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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旧爱如烟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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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入冬了,初雪从苍茫的夜空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韩冬坐在车里,透过窗望着那洁白的雪花,心里觉得好安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人就在身边。

“你的生日快到了吧?”云飞扬蓦地想起了什么,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地敲击了两下。

“你怎么知道的?”韩冬转头看向云飞扬,目露讶异之色,在他的印象里,好像还没有告诉过云飞扬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呢。

“根据你的名字猜的呗,你一定是寒冬腊月里出生的吧?”

韩冬笑了笑,算作回答,沉默了一会,他忽然想起于漠北刚才非比寻常的表现,便敛眸问道:“你和于大夫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两年前,他来诊所应聘的时候。”云飞扬不解地看了韩冬一眼,“怎么了?你干嘛突然对他感兴趣?”

“没什么,随便问问。”韩冬摇摇头,视线又移到了车窗外,落在繁华热闹的街道和行色匆匆的路人身上。

云飞扬觉得韩冬的表情有点奇怪,却也没再多问,将车开到了一家餐厅门口,“走吧,我们先在外面吃个饭,然后你跟我去一趟蓝海。”

“去蓝海?”韩冬耍起性子来,“我不去,你不是刚才还埋怨我四处乱跑吗?”

云飞扬倒也不恼,笑吟吟地回道,“我是埋怨你一个人四处乱跑,和我在一起的话,跑到月球上都没问题!”

韩冬欣悦地笑笑,和云飞扬一同进了餐厅,吃过晚饭后,他们又来到了蓝海酒吧,韩冬看到袁野和鲨鱼早已等在了那里,看来,他们是约好今晚要见面的。

云飞扬搀着走路还有些缓慢的韩冬到了酒吧里最豪华的那间卡座内,小娘炮看到他把手抚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腰上,惊得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刚想扑过去问个清楚,就被鲨鱼拦在了半路上,压低声音呵斥道:“小兔崽子今儿给我放老实点,这回可是飞哥的正宫娘娘驾到,你丫再敢招惹他,小心你飞哥可没那个耐心了啊!麻利儿端酒上来!”

小娘炮听闻此言顿时泪水涟涟,其他服务生听到了也都面露惊讶之色。

“脚好些了吗?”韩冬刚一落座,袁野就关切地问候了一声。

“哦,好多了。”韩冬想起自己好些日子没去上班了,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知道我落下了不少工作,不过我会尽快回来上班的。”

袁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想你来不来上班还不是飞扬一句话,他要是不同意,我哪有那个胆儿敢累着您老佛爷哟!

鲨鱼回到卡座里,刚把烟递到云飞扬手中,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云飞扬接起电话说了几句后,对韩冬知会了一声,“大林找我有点事儿,我得离开一下,你先陪袁野他们坐一会。”

“哦,好的,你去忙吧。”韩冬点点头,目送云飞扬离开,鲨鱼坐到他对面,将一颗烟递到他面前,韩冬见了连忙摆摆手,“我不会。”

“呵呵!”鲨鱼眯缝着眼睛笑了笑,冲袁野调侃了一句,“冬子一看就是妈妈的乖乖仔。”

袁野回以了一个会心的微笑,端起茶几上的洋酒抿了一口。

韩冬回想起上一次来这里时的情景,再对比现在,简直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倒觉得有点不自在,他尽量掩饰着内心的尴尬环顾了一下四周,对鲨鱼问道:“小白呢?”

鲨鱼叼着烟削起水果,边漫不经心地回道:“我把他给藏起来了,免得你那个朋友又来抢人。”

韩冬低眉一笑,安慰似的来了一句,“你放心吧,他不会再惦记小白了。”

此时,酒吧里客人络绎不绝,形形‎色­色​‍­的人们伴随着不绝于耳的R&B和hip-pop音乐,在这里对饮,畅聊,等到俊男靓女们都汇聚到舞池里时,音乐则换成了激情似火的house和breakbeats,美丽性感的dancegirl随着电音舞曲扭动着腰肢,气氛被渲染得格外欢愉!

韩冬很少到这样的夜店来玩,看见那场面不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视线一直在四周游走,正在他欣赏得有些入了迷的时候,袁野的一句话把他拉回到了现实,“冬子,你和飞扬……走到哪一步了?”

“啊?我……”韩冬愣了愣,可面前的两人神情却很认真,一点都不像是随便问问的,韩冬心下一凛,突然之间变得有些无措,“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你就别装傻了。”鲨鱼弹了弹烟灰,正正经经地看着一脸惶然的韩冬,“飞扬和我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韩冬垂下眼帘,没有作答,他的迟疑和沉默让面前的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神情不约而同地变得有些深沉。

“冬子,你别看飞扬外表上挺糙的,其实他比谁都脆弱。”鲨鱼直视着韩冬,目光颇有意味,说着他又转向身旁的袁野,商量道,“怎么样?今儿给他说道说道?”

“别说了。”袁野微敛双目,原本温和的面庞上忽然泛上了一层凉意,“要说也是飞扬自己说,咱多什么嘴?”

“你不说我说!”可是鲨鱼却并不理会袁野的劝告,拿起面前的酒喝得底也不剩,然后把酒杯狠狠倒扣在茶几上,沉默了好一会,才在韩冬惊异目光的注视下,幽幽地讲述起来。

“冬子,事实上,在你之前,飞扬还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即使不能形容为刻骨铭心,至少也在他心口上留下了一道疤。”

韩冬一言不发地凝视着鲨鱼,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冷,越来越阴暗,心里倏忽间暗流涌动,仿佛浪花被风卷起,一阵一阵地拍打在岸边上。

“我、袁野还有飞扬从高中时起就是铁子,不过,其实那时候我们并不是三人行,而是四个人,另外那个男生,名叫言俊,和飞扬最要好,可以说是竹马和竹马,一直无话不谈,形影不离,起初我们还以为他们俩只是特别铁,后来才发现,他们是在恋爱。

“那程子飞扬就像着了魔一样喜欢言俊,言俊笑一下,他能开心好几天,言俊要是不高兴,他的心情绝对好不了,在学校时混一起,有时放学回家也要黏在一块,那时候言俊家住的平房,飞扬会趁他父母不注意的时候,顺着窗户爬到他的房间去,两人常常一起打篮球打到深夜,一起闯祸被老师罚站,一起学习,一起玩闹,一起戏弄女生,好像他们本就是一体的。那时候言俊长得又瘦又小,常常受高年级学生和街头小混混的欺负,飞扬居然为了这个还专门去学了散打,他现在的拳击底子就是从那时候练出来的。

“后来高考时两人还彼此承诺要考同一所大学,应届时言俊考上了,飞扬没考上,为了能和言俊上同一所学校,他又复读了两年,等他考上的时候,言俊都已经快上大三了。他们在大学里又好了两年,之后言俊即将大学毕业,这时他突然告诉飞扬说他要出国留学了,虽然自己并不想走,但是家人一致要求他必须出国深造,没办法他只能选择顺应家人的决定,当时飞扬并没有阻拦他,还告诉他自己会等他,无论等多少年都会等他回来。可是言俊走了以后,就和我们所有人失去了联系,包括飞扬。

“这一失去联系就是三年,那三年里飞扬始终都在等他,想方设法地去找寻他的踪迹,可是都没有任何音讯,直到三年后的一天,言俊给我们三个人每人寄了一封信……是三张结婚请柬。”

说到这里鲨鱼停了下来,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目光不断闪烁着,一旁的袁野长长地吐出一口烟,替他继续述说起来。

“其实他只在国外呆了两年,回国以后他就去了另外一座城市生活,在那里谈了一个女朋友,一年后决定结婚,我们这才得到了他的消息,而这所有的一切,他都没有对苦苦等了他那么多日子的飞扬,解释一字半言……”

这番叙说令韩冬身形剧震,他们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他的心一下又一下地抽痛着,他无法想象那么自信又高傲的云飞扬,怎么可以忍受这样的背叛,这样彻底又无缘无故的背叛——

“这世界上有很多错误是可以被原谅的,但是在爱情里,最不可原谅的,唯有背叛了。如果背叛都可以得到宽容和谅解,那还有什么是不能被宽容和谅解的呢?”云飞扬那个夜里对自己说过的话,犹在耳边,那时他还以为这只是一番宽慰之词,却没想到那原来竟是他毫不刻意的,发自内心的倾诉……

那年初夏,和煦的微风拂过面颊,然心却像被浸泡在了冰水里,阴冷的感觉顺着皮肤融进血液,又渗透到骨髓中,云飞扬手里攥着一张结婚请柬站在偌大的街头,原本挺秀的背影被衬托得无比渺小与落寞。

“飞扬!我和袁野都不会去的。”鲨鱼将那张请柬撕成碎片,扔到了一旁的垃圾箱里。

“……为什么不去?”云飞扬态度冷硬地回道,“人家诚心诚意邀请你,不去合适吗?”

“飞扬!”袁野拉住云飞扬的手臂,眼角挂上愁色。

“我不管你们去不去,反正我要去。”云飞扬蓦地笑了,语气却透着寒意,“我必须去给他送上祝福。”

袁野和鲨鱼没有办法,他们了解云飞扬,知道他轴得很,谁也拗不过他,只好在言俊结婚那天,陪着他一起去了言俊所在的那个城市,赶到了他的婚礼现场。

见到言俊的那一刻,袁野和鲨鱼都面无表情的,望着站在身着洁白婚纱的新娘身边正在迎接宾客的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只觉得一阵心酸,然而云飞扬却特别的坦然,坦然地如同他和言俊之间只是很普通的同学关系而已。

“飞扬……”言俊似乎没有想到云飞扬真的会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再次见到他,言俊的神情只能用复杂来形容。

“好久不见!”云飞扬带着无比亲切又自然的笑容,伸出双臂礼节性地拥抱了他一下,然后看向他身旁的那个女人,“我是言俊的高中同学,听说他结婚真替他高兴,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站在身后的袁野和鲨鱼面面相觑,关于那两人的重逢,他们曾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想过此时此刻这种情状。

仪式结束后,新郎新娘一直在宴席间向来宾们敬酒,直到婚宴已经接近尾声,一部分宾客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疲累的新娘在伴娘的陪同下到化妆室去休息,趁这会功夫,言俊走到他们三个身后,左手搂着袁野,右手搭着鲨鱼,十分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们来参加我的婚礼。”

袁野暗暗地冲鲨鱼使了个眼色,鲨鱼心领神会地指了指附近的一桌,“哎,袁野,那边好像有咱们的老同学啊!”

“我也看到了,走,过去和他们喝两杯。”说着两人就一同走开了,言俊迟疑了一下,望向独自一人默默抽着烟的云飞扬,神情黯淡地坐到了他的身边,沉默了许久,才蓦地问道,“你还好吗?”

云飞扬视线落在远处,语调出奇的平静,“我很好啊!”

言俊又沉默了片刻,缓缓吐出一句话,“你能来看我,说明你心里还有我,是吗?”

这样的问话令云飞扬不禁冷笑了一声,阴狠的目光落在言俊的脸上,声音却依旧云淡风轻,他将手中已经快要抽完的那颗烟拿在言俊眼前晃了晃,“点燃这颗烟之前,我还爱着你呢。”说着将指间的烟蒂用力地摁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拍了拍手,“现在,我不爱了。”

言俊嘴角扯了两下,似乎还想说什么,可终究没有说出口。

“保重。”云飞扬用冷到极致的语气扔下这两个字后,就和同伴一起告辞离开了,没有犹豫,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

当天夜里,鲨鱼驾车载着云飞扬和袁野走在回程的高速路上,一路上云飞扬都沉默无语地望着窗外的茫茫夜色,眉眼之间始终萦绕着一丝凉意,三个人都一言不发,车内沉闷的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了。

“停车!”在经过江面上的一座大桥时,云飞扬突然发声。

“在这?”鲨鱼愣了一下,“这么晚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回去吧。”

“我他吗让你停车!让你停车!”云飞扬捶着胸口怒吼。

看云飞扬情绪激动了起来,鲨鱼没办法,只得将车停在了路边,云飞扬一下车就在桥面上一路狂奔。

“飞扬!”鲨鱼生怕云飞扬伤心之下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慌忙上前想要去追他,却被袁野拦住了,“让他去吧,他只是想发泄一下。”

直到跑到大汗淋漓,云飞扬才停下脚步,双手紧紧地抓着桥边的栏杆,一阵粗重的喘息过后,他忽然对着暗夜里浑浊冷寂的江面大声地呼喊!

“啊!啊!啊!”

此时路上车辆很少,并没有人会在意他的呼喊,即使有人听到也只是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减慢速度,好奇地透过车窗朝那个哀伤的背影看上一眼,便又疾驰而去,云飞扬撕心裂肺的喊声穿过空气飞上了遥远的天际,连同那份爱恋也一并消散在夜色里,心碎了无痕。

回到车里时,云飞扬已经恢复了平静,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安静地望着窗外的夜景,就这么远离了言俊所在的城市,回到了自己的家。

从此,云飞扬貌似真的忘掉了言俊,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个人的名字,仿佛,那个人早已死去,如同丢弃在烟灰缸里的那颗烟蒂一般,早已陨落湮灭,化作一片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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