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房研精竭虑的田昌,就是被外面的“吾皇万岁”给拉回了现实,到主院就看到了剑拔弩张的局面:“陆雪菡又是你!你如此护夫心切,倒也不怕坏了名声。”
“丞相也道风玦是雪菡的未婚夫,我护他是应该的,又怎会坏了雪菡的名声?”
“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否则休怪本官对你不客气。”田昌自然也看到了陆雪菡拿着的金令,他可不会允许她利用金令来扭转局势。
“难道丞相是要一手遮天吗?”陆雪菡选择了风玦,那她就不能再后退了。
“陆雪菡,本官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莫要枉费了陆太傅对你的一番心血。”田昌刚与陆渊达成协议,误伤了她难免致使事件朝不好的方向发展,得不偿失。
陆雪菡抱着拖延时间的心态与田昌周旋,因为她知道金令是不可能让田昌畏惧的。
她不过是在等,等的不是南赫铭对她和风玦的仁慈,等的是南赫铭会来宣示他作为帝王至高无上的权威。
“玉姐姐,是你吗?”兀笙悠悠转醒,抬起手想要摸摸玉妖娆的脸,摸到了才能确定这不是幻觉。
“风儿,是我。”玉妖娆笑了,执起兀笙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真的是你,还以为你丢下我再也不会回来了。”兀笙也跟着笑了,但他的心还痛着,“玉姐姐,你对我是喜欢吗?回答我。”
“傻瓜。”玉妖娆依旧没有正面作答,把兀笙交给雨昭,然后站了起来。
“玉妖娆,你还敢回来自投罗网!番儿对你一片真心,你为何加害于他?”田昌看到玉妖娆站了出来,疾言厉色地呵斥道。
“田番多次强迫于我,我记恨在心,终于得手杀了他,这是老天有眼!”玉妖娆故意将杀人之罪揽在自己身上。
“住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宫抓住这个贱人!”田盈扬言道。
纵使田番在世人眼中十恶不赦,但她田家的人还轮不到一个青楼女子来指指点点。
弟弟,你看清你所喜欢之人的真面目了么?
侍卫听令朝玉妖娆攻去,雨昭护着兀笙,无法抽身帮忙。陆雪菡手无寸铁,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跟雨昭一起把兀笙扶到边上。
“玉姐姐。”兀笙微弱的声音传进玉妖娆的耳朵,她不后悔认识风儿,更不悔爱上了他。
玉妖娆的一人之力哪里会是几百号侍卫的对手,兀笙屏息激发出体内所剩的真气,推开雨昭和陆雪菡,提气飞到玉妖娆身边。
“风儿,不要做傻事!”玉妖娆一边与侍卫过招,一边对兀笙说道。
“玉姐姐,难道只许你做傻事么?”说不说出来其实没有那么重要,玉妖娆为了他可以孤身前来替自己揽下罪名,他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雨昭也加入了混战,三人背对背迎战不同方位的侍卫。但对方人手太多,不消片刻雨昭就负了伤。
“都给本宫住手!”田盈挥退所有的侍卫,而她的身旁,陆雪菡被两名侍卫架着手臂,“风玦,你若不拿下玉妖娆束手就擒,本宫对你的未婚妻可不会怜香惜玉!”
“你放开她!”兀笙用夺过来的剑当拄拐,支撑住身体。
“风大哥,你不要管我,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陆雪菡一点也不害怕,因为她本就抱着与风玦同生共死的决心。
“那可不一定。”田盈否决道,“风玦,你捉了玉妖娆,用她来换陆雪菡,如何?”
“休想。”
兀笙另一只手抓在雨昭的肩上,他真怕稳不住自己的身体。
陆雪菡听到兀笙坚决的回答,心里泛着酸涩感。那个玉妖娆才是他最在意的人吧?原来他真的喜欢女子。
可自己呢?
自己在他的心中有几分重量?
“哼,想不到贵妃娘娘也会用如此卑鄙的手段。”玉妖娆接话道。她没有靠近兀笙,接近了只会令关系复杂起来。
“卑鄙?你这个贱人还有什么脸来指责本宫卑鄙!你用美色.诱惑了本宫的弟弟,枉他对你一心一意,结果呢,你不也照样对他痛下杀手,难道你就不卑鄙了?”
“他辱我在先,只凭这一点,他就该死!”
“你!”田盈气极,“哼,事到如今毫无忏悔之心,玉妖娆,该死的是你!”
“我既然来了,就没想过要全身而退。丞相大人,田番是我玉妖娆所杀,今日便一命抵一命,还了田番的真心。”玉妖娆毫无预兆地从身上抽.出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玉姐姐!”兀笙大喊,丢了剑踉跄着跑过去接住玉妖娆倒下的身子。
“丞相,田番的命我已经还了,请丞相饶过艳香居,饶过无辜的人。”玉妖娆艰难地对田昌说道。
“玉姐姐,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兀笙不争气地哭了出来,男儿气概顿失。
玉姐姐,明明田番不是你杀的,你为何要承认,为何要来替我抵命?
玉姐姐,明明你已经离开了,为何还要冒险回来,为何还要让我再经历一次分别?
玉姐姐,我不想和你分开,从来都不想……
“我死后,带我去城西。”玉妖娆说着最后的遗言。城西的必经之路上还有人在等她,等着带她回到那个她从小生长,却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不,你不会死,我不许你死!玉妖娆,你听到没有,我不许你死,我不许!”兀笙的眼泪肆意地洒在玉妖娆的脸上,犹如一根根冷冽的寒冰刺,刺痛着两个人的心。
“风儿,如果还能活着,多想再梦一次,再看看你吻我时的样子。”玉妖娆一日既往地微笑挂在脸上,眼角的泪滑落。
兀笙含泪一吻,吻在玉妖娆血色尽失的唇上。
而那双唇轻轻蠕动,一开一合,细微传来几个字,几个只有兀笙才能感觉到的字:“风儿我爱你……”
最后一个字说完,玉妖娆的头偏了过去,与兀笙握在一起的手也滑了下去。
“玉姐姐,那些都不是梦,怎么会是梦呢?”
“玉姐姐,明明是你太傻了,却总喜欢叫我傻瓜。玉姐姐,城西确实是个好地方呢,那里山清水秀,风儿陪你一起去可好?去了那里,我们便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兀笙抱着玉妖娆,亲着她的额头自言自语道。
“公子,玉姑娘她,她已经……”雨昭伸手探了探玉妖娆的鼻息,这个女子果真就这么去了么?雨昭的眼睛也不禁湿了。
“啊!”兀笙仰天长啸,身上散发出一阵肃杀的戾气,将雨昭和近距离的几具尸体也震了出去。
“玉姐姐,我这就带你走,我们一起离开京城。”兀笙抱着玉妖娆站了起来,一步一个血印地往大门走去。那些侍卫被他身上的杀气震住了,不敢向前,只能让出一条出路。
“没用的东西,还不给本宫拦住他!”田盈没打算就这么放过风玦。
“盈儿,番儿的仇已经报了,让他走吧。”田昌命侍卫收兵,并清理现场血污。这个结果也不算差,番儿喜欢那个女子,那就由她去黄泉路上给番儿作伴吧。
“爹!”田盈有些不甘。
“李大人,如今杀害我儿的真凶已经就地伏诛,关于风都护,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由你去办吧。”田昌抬手示意田盈不要再追究,然后对李正为吩咐道。
“下官明白。”李正为答道,转身也出了丞相府。
兀笙举步维艰地走在路上,雨昭和陆雪菡在几步之遥的距离跟在他后面,谁也没有上前拉住他。
走了不到一里,兀笙的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两条腿使不上力,眼看着就要跪了下去。
“公子!”
“风大哥!”雨昭和陆雪菡同时喊道。
一名身形纤细的黑衣人以极快地速度飞至兀笙面前,手法敏捷地从他手中接过玉妖娆。
最后还对兀笙说了一句话:“忘了她吧。”
兀笙只听得那是一名女子的声音,他想抢回玉姐姐,可是他真的没有力气了,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陆雪菡和雨昭把兀笙带回了风府,本来陆雪菡是想请御医来为他诊治的,但被雨昭回绝了:“公子的身份你也知道了,所以不能请御医。”
“雨昭说的是,是我疏忽了。怎么样,这次的伤是不是很严重?”陆雪菡担忧地问道。
“是,除了今日的鞭伤,公子还受了很重的内伤,伤及脾肺。而且这内伤还不像是今日造成的。”雨昭在山上学了些医术。
“那就应该是三日前在丞相府受的伤。”陆雪菡猜不透其中的错综复杂。
“陆小姐,你先到外面去吧,我需要给公子换衣清洗背上的伤口。”这种事只能由雨昭一个人来做。
“我可以留下来帮忙。”大家都是女子。
“可是在外人眼中,公子和陆小姐是男欢女爱,所以陆小姐还需顾忌一下。”雨昭客气地回道,“对了,纤纤那里,还要麻烦你去解释一下了,公子现在这样,是不能让她看到的。”
陆雪菡出门后,雨昭小心地将兀笙的衣服脱下。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雨昭看着那背上的伤痕累累,忍不住红了眼眶。
用剪刀剪开背上的束.胸白布,连肩上的伤口都有发炎的征兆。
十几年的朝夕相处,雨昭早已将兀笙当做了自己的亲人。所以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公子,雨昭都不会伤害你,即使那样会让我丧了命。
同一日,太后的步撵在戌时抵达皇宫大门,南赫铭亲自前往迎接。
虽然齐霜不是他的生母,但他自幼便由齐霜抚养长大,齐霜也从未欺瞒于他的身世,故而南赫铭对这个母后是很孝顺的。
齐霜入宫便贵为皇后,南赫铭的生母连一个妃都算不上,在生育他的时候难产而死。
皇帝见他是个皇子,于是便将他交给皇后抚养,从此他就成为了皇后的嫡子,享受着各种最优厚的待遇。
直至他四岁时,皇叔叛变意图篡位,是他那个唯一还未出嫁的小姑姑,率领大军镇压了叛变。
在那场巨大的变故中,父皇身心受创,而他也被立为了皇储,迁往太子东宫,尽管在他上面还有两个比他大上七八岁的皇兄。
直至他七岁时,母后告诉他,他的姑姑离世了,而他的父皇也突然驾崩,年仅七岁的他不得不继承皇位。
做皇帝本应该是件相当风光的事情,可在朝中具有很高威望的他的姑姑不在了,他的母后也身居宫中吃斋念佛,全然不像以往那样为他辅佐朝政。
南赫铭在田家势力的压迫下,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他的太傅恩师:陆渊。
离丞相府中那场惊心动魄的变故,已经过去五日了。
此时此刻,京城的艳香居中,有个人抱着酒坛子颓废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灌酒。
这里是上一任艳香居头牌玉妖娆生前的香闺,如今地上凌乱地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酒坛子,而那意识不清仿佛下一刻就要醉死的酒鬼不是别人,正是即将成为堂堂当朝陆太傅乘龙快婿的风玦。
玉妖娆死后的这些天,兀笙每日都待在这房间嗜酒,没人敢进来打扰他。
进来多嘴的那些人,不是被他用酒坛子砸出去,就是被他一掌给拍出去,就连对他的未婚妻和贴身丫鬟两人也都是同样的待遇。
陆雪菡依旧是每天带着雨昭来这儿探望他一眼,确信他还活着,没有闹得天翻地覆地要去殉情就好。
然后给了花妈妈一大笔银两,让她好生照料着,千叮咛万嘱咐不得出任何意外。
她拿他没办法,因为她懂得他的脾气,也懂得他和玉妖娆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恋。她也不是不难受,可现在难道要她去跟一个已故之人争风吃醋吗?
何况那呆子并不知道她已经对他产生的感情,毕竟他们之间的婚约只是一场权宜之计。
柳纤纤也来劝过兀笙,照样被他粗暴地甩开,兰儿唯恐自家小姐被他打伤,每次只看看他是否安好就拖着柳纤纤离开了。
“玉姐姐,你为什么要抛弃风儿,不是说好了冬天要一起去山上踏雪赏梅的吗?”
“我答应你了,你怎可以食言?”
“你走了,有谁还会叫我傻瓜,有谁还会骂我小混蛋,还有谁会像你这般,真心地爱我这样一个女子……”
“玉姐姐,是我太愚钝,是我明白的太晚,所以你要惩罚风儿吗?”
瘫坐在地上的人一阵喃喃自语后,忽的用力一把将手中的酒坛子扔到墙上,“砰”地一声很是刺耳。
“哎哟我的小祖宗哎,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疯?是要拆了妖娆的房间,还是要砸了我的艳香居啊。”花妈妈急忙推门而入,看着这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房间,一脸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二位找的可是这位小祖宗?是的话,麻烦你们赶紧把他带走吧,我这小地方可真是招待不起了啊。”见来人点了点头,花妈妈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花妈妈是疼爱玉妖娆的,再怎么说也做过好几个月她的摇钱树,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所以当看到兀笙为妖娆的死而伤心欲绝之时,心里是颇为怜悯同情他的,不过也不能就此断了她艳香居的生路不是?
“你先下去吧,我们会带走他的。”落夕先打发了花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