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六两压低声音左右看了看:“你让我放的东西到底把她们给咋样了啊?那两个人今天竟然没去刑堂!”
慕君吾闻言淡淡一笑:“三五天内,她们应该都没心思去欺负花柔了。”
唐六两双眼闪动好奇之光:“是吗?慕师弟,你快告诉我嘛,她们到底咋样了?“
“不该知道的,就别问!”慕君吾说完转身就走,唐六两急得抓耳挠腮:“你怎么这么小气?咱们可是朋友,是哥们,是兄弟,是……”
慕君吾进了院,话都没说完的唐六两失望地垂了双肩。
这家伙,多说两句会死啊!
……
成都府孟知祥的府宅院落内,有两具盖着草席的尸体。
“在头陀山找到的?”孟知祥微微蹙眉,眉眼流露着疑色。
“是的,在北面崖下,不过大约死亡已久,再加上虫蚁蛇鼠,尸身腐烂的十分厉害,特别是面部已溃不能识……”
听了宋志的回答,孟知祥没再说话,默默地取了姜片入口,用汗巾掩住口鼻,走向尸体。
“常七。”宋志唤了士兵中的头领,那人立刻与士兵将草席掀开了。
腐烂之尸,完全不能看,站在孟知祥身边已经看过一次的宋志忍不住转过头去,免得恶心,可孟知祥却没有退开,反而在恶臭中,围着两具尸体转了一圈后,停在了右边偏瘦那具边上。
“侯爷。”常七捧了两样东西到孟知祥身边:“铁钱是在左边这具尸体上发现的,而这枚玉簪是在右边这具身上发现的。”
孟知祥扫了一眼铁钱,没做理会,却伸手拿起了玉簪端详,继而点点头:“合上吧,拉去后山埋了。”
“是。”常七立刻带人把尸体遮盖抬走,宋志则伺候孟知祥吐了姜片,收了汗巾,一通收拾后才轻声问道:“老爷,您觉得会是那位吗?”
孟知祥把玉簪递给宋志:“你看看罢!”
宋志捧着玉簪细看,但见其做工细腻,通体圆润,簪体正中还刻有两个字:“应策。”
“恭喜老爷!”宋志脸上喜色乍现:“看来祈王已除,您可以高枕无忧了!”
“我等这一天可等得太久了……”
“小的这就去给唐门传信,让他们不必再……”
“不!”孟知祥非常谨慎:“尸体面容已毁,看不真切,我需要更谨慎些。”
“明白明白,是小的糊涂了!”
孟知祥往前走了两步,站定回头:“我突然有个想法。”他冲宋志勾勾手,宋志立刻凑过去。
孟知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后,宋志眉高挑:“老爷,您这可是引蛇出洞啊!高,实在是高!”
“去办吧!”孟知祥说着从宋志的手里抽走了玉簪,神情极为舒坦地走了。
第99章 玉儿
淅沥沥的小雨,从正午时分下到黄昏才停了。
石缝里积攒的水太多,每一息都有滴答声在提醒着苦牢内的死寂。
花柔蜷缩在墙脚里神情恹恹地看着黑暗角落里伸出的那一只脚。
“我很久没梳头发了,你能给我打整一下吗?”
黑暗里,女子的声音轻飘飘地。
花柔点点头:“好。”
女子从阴暗处爬了出来,昏黄的灯光下,她先前还干干净净的脸上居然有了灰尘。
“我喜欢胡辫,你会吗?”女子坐在了她的身前,仰着脑袋望着那滴水的气孔。
“不会,不过我会编流云辫。”
“行,就这个吧!”
没有梳子,花柔只能以指当梳,但在拆发、梳发时,她发现这女子的头发都锈住结团了。
“你……在这里多久了?”
“三年了。”
“什么?”花柔被答案吓了一跳。
“很久了,对不对?”女子看着气孔,脸上没有苦色也没有了怨恨。
“那你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不知道。”
花柔再一次惊讶:“刑堂不是惩戒门人的地方吗?每一次惩罚不都有时限的吗?”
“那不一定,基本上进了苦牢的人,就别想再出去了。当然,你不一样,她只是把你丢进来关几天,三天撑过了,你就会被接出去,还会得到……嘉奖。”
“嘉奖?”
“对啊!”女子转头看向花柔,竟对她笑道:“别看你进了苦牢,但……得失根本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
“得失?什么得失?你为什么知道这些?”花柔充满了疑问。
女子的笑容里泛起苦涩:“因为,我以前就是毒房的人!”
“啊?”
“我是被你师父,也就是毒房的主管亲手关进这里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花柔摇了摇头。
女子伸手指向了对面的牢房:“你觉得她们可怜吗?”
花柔立刻点头。
女子的嘴巴撇了一下,似乎是嫌弃,她转了回去看着那气孔不说话,花柔见她不吭声,就默默地继续为她梳头发。
“你听好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女子低声道:“每一个进来的人,都是犯了错……是犯了大错的,我也不例外。”
花柔的手顿了一下,继续梳:“你,犯了什么错?”
“我杀了人。”
花柔身子僵住。
“她总是欺负我,我忍了她很久,真的很久,但是,我忍不了了,她们打我、骂我、欺负我,我都没还过手,可是她居然骂我是野种,骂我娘是巷中妓,我……就杀了她!”
花柔感受着女子身体的颤动,她不知道她此刻的激动是因为心里的恨意还是因为后悔。
“你……后悔吗?”
“如果我知道,会被这样关着的话……我一定不会杀了她,但现在……”女子哂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把自己的脸:“我再也不可能离开这里了。”
一滴泪从女子的眼里落下,在她沾满灰尘的脸上冲出一条洁净之路。
花柔深吸一口气,继续轻轻地给女子梳头,编发。
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说什么呢?
安慰的话,希冀的话,咒骂的话,不管是什么,在此刻,在这个苦牢里只会苍白无力。
花柔沉默着,将女子的发抚平,编花,扎好,而后看着编好的流云辫,她忍不住地一摸再摸。
“你喜欢这样的发辫?”
花柔的眼睛湿润了:“嗯,小时候每到生辰,我娘就会给我编这样的辫子,大了反而不辫了,我挺想的。”
“那我现在一定很好看。”女子摸了摸发辫:“可惜没有镜子,我看不到。”
花柔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安慰,而女子似乎也不需要她说什么,已经默默地爬进了那片黑暗中,连个谢谢都没有。
花柔看着女子露在黑暗外的那一只脚,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