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的一半,永远是自己多情的想象,没有人能陈述一个客观的事实,就像没有人能重新见证,与脑海的记忆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当年。
然而100年前发生的事,这样看来,是真的发生过吗?
杜骐甚至开始怀疑,如果没有陈煜,与那人的相遇,就真的只是黄粱一梦。
100年实在太长,长到杜骐都忘了当时是为什么无聊的理由从潼关逃了出来。
但出逃那日为了破界,倒是费了十足的功夫,虽然成功潜逃,也落得了个遍体鳞伤。
围绕着潼关的结界相当于一个迷宫,一般人置身其中就再无法出来,杜骐当时偷了族里的引路铃,才一路畅通的走到了最后。但在迷宫的出口却有两个看守人,想着两个看守人从九玉称帝之后就守到现在,所以也不该叫“人”,而是“看守妖”。
杜骐在潼关整天不学无术,而且这么多年根本没见过什么妖怪,也不清楚妖和人的区别。只是觉得这两个人基因太好了,虎背熊腰的比他高大了至少五倍。这两个妖怪一副“禁止出门”的样子,低头打量了小如鸡犬的杜骐两眼,杜骐还没开口说话,其中一个看守妖就扬起手里的大锤,狠狠砸向了他。
杜骐不会打架,来来去去只知道闪。虽然看守妖的下一步攻击全都被杜骐看在眼里,但只是闪躲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等体力消耗过多,动作迟缓下来,那就只有成为看守妖的锤下魂了。
最后杜骐真的做了看守妖的锤下魂。
这个看守妖虽然是结界的护卫,但好像擅闯结界者,不管是不是潼关人,就要往死里整。杜骐被一锤打扑在地的时候已经不能动弹了,但看守妖还是在濒死的杜骐身上添了好几锤,最后单手把杜骐抓起来,摇了摇,又凑到杜骐的身上闻了好几下,确认已经断气,才将他丢到了门外。
杜骐醒过来的时候,夜幕早已来袭,眼前的景物无法清晰,但能感觉自己的骨头大部分都已断裂,疼得叫都叫不出来。
杜骐在躲避看守妖的攻击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两方力量的悬殊,而且不管自己说什么,他们根本不会停下来。两只妖怪的攻击狠戾恶毒,杀气凛冽,杜骐觉得自己只有被打死,或者被以为打死了——那两只妖怪才会停手。
所以杜骐偷偷的喂了自己一颗入冥散。
吃了入冥散,意识会被完全封闭,与外界断绝关系,肉体上的疼痛也会无法感知——同死人一样。但正因为无法感知疼痛,不管肉体如何受到伤害,等入冥散功效一失,意识都会再次恢复。
如今杜骐也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至少那两个看守妖没把自己煮来吃了。
“谁——?!”
杜骐正在挣扎着看能不能动,有什么东西突然打到了自己的脸上,用鼻子嗅了下,竟然是一抔土。
杜骐尽全力的喊了出来,但喉咙涩哑,而且发声让声带疼痛不已。
随后杜骐听到了轻轻的,纱布的摩擦声,身上的痛楚让自己注意力变得溃散,再次蓄力将自己的视线聚焦的时候,面前突然多了张特大号的脸与几乎要将脸部面积占尽一半的眼睛。
杜骐被这个大眼睛吓晕了。
真的太!他!吗!大!了!
杜骐觉得自己够倒霉,做好觉悟而在看守人的摧残下死里逃生,不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杜骐没想到自己被人打到吐血都没死之后却被一个人的长相吓死了……!
但终究又再一次劫后余生。
不仅如此,杜骐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的疼痛减轻了很多。而且外伤处有凉凉的感觉,像被人敷了药。
综合几个情形来看,自己被人救了。
这才是真正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但是救了自己的是谁?那个变态大眼睛?
“醒了?”
一语响在杜骐头顶,寻声看去,只见那人一袭青衣,剑眉星眸的,加上白皙的肤色,甚是好看。
“醒了,”杜骐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按着自己发疼的伤口,“感谢兄台出手相救。”
“救你?我?”
那男人面露疑色,倒还把杜骐搞蒙了。
“不是你救的我吗?”杜骐低头看了眼那人手里端着的汤药,明显就是要给自己喝的啊。这种情况了不是你救的还是鬼救的我啊?
“哦?哦哦!”那男人突然大悟的表情,忙的认同起来,“是,是我救了你。”说着把手里的碗递给了杜骐。
“喝了吧!好的快!”
杜骐一饮而尽,将碗放到了一旁。
“我睡了多久了?”
“半个月。”
“怎么称呼你?……我叫潼骐。”
“我是惠子晓,话说你果然是潼关里的人!”惠子晓说到这两眼突然冒起光来,双手握住杜骐还缠着绷带的手,突然间激动万分,“潼关到底是什么地方啊?你们还是人类吗?听说潼关只有男人是真的吗?你们怎么传宗接代啊?……”
杜骐觉得自己被吐了好几口唾沫,惠子晓一问起来美没完没了,自己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等到惠子晓问完,杜骐都已经记不清楚他问了哪些问题了。
“……我们一个个来好不好,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
“恩恩!我先问!你们怎么传宗接代的啊!?”
“……当然是靠怀上,然后生下来。”
“诶?你们那女人都没有怎么……”
“打住!该我问了!”看惠子晓默默的闭嘴,杜骐扬了扬调子,“你怎么知道我是潼关人?”
单凭一个姓!?不要逗我!
“因为你是被老大从门里面扔出来的啊,门里就只有潼关人不是吗!”惠子晓说到这里有些兴奋,“我第一次见从门里扔出来的人,不过当时你死了还以为没戏了,没想到埋你的时候你竟然又活了!怎么,潼关人还有长生不死的能力吗!?”
“我们没有长生不死的能力,”杜骐有些震惊,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思考片刻,道“你跟那两个看守人什么关系?”
“我是他们的小弟啊……”惠子晓扬了一个笑脸,自信满满,“虽然我做不了看守人,但每次有侵入者,最后都是我帮忙清理现场和收尸的,要不是有我在,说不定结界门面前早已堆尸如山了呢!”
所以才说埋我这些话?但既然是看守人的手下,那为何还要救我?
“为什么救我?”
“恩?”惠子晓又像是听到了让他茫然的话一样,但这次反应得很快,脸上笑意未减的继续答道,“太好奇潼关人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天下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名响彻三界,连魔王听到都要抖三下的九玉之一到底是什么样!但我不是救你,我就是想问清楚这个,等我明白了,你就会再死一次了!”
“那你……”
“等等等等!该我问了!”惠子晓眼珠一转,“不对!你连续问了两个问题!我也要问两个!你们潼关人到底有什么能力?你们到底是人还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