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时分，阿红终于还是受不住心里的纠结，悄悄动身去了刑房。

不知怎么，阿蓝临走的那一撇总是让她心里沉重的很，几乎喘不过气。

毕竟冰块也是因为自己才受罚的，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心里这样念叨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刑房门口。阿红悄悄地从窗间的缝隙里看进去，眼前的一幕却让她全身僵住了。

阿蓝整个人被倒吊在梁上，细白的脚腕已经被粗糙的绳子磨得出血，刺眼的红色正顺着小腿一点点流下来。或许是药性未尽的原因，她半闭着眼睛，看起来不是很清醒。

但当看见了外面的阿红时，一向没有表情的脸居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阿红却觉得想哭。

她第一次看见冰块笑的模样，居然是这种情况。

顾不上会不会再被加罚，阿红一把推开门闯了进去。不顾阿蓝惊异的视线，反手把绳子割断，将人放了下来。

“你干什么，时间还没到……”因为身体虚弱的关系，阿蓝说话的底气都不太足。可还没等她说完，阿红已经扑在她身上，不管不顾的哭了起来：“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这是阿红第一次叫她姐姐，也是她第一次看见她哭的样子。

有点难看。

虽然感觉到脚腕上的伤火辣辣的疼，阿蓝却笑了。耳边是阿红一遍遍道歉的声音，明明用不上力的手，却还是硬撑起来，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这样，她是不是就能抓住那一缕阳光了呢？

……

在那之后，绝杀双花的感情急速破冰，以前一个唱戏一个拆台的两人终于开始一起做事，连带着谷里上上下下都松了一口气。

阿蓝明白，像她这样的孤儿，长大后一般都会被派去做最危险的任务，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更难免一些场面下的龌龊事。毕竟没人关心，死伤都无伤大雅，她对此也早有准备。可不知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接到过任何需要性命相拼的命令，甚至连稍微有点超出能力范围的事都没做过。

还是说因为成为了绝杀双花，所以不必再去做那些拼命的事？

阿蓝虽然疑惑，但也没时间多想。最初合作过几次后，她就看出了阿红的武功短处，每次出任务她都会把妹妹护得好好的。两人经常一个打掩护一个下毒，渐渐培养出了极佳的默契。

几年过去了，当初一起嬉笑玩闹的孩子们都逐渐长大，其中地位最高的莫过于一年前就已经晋升为左右护法的绝杀双花姐妹。虽然除了接命令外两人都很少回谷，但无数从刀尖上滚过来的经历已经帮她们打出了响亮的名声，无形当中已经被外界誉为万绝谷中最好的一把刀。

而此时，传闻中凶神恶煞的姐妹俩正身着便装，和普通女孩没两样的在大街上闲晃。

“红儿，明天要回谷里一趟，”阿蓝看着走在前面兴高采烈的妹妹，纠结了半天还是把心里所想说了出来，“明天就是你及笄之日，按照规矩，你我要在当日同被种下双生蛊，以正姐妹身份。”

阿红虽然也不小了，但在姐姐面前总是有点孩子气，喜欢四处游山玩水，大概不肯回去吧。

果然，那位有点不高兴的转过身：“为什么？我不要。”

“听话。”阿蓝有些无奈的劝着，其实她自己又何尝想被种下双生蛊呢？

双生蛊没有实效，只是一个形式。一旦接受了，就算坐实了两人的姐妹关系，不过这就意味着两人之间大概永远止步于此了。

当初阿蓝拼命努力成为绝杀双花之一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尽管现下举手之间就可得偿所愿，但人总是贪心。一旦得到了，就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一点。

想要更近一点，想要完完全全的占有。

她喜欢阿红，不是姐妹间的喜欢，更不愿跟对方一辈子维持所谓的姐妹关系。

但是，这点心思在铁一样的例律面前，又怎么可能实现？

何况，阿红也只是把自己当成姐姐罢了。

……

阿蓝怀着心事带着妹妹回了万绝谷，终于赶在阿红及笄的前两天赶到了谷中。可还没来得及坐下休息一会儿，阿红就被谷里的药师拉过去切磋技艺了。

还真是够拼……看着明月高悬的夜色，再看看那两人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阿蓝叹了口气，却没什么睡意。

后天就是阿红的生日了，特殊的及笄之日，该送点什么呢？

前一年是发钗，去年是衣裳……阿蓝坐在院子里回忆着，思索良久都没有答案，就算是出任务她也没想过这么多。但唯独是阿红的事，她从来不曾轻慢。

她从来不指望那份见不得光的感情会有什么进展，更不强求对方回应什么。只要阿红能过的好，再多的付出也算值得了。

正出神间，身后突然响起玄清戏谑的声音：“呦，又想你妹妹了？这才分开几分钟。”

毫无防备的心事被人戳穿，阿蓝脸色不太好的转过身：“你有话说，没事就走。”

“开个玩笑，别生气，”玄清敛了笑容，“找你出个任务，做了铁匪门的头子。”

“知道了。”阿蓝早习惯了做事不问缘由，简单理了理衣服就要出发。

“别着急啊，”玄清连忙叫住她，“今晚凌翠楼贼首聚会，人数众多，高手也不少。你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杀上门去，还不有去无回，”一边说着，一边从手里提着的包袱里拿出一套轻薄艳丽的纱衣，“扮成舞姬混进去，更容易得手些。”

阿蓝皱皱眉头，显然她明白玄清话里隐藏的含义。她从来没做过要出卖色相的事，更不喜欢这种下流的勾当。但一想到很快就是阿红及笄的日子，这时候如果受伤未免晦气。稳中求上，还是接过了那件纱衣。

玄清无奈的一摊手：“本来这种事用不着你去做的，可现在谷中人手不够，我也没办法。”

“我知道，”阿蓝转身就走，“后天以前，一定赶回来。”

……

到了凌翠楼，阿蓝才明白了玄清的用意。这铁桶般的重重包围下，要想毫发无伤的杀出重围，还真不太可能。

尽管对那件纱衣还是有些抵触，但阿蓝还是理智的换上了它。好在为了能够完成诸如此类的任务，她从小就接受过舞技乐曲的训练，不过从来没有实践过罢了。

很显然十年一剑没有白费功夫。当庭一舞，艳惊四座。

一曲舞罢，手里的短剑同时‍‎​​‌插­‍‌​­进­‌‎‌了那悍匪的胸口。

原本任务完成后就可以撤离了，但阿蓝没有想到的是，对方除了贴身的护卫，窗口外竟还埋伏着另一波人。饶是她武功再高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拼着性命九死一生逃出，身负重伤。

一路上连躲带藏终于赶回万绝谷的时候，已是第三天清晨。看着泛着微光的晨曦，她悄悄地叹了一口气：“还是错过了。”

靠着意志死撑的体力终于在此时消耗殆尽，她眼前一黑，伴着那件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染血纱衣，昏倒在了正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