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馗落在地面,成形后小眼四顾,见有五六只胡罗卜大小的小鬼,一个高蹦过去,手到擒来两个,向蓄鬼罐里一塞,回去又捉来两个,探囊取物一般。洞中灵气没有白吸呀,果然有进境!李四纪福心下高兴,想:“瞧他那上赶的样就知道,以后要不时放他出来捉鬼,这一向把他憋坏了吧?”上官玲也发现了,道:“不用我打,就让他捉吧。我要走了。”人家可是保命要紧。
这七只野鬼才尽,一二里远处鬼叫声声,有哭者有嚎者,有长声,有短声,有男声有女声,有人声有兽声。更有鬼火连连而来,有若远星者,有若近灯者;有如点,有如炬;有蓝色,有黄色,在亮在头顶,有点在双目。钟馗刚才还在左挒右跨地弄姿好玩,这时见怕不有几百只鬼,一个高跳回罐中,本性不改,怕死钟馗!
李四纪福勉强抱住浅褐雕的脖子,这才飞起在半空。上官玲道:“是不是你吹错了哨子,四下里的孤鬼小鬼恶鬼善鬼全给招来了?这半空里也有许多。”李四纪福道:“怎么会?”上官玲道:“你看看你看看,土里游着灰的,地上爬着黄的,走的有高有矮,跑的有胖有瘦,还有那一跳多高的,嘴里吞着小鬼的,那舌头卷着状纸的是文的吧?手里还拿着骨刺骨棒的自是武的,啧啧啧,整个一暗鬼兵团啊。我打小就没见过这么多鬼!还说不是你一哨子招来的!”李四纪福也看见了,只好老实道:“只怕是我招来的。”他这就样好,不抵赖,一副愿打愿挨的死相。
远远的鬼群上空有人开打。李四纪福飞到近前去看,却是李似玉的父亲。李四纪福忙冲过去帮他打鬼。空中鬼怪皆如烟雾,倒是好打,一碰即散,只是散而复聚,打之不尽,烦不胜烦。李父道:“你得收了它的鬼灵才行。”李四纪福不知道那个鬼灵在哪儿,也没敢问。他不怕问任何人问题,但李似玉的父亲么……不敢,会露怯。
李寿师焦见他发怔,考虑到他是唯一一个来此救援的人类,便跟他交流情况:“只怕是来了鬼修或是鬼门大佬,我分明听到长长一声鬼哭哨,对方修为不同寻常,似有所图谋。不然谁能集合这么多鬼?只怕方圆几十里的鬼都爬出了坟墓。”李四纪福不敢问问题,倒是不怕再承认一次错误:“我吹错了鬼哭哨,图谋就是要捉一只寮经鬼将。”老头想你可真令人刮目相看,口中道:“哪里有什么鬼将,都是些杂七杂八的小鬼头。你还不快吹回去?你这孩子!”此番打扰了老头清修,更有藏身之地暴露之风险,难免老头火大。
李四纪福见鬼越来越多,密密层层的成千上万,后面还不知有多少,也有些慌急,道:“我去问问——来想想怎么吹。(本章节由网网友上传)”差点没把正扫荡鬼崇的老头气得跌落云头,怎么现上桥现扎耳朵眼呀?
李四纪福却极正经地进了神识,入了金鲤皮袋空间之中,他问鬼修:“我把鬼都招来了,怎么样让它们散去?”鬼修脸上难得出了一线笑容,道:“你吹的就是集合哨,为什么又遣散它们?领它们去攻城略地吧。”李四纪福一把将他拎住来到夏泊月面前问:“您老饿不?”
鬼修变色骂道:“又来这一套,连变个花样都不会!小子,这回你别吹行不行?吸气吸响那个哨子,只让“退”、“赏”二孔进气试试。”鬼哭哨其形为一鬼蛙伏在一波状筒形破树叶上,那蛙偏瘦,有如竹节一样的身骨。筒形残叶上蚀有五个孔洞,分别命名为:进、退、战、赏、罚。以前李四纪福学吹哨,总是五孔全部堵住。
坐在大雕背上,凌空猛吸鬼哭哨,直绕着鬼群飞了一圈。“退”孔嘟鸣声中,“赏”孔和鸣声里,鬼群四下里停下来,却不肯就散。李四纪福瘪着肚子再吸一圈也是无用。钟馗跳出罐来,把他的下灵石一大把一大把向下洒进鬼群,流星雨一般。那钟馗兼而口中“嘟、嘟”有声,若同“赏”孔之音。李四纪福若不是看清是他用嘴吹的,还以为是他另一个部位发出的。
群鬼抢那下灵石,李四纪福拉着李寿师焦成功退却。群鬼得了利益,也就不再纠缠。
面对成功撤退这一巨大胜利,李四纪福问老头:“李师前辈不在谷中清享,怎么出谷打鬼来了?”老头道:“享什么?群鬼都打到门口了。”李四纪福抬头一看,可不正在鬼谷门口?
李四纪福问道:“老龟前辈呢?李似玉在么?我进去看看他们。”老头道:“都在坐关。”李四纪福到了门口也不得入,心下一阵失望,道:“晚辈告辞。”老头还了半礼,进谷去了。
李四纪福一路回去,见到不少城中修士,双环堡主拦住他打问,终日炼器的丁村鲁夫都来了,乘着鬼退潮试他的螺银追魂刀。见到韩部郑长时,李四纪福没法,只好照直问过去:“守城使知道是怎么回事么?这么多鬼!我捉了几只,怎么突然又没了?”跟老头探讨了一番种种可能性,并说那声音听着着实奇怪。
话说李四纪福半夜搞了个群鬼大集合,又复遣散,花了上千灵石的遣散费,难免肉疼。他就想到伊雨滴那里去打些秋风来弥补弥补。于是准备赶路,目标:巨钟暮雨谷。
李四纪福去接臭蛋,就准备上路。花门柳一却在,向他禀告道:“黑水庄有消息来了。”李四纪福按下上官玲,和臭蛋道:“你和我走一趟,记下这次的首尾,以后都是你自己的事了。”主仆向黑水庄而去。
他们这一路不免走得神经,几度回头,几番绕道,这才来到黑水庄中。都是李似玉那番话招的!他在庄里一现身,乌头老龟便走出阴影,给了他一兜螺银矿石,和一只寮经鬼将。
印象中的寮经鬼将十分威风,李四纪福得靠大阵才砍伤过一个,也未曾拿获,当时留下一杆长柄弯刀。李四纪福将鬼将装入蓄鬼罐,对老龟道:“怎么有劳您老亲自出马了?”老龟道:“他们父女说这个送东西的法子不妥,以后由他们自送到店里。你回南方不回?我想和你同走。”李四纪福想,他们是不让自己插手的意思,嘴上道:“好啊。”老龟也不多话,两支胡子一下跳动起来。李四纪福用中指一截金鲤皮袋,二人意会处,老龟已就没入其中。他想夏泊月了吧?急着来我这里和她相会,人还是没老啊。李四纪福想着,偷偷笑了一下。
李四纪福把兜子交给双环堡主,说起此次要南回一趟。二人难免有所缠绵。李四纪福想起老龟色心不老,心下暗暗佩服,难免有些效仿之意。双环堡主给他亲着,就觉得这回李四纪福格外用心,还以为是他要远行,十分留恋自己美色的缘故。
说起来双环堡主长有重腮,李四纪福每回看着都觉得有些滋味,这也是一种吸引人的风韵;大眼留神,流露出对灵石的渴望和与此相关的一点机心;人长得丰腴,骑着十分舒服。李四纪福是很喜欢的。这喜欢之情流露出来,便让双环堡主有了那样的意识。
李四纪福带着臭蛋,接上上官玲,分乘大雕,向酒旗镇飞去。
距酒旗镇不远有处大湖,李四纪福有印象,远远见了便按下大雕,落在了湖边。一群北征雁栖戏于此,苦芦草和苇叶才长半人高。李四纪福实在觉得这湖水可爱,和臭蛋一齐跳到水里嘻戏。臭蛋和小螃蟹玩心极重,下水便不肯出去,上官玲也来陪他玩,教它们种种戏水法,一直玩到天黑。
李四纪福在岸上进了神识,果然不见两只妖怪踪影。他问鬼修:“见到我的鬼将了么?”鬼修道:“罐子里的正是我手下那只。你怎么捉到它的?”李四纪福道:“那还不简单,手到擒来。”跟他先吹回牛。这吹牛的本事至今少有历练,比人比兽都差得太多。以后可得多学着点。
却见上官玲和一个女子坐着说话。李四纪福叫她道:“走了,去酒旗镇住。”上官玲道:“不走了,我要给何家妹子出气。”李四纪福一看,那是个细眉矮个儿的女子,身上背着包袱,一副走长途的样子。模样依稀有些相识。李四纪福突然问上官玲:“她可是叫何宁缍?”上官玲道:“如何不是?你怎么知道了?”李四纪福道:“她怎么了要你为她出气?”
上官玲一句话就说明了:“地痞霸占了她的店,当官的说要店可以,得给他占一回身子。她气不过,要去找她过去一个相识报仇。”李四纪福听了前一半就骂了句粗口:“操!”听了后一半就问那女子道:“你这是要出门找人去?”何宁缍道:“是,我去找丁村。”她大概认出了李四纪福是当初那个与丁村在一起的杀魔人。
上官玲同情何宁缍是她自己身世也苦,看不得别人受欺。李四纪福知道这事不可不管,也不可太多事。他想了一下,道:“上官,你护送她去柘定城找丁村鲁夫。”上官玲道:“我不,我去杀那流氓和贪官。”李四纪福道:“你杀完人倒是痛快了,你就不想想人家何宁缍到底想要什么,要血仇么?”
这时何宁缍道:“我有个青梅竹马的发小,叫丁村鲁夫,一走四年了,也没个消息……”李四纪福笑着向上官玲道:“听明白了?这事不用咱管了,自有人为她主执公道。你尽管送她去见丁村。我在镇上等你们。”
上官玲正在义愤头上,跳起来道一声:“罢了,把你的雕给我们,十一二天就回来。”拉着何宁缍脚不点地地走了。
李四纪福放任了臭蛋,令他带着小螃蟹去湖里玩,自己专心收服鬼将。鬼修也还言而有信,断除了与鬼将的从属祭认,教李四纪福以炼鬼之法。
第一步,鬼修让李四纪福破去鬼哭哨之祭法。李四纪福进入神识,将鬼哭哨交给乌头老龟,谁知夏泊月心情大好,挥手抢过,须臾之间,鬼哭哨连闪鬼火,通体颤抖,最后“嗤”地一声泄出一道鬼气,夏泊月以手扇去,笑道:“象屁一样,臭。”交过来。老龟道:“拿去吧,成了。”
李四纪福退出神识,将哨拍出袋来,而后依鬼修之言,扎胸口出血,钻心的痛疼使得他哆嗦不已,冒出一身冷汗。鬼修尤在神识里冷冷笑道:“你这算什么?我门中有人泡在符水中十年,每日里身受抽筋剥皮之苦,只为身下种上符文,得数劫不死之惠。”言下对李四纪福受不了这点苦颇为不屑。
血滴在鬼哭哨上,鬼哭哨噬之,如睡至醒,如死至活,如生至熟,如小至大。李四纪福甚至敢说哨子在扭动在长大在和他说话。他凝了凝神,以额头神识激哨,则鬼哭哨受命不违。以后,李四纪福每回用鬼哭哨指挥鬼将,皆要以胸口之血唤醒它。
李四纪福祭鬼哭哨,这一过程中,那鬼哭哨粗糙斑驳的叶皮对李四纪福似乎有了认同之感。李四纪福也觉鬼哭哨的薄皮似乎厚重了些。这是自己的东西了,他摸摸胸口,痛啊。
他将寮经鬼将放出蓄鬼罐,同时放出了钟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