自己的耳光,立刻惊醒起来。脸上已是挨了好大一个耳刮子,却原来是这邋遢老倌儿王德显正骑在自己身上,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王老倌儿笑呵呵的说道:“小哑巴,睡觉还乐的这么欢,是做梦娶媳妇了吧。”说着脸色一变,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凶恶地说道:“本老子救活你的小命,可不是让你睡大觉,快起来跟老子去办正事。”只是他长相慈祥,要做凶态却装得不像,看起来颇为可笑。萧苍然此时心中一片清静,仿佛什么事都无所谓,哪还怕他的威言恫吓。只是瞧定了他微笑。
王老倌儿大是气愤,还待发作,忽然站起身来。两条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已来到近前,却是一个长相极是英武的劲装男子与一个脸如死灰样的女子。
王老倌儿问道:“这么快?”
劲装男子说道:“不是我们快,是他们来的巧,这些牛鼻子倒有些道行。”
死脸女子却道:“咱们怎么对付他们,你老头想好了没有。”
王老倌儿负手踱步,捋须笑道:“就算咱们不找他们,他们也得找咱们。咱们就吃饱喝足了在这里等,然后给他们来个下马威,吓他们个屁滚尿流,哈哈,这可好玩。”
劲装男子奇道:“这小子便是咱们要找的人么?你当真拿的准?”
王老倌儿嘿嘿一笑:“**不离十,错了管换。”突然一旁酣睡的武胖子‘卟’的一声,放了一个极响的屁,他身边三道人影立时跳开。大伙一时无语,忽然爆出一阵哄笑。
当下诸人起火烤肉,也不知为何,武胖子的酒坛里又装满了美酒,众人一边说笑,一边痛饮。场中八人唯二人不言不语者,就是萧苍然这个哑巴和那一直盯着他看的面如死灰的女子。
一时间众人酒足饭饱,东方艳阳高照,各人都坐在地晒太阳。萧苍然混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路,也没兴趣知道,心里想了一会昨晚奇怪的梦,又想起大哥来,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心中又古里古怪的闪过白裳的面容,苦苦一笑,长出了一口气。默运真气,竟察觉自己全身经脉多处断裂,血行极缓,怪不得四肢麻木,就连呼吸都有些艰难。忽然感觉自己断绝呼吸之时,反而更加顺畅,毫不气闷,登时闭住了气。只觉内息源源不断,随心之跳动传入血脉,经脉虽然多有残断,真气却似由骨肉遍行全身,毫无涩滞,较之以经脉运行更为舒服,清爽浑然之感深入骨髓,不多时全身已充满了力量。继尔凝神禀念,内感元神,只觉难过之极,昏昏沉沉,七魄黯淡,才知道原来自己元神也被伤的如此之重。任自己怎样以灵气抒缓,都毫无进展,忽觉泄气。刚一睁开眼,刺眼的阳光直入眼内,萧苍然只觉头脑一晕,一阵温热直传入神宫,竟是一缕纯阳灵气。纯阳灵气与自己身上纯阴灵气相合,竟觉一阵微痛,元神魂魄轮转,灵力激荡,阴阳交济,元神渐强渐明,自己虽是睁着双眼,却仍似能感应元神,忽地阳光移位,从他眼中错开,身上灵力方才逐渐平静下来。只见八人已将自己转圈围住,各人眼中皆现喜色,这次就连那死人脸的女子也不例外。萧苍然看了他们一眼,依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闭目养神。
武胖子说道:“这帮蠢货脚程也太慢,可让人等得真不奈烦,要不咱们往前走走吧。”
王老倌儿微一沉吟说道:“也好,反正早晚要走。咱们就往前溜达溜达。”
武胖子一闪身到了萧苍然面前,一把将他提起,搁在肩上,向北纵身而出。
萧苍然听得耳畔风声呼啸,吃了一大惊,睁开眼来,却见两侧山石树木飞速远去,武胖子这两条短腿奔走之快,真是匪疑所思,前所未见。其余人等都在前方,却比武胖子更快,心中大奇:“哪里来的这如此多的绝顶高手,若单论轻功,只怕已和云中君楼前辈不相上下。”
忽然后方传来一声呼叫:“前面众位请留步,昆仑派有话要说。”萧苍然听得心下又是一颤。
众人闻声都是停下了脚步,站立相待。须臾间,一片白光闪耀,金风呼啸,数十名昆仑道人踏剑飞至,落剑在八人身前,都是衣袍鲜亮,背后斜挂着宝剑,风骨矫然,神情肃睦。萧苍然张大了嘴巴想要说话,却无奈自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一个道人负手排众而出,向众人行了一礼。开口说道:“贫道昆仑派如风子,今日得见显德王与众位尊者,聆听教诲,实在是莫大的幸事。贫道代本门众弟子给众尊王与尊者施礼了。”说话之人正是当今昆仑派掌门如风子,昆仑派中‘天如灵玄’四代门下中,如字辈弟子在与群妖斗战中,却只有他一人尚存。自上一代天同真人被召入天元宫闭关修法,他便令受了师命,执掌昆仑一派,至今整六十年,却是他执掌门户后第一次下山。
劲装男子哈哈笑道:“小老道,你兴师动众的赶来,原来是和咱们攀交情来的,这倒是新鲜事。”
武胖子也是笑道:“一二三....一共三十六个道士一起抹了脖子,那倒也很是有趣。我武美人保证,你们到了幽冥界,我天天给你们....这个教诲。”众人听了都是哈哈大笑,一众道士却是皆有怒色。
如风真人微笑道:“武尊者见笑了,贫道今日叨扰,乃是有事相求,还望显德尊王与众位尊者玉成。武尊者所执之人,乃是鄙门小徒,此徒小有瑕疪,犯了些过错,贫道想将他带回昆仑加以处置,还请众位高抬贵手。”
王老倌儿显德王笑不可抑,前仰后颠。说道:“小道士,你昆仑派说话可真是有趣,这小子能杀师大义灭亲,不畏强权而抗九天令,天资过人而私证真神,你居然说小有瑕庇。老子我却稀罕他是块上好的料,你昆仑派弄回去,多半也就是宰了。倒不如我自己留着,给大家伙做个衣钵传人,将来他必能有些大出息。”
如风子依然是微笑说道:“尊王此言差矣,这劣徒弑师为逆,德行愚顽。尊王若再强收他为徒,鄙门之果,可鉴前车。”
显德王突然神色转严,对如风子说道:“你小小的昆仑派,也敢和我相提并论么?你昆仑派办不了的事,就能难得倒我么?”
如风子也是面色庄严说道:“并非贫道敢自比尊王,实在是师门令谕难以违抗。天元阁九位师长得示天谕,必要我等将此逆徒擒回,以正门规。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尊王见谅。”
显德王哈哈一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这小道士这番说辞,那不是戏弄本王,又是什么?我现在就替你那九位师长告诉你,你门下这位高足,便是无相冥君转世,我等身为从属,这就要带他回复神识,重新一统我幽冥界。谁要想阻拦,哈哈,那可是当真嫌自己活的长了。”
众道人连同如风子在内,都是脸色大变。九天神谕众道记得清楚:“凌霄暗乱,复归无相,人灭仙绝三界伤。阴阳并立,日月相亟,祸起昆仑道玄苍。”只是谕示不敢妄解,但唯有最后一句说得明白,这次劫祸起源就是昆仑门下道人玄苍子。而这显德王便是幽冥九王之一,而这幽冥六尊却是无相冥君的护法亲卫。现在听得显德王说到无相冥君四字,无不如当头棒喝,思想神谕,却也想明白了个大概。是说天庭将被无相冥君所据,屠灭人仙,而玄苍便是这魔神转世。如风子想到此处,虽是近百余年修为,额上也沁出了冷汗,若非今日不顾对头之威强行率众赶来,任得他们将玄苍回复了无相魔君的神识,那么此事便再也无可挽回。
随手拿出一块玉牌,便是昆仑掌门的信物,转身高声道:“灵山灵海灵修灵焰听令,命你四人立即返回玉虚峰天元宫,将此事报知众位真人,路有阻碍者格杀勿论。”四名道人齐声躬身称是,立时驾起灵剑,破空而去。
如风子继续高声道:“自古邪不压正,我等修行乾坤正道,为的便是破邪除魔。今日之事,乃是天意,此正是我等顺天卫道之时。众弟子听命,昆仑门下弟子玄苍,堕落魔道,罪行难恕,现开革出派,即时荡灭。”
众昆仑弟子齐声应道:“恭领掌门真人令谕。”说罢‘嗡’的一声,三十余柄宝剑齐声出鞘,动作整齐如一。
如风子转过身来对显德王等人说道:“幽冥显德尊王、幽冥琴士曲孤高曲尊者、幽冥祭酒武美人武尊者、幽冥花牧白骨白尊者、幽冥舞姬冷霜姿冷尊者、幽冥歌令闻可泣闻尊主、幽冥巡界夜无声夜尊主。贫道等虽自不量力,然天降大任,不得不为,此子不除,则三界有难。今日我昆仑弟子愿代天行道,虽死不悔,众位尊王尊者不必手下留情。”
武胖子武美人笑的将萧苍然扔在地上,弯下腰来左手捂着肚子,右手却指着如风子,不可自抑。显德王和其他尊者也是大感有趣,陪他发笑。武胖子说道:“看你把我们的名号都一个个念的清清楚楚,我还道昆仑派的掌门人能有什么过人之处,原来却是我老武以前的本家,是....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亡命徒。亏他还能说的这么一本正经,文皱皱的,比曲秀才还酸。”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却一不留神突然又是‘卟’的放了个响屁。众尊者又是一阵欢笑,也不知是笑如风子,还是笑武胖子放屁。
萧苍然听闻自己竟是什么无相冥君转世,还以为是这王老倌欺骗掌门真人,哪知此事竟是越说越实。而原来自己身旁这些人,又都是冥界的神王尊主,这些传说他原也听说过,此刻掌门如风真人亲言加上这些人自认,想来自然不假。可是若说自己是无相冥君转世,自己却决不相信,定是这些人认错了。想要辩解,却想起自己已经是个哑巴来。忽然天旋地转,已是被武胖子扔在地上。
却又听如风子说道:“我昆仑门下就算粉身碎骨,也决不容这无相魔君重归此世。众弟子,布天罗灭魔剑阵。”一众道人听得掌门令谕,忽地散开,将显德王等围在中间。漫天剑光闪烁,纷纷插落于地,一道道剑光紧相连扣,方圆一里之内,竟布下九道剑障,连如风子在内三十二名道人分列阵位,各持指诀,身侧宝剑空悬吟啸,等待掌门令谕。不多时阵法全开,阵顶数百飞剑飞舞缭绕,青白神光蔽日,响若龙吟。
显德王嘿嘿一笑道:“这小道士已经派人去搬了救兵,这个阵是想将咱们困住,恩恩,策略还是对的,那咱就跟他们玩玩吧,来来来,抓阄。”说罢竟从怀里抓出一把花生来,挑了六个差不多大小,攥在手里。对众尊主说道:“不许耍赖施法,谁的粒最多,谁就先来。”众尊都微笑着上前抓阄,各人剖开花生,却是那劲装男子巡界尊者夜无声的花生最多,竟结了六粒米。余人各叹而坐之。
夜无声呵呵一笑说道:“如此小弟占先了。”身形一弹,直上半空,立时引得飞剑袭来,夜无声应手而出两只短戟,拔打群剑。
萧苍然愕然大惊,想不到这些人如此轻视师门天罗灭魔剑阵,竟是以抓阄而选出一位来。而这夜无声竟不攻主持剑阵之人,反而去与护阵神剑相搏,如同儿戏,一时间难以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何事,坐在地上呆看着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