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无偶、膝下无子、性格孤僻、亲友寥寥、生人勿近、猫狗不养、老眼昏花、言行粗鄙、热忱助人、天资聪颖、德艺双馨、多管闲事、古玩专家、甄鉴权威、爱吃茶蛋……这就是我师傅----李景尧。
扔下写日记的笔,大龙傻笑着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被磕睡虫叮晕过去。
“起来!起来!”老李头怒目圆睁的瞪着大龙。
“咋了师傅?”大龙睡眼迷朦。
“你敢把我写到日记里,而且写的这么丑陋!我打你!”老李头说罢扬手。
*
“别打、别打!”大龙惊醒过来,赶紧下床把日记收进抽屉,看了下表已经5点过10分,匆匆穿衣下楼。
“师傅!”大龙傻笑着走进古什堂。
“嗯,干啥啊?咋地了这么高兴?”老李头没抬眼皮,静静的剥着茶蛋。
“梦着你了。”大龙傻笑的坐下一起剥茶蛋。
老李头微微低头,把三角眼从老镜子框上探出来:“梦着我死了?你当这古什堂的堂主了?”
大龙不好意思笑道:“没有,哪能那么快啊。”
“放他娘的屁!”老李头咬了口茶蛋,嘴里单边品嚼着,另一边儿歪嘴道:“你小子我算是看出来了,放心吧,师傅尽力让你快点儿接手。”说罢斜了眼大龙。
“别啊师傅,您这身子骨这么硬朗,性格这么开朗,为人这么爽朗,再撑个三五个月没问题啊!”大龙说完猛的起身儿往后屋跑,老李头的筷子和“你他娘的”一起落在大龙的屁股上。
大龙端着粥走出来嘻嘻笑道:“师傅,你馇的粥就是香。”
老李头挥着手停在半空,双眼愣愣的看着门口:“别动。”大龙愣在老李头身边,傻望着门口一眼又转头道:“看啥呢师傅?”
“没啥,吃饭。”老李头低头喝粥不语。
“到底是啥啊?你现在不说,三五个月之后我跟谁问去啊?”大龙说道。
“你想死是不?”老李头嗔怒:“龙啊,你见过那东西没有?”
“小时候许是见过,但忘了。”大龙打开fm103.4:“我记得我小时候‘招’过那东西,折腾了家里整整一百天,这才见好。”
“本台报道,今晨在红迪酒店306房间精方发现一具服毒自杀女尸,经专家确认该尸体已死亡超过7小时以上……”
“自杀,哎呀我去!”大龙嘀咕:“我这样儿还活着呢,有啥活不起的。”
“一百天,呵呵,一百天……”老李头没搭茬,仍然自言自语。
“咋了师傅?”
“一般来说49天也就算是极至的了,‘那东西’过了49天就糊涂了,本来是稀罕你来了,变成整你了,你没轻受罪啊。”老李头点着一根烟。
“哎师傅,你能抽这种烟啊?”“我尝尝。”老李头用烟指着大龙:“你那位亲人后来怎么请走的?”
大龙竖了下拇指:“师傅,据说真是我刚去世的一位叔叔,倒不是什么请走,那时候我妈给请了个老太太抱了只大黄鸡来,我就好了。”
“抱了个大黄鸡?”老李头弹了弹烟灰。
“嗯,那老nǎinǎi一进门笑么呵儿的,我就困了,那老nǎinǎi就说睡吧孩子,完了我就做梦,梦见我骑着只老虎那么大的大黄鸡,左摇又摆的,不过我抱着它脖子还比较安全,因为它无论身子咋摆那脖子都跟钢筋焊接的是的,一动不动。紧接着那大黄一路狂奔,眼瞅就要撞到我家大门了,我害怕,一低头就醒了,不几天儿就好了,这事儿记的挺清。”大龙把调频音量调小。
“嗯,我信。”老李头缓缓道:“这是马术。”
“就是我骑马练技术呗?”大龙目不转睛。
“大龙啊,师傅快被你气死了,临死之前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能因为不了解,就诋毁它不存在,你明白不?就是说,人类不应该没发现螃蟹之前见到了它就说它是怪物,也不应该见到了之后,就理所当然说它原本就应该存在的,我这么说不知道你理解不。”
“我理解,理解,师傅你是要今天跟我谈‘那东西’是吧?”
“嗯,刚才过去了一个‘魅’。”老李头把大红袍扔进袖珍茶壶。
“就鬼呗?”
“那可不一样,俗人爱将‘那东西’称‘鬼魅’,实则不然,今天又得科普了。”老李头掀开壶盖,把壶口拿到眼睛下面熏:“鬼是鬼、魅是魅,鬼一般多指人类死后,魅一般多指山精或者野兽家禽家畜死后的变化,人们习惯把这两个字放在一起统称‘鬼魅’是源自于恐惧。”
“那鬼魂是啥意思。”大龙开始收拾茶案。
“鬼有了魂就有了记忆和思想啊,没有魂就单是鬼的话很危险,记忆不全它就像磁带片段一样重复做一样事儿,有人阻拦、或者有人无意中阻拦就会招惹到它,但凡六道中物皆如此。有机会再给你讲魂魄的知识,咱们来活儿了。”
“师傅,说实话我害怕,有时候你不在堂里,我自己对着一件件儿古物都感觉yin森森的,咱别招惹那些东西呗。”大龙坐回茶案。
“放屁!”老李头放下熏眼的茶壶:“有啥怕的!只有鬼才是人这一生最真实的写照!因为它就是这么**裸,它不会虚伪、不会阳奉yin违、不会两面三刀,因为它没有虚伪的理由,相对于它们,最可怕的应该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不管是人是鬼,求到这儿了,肯定有苦衷,咱就得管!你要怕就赶紧给老子滚蛋!”
“我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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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过路的是只狗,看样子对主人很忠诚,是它主人放它进来的。”老李头看着抽烟的大龙。
“师傅,你的意思是……”
“它不可能这么通灵,活着的狗没这么聪明,而且能跟这狗有沟通,它的主人也一定死了。”老李头说道:“你去,把师祖的桃木八卦镜拿过来。”
“拿来了。”大龙从后屋跑回来,老李头刚要张嘴,大龙接口:“行过大礼才拿的。”
“嗯,去,把这个镜子和这几团红绳放到打开的那扇窗户下面的盆里。”
“师傅,这盆水里乱七八糟都是啥啊?浑酱酱的。”大龙往回走问道。
“有机缘再告诉你是啥,不希望你学这些,尽量不学。”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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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老李头眯着眼观察着大龙半天:“我说,这人老了就是身子骨不行,吃点儿东西就犯困,一会儿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先顶着,老子进去打个过站儿。”
“哎别啊!”大龙慌忙道:“我懂啥啊师傅,别再整岔劈喽,你坚持坚持吧我说,师傅!师傅?”
老李头像是没听见,自顾自的走进里屋。
大龙点着一根烟,捋了捋头发,坐在师傅的椅子上注视着门口的那两排红绳,两排红绳形成了一个“11”,对着门口呈平行状固定在六根木桩上,像是迎接外国友人的迎宾带,又像银行里临时的排队通道,只不过在靠近门口的其中一边多出了一截。
少倾,一阵细风掺杂着像水雾的形态从敞开的门外进来,大龙赶忙跑到门口,将多出的一截快速缠在另一边,红线形成了缺口向内的“冂”字。随即默念老李头让他背的真字决:无量天尊、法映三清、不肖徒孙、在此行门、借我法身、我行法令、左边行阳、右边行yin、yin阳指路、鬼怪莫近、人见伏首、鬼见伏地,急急如律令!敕!
说罢,一团香灰撒向圈中,香灰久久不散,在半空漂浮,大龙当场吓傻。
“终于来了。”老李头走出来坐在茶案后:“你求我,我还得招呼你半天你才肯来,这买卖儿干的。嗯、嗯,接着说…哦?这么回事儿……嗯,接着说……”
老李头有一打无一打的跟空气聊着天儿,大龙缓缓走到老李头身后望着那团灰突突、蓝乌乌雾。
“好,你是先走,还是等我办完了事儿你再走?”老李头笑道:“行,好商量,这事儿我也本该出面,行。”老李头动了下头:“大龙啊,放你姐姐走。”
大龙低了一下头,走到门口,将红线放开一边,再次成为“11”型,随即慌忙躲到一边默念咒语。老李头赶忙呵斥:“让人家走就别他娘的念了,吓鬼啊?”
大龙赶忙停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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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到底怎么回事儿?我看你唠的热火朝天,我也插不上嘴啊。”大龙放下抖动的烟。
“其实我不用说话,因为我就是喊它也听不见。”老李头眼睛眯成一个缝,吸了口鼻烟,一阵狼嚎后说道:“我说话说出声音,只不过是为了自己舒服,鬼只看口型,我要尽量的对口型的说,你没见我说话节奏很慢吗?相反的鬼说话我就得开天聪才能听见,这个助听器是帮不上忙。”
“开天聪?”大龙茫然。
“开天聪可识闻冥音、开天眼可见得冥体、开天光可魂魄出窍、触冥界,以后再说。”老李头苦笑:“这次这活儿不好干啊。”
“怎么讲?师傅你们一个来小时都唠啥了?”
“唉,这么回事儿。”老李头胳膊杵在椅子一边,侧身说道:“这女人大概姓蔡不姓陈,没听清,咱们辽宁人就这点儿不好,说话有平舌习惯的有卷舌习惯的,有的把‘字’念成‘痔’,有的把‘吃’念成‘雌’,最可耻的还自我感觉良好,自以为普通话比较标准,干他娘!不好分辨啊!
咱们暂且就叫她蔡丽芬吧,这人儿36岁,女强人型,单身带个女儿,另外养了条挺名贵的秋田犬,自己到处干工程,女儿就送到寄宿贵族学校里去了,你说这娘们儿,把女儿送出去了,狗留下了。话说去年承包了个区域楼房改造,区域性的,买卖儿不小,然后就认识了个上海的监理员儿,还不是什么官,俩人儿就好上了,可没过多久,这女的就发现这监理员还有一个相好的,这一说起来,就说来话长了。”
“师傅你倒是说啊。”大龙把烟接上。
“得,今儿晚上也甭早睡了,咱得想个解决之道。”老李头端起茶壶喝了一口。
“要说这女人感情这块儿挺命苦,喜欢的这小白脸子比她自己小7岁,人家能跟你实打实的处嘛!这小白脸子那相好的才23,这头虎娘们是又给他租房子又给买车的,碰上‘拆白党’了这是!哎,你不用问,我直接给你讲。说起‘拆白党’,那是后来叫俗了的说法儿,上海人叫‘赤博党’,民间也叫‘赤白党’,屁毛儿没有,就空手套白狼,专盯单身有钱的女人,而这个又结合了点儿老běi精‘蜂麻燕雀’的骗术。‘蜂麻燕雀’不难理解,说起这‘蜂术’就是合伙作案,一窝蜂的设计一个人,等设计好了,钱骗到手了,一窝蜂的散了;这‘麻术’就是单人作案,需要极大的智慧;‘燕术’主要是用‘美人计’、‘美男计’;‘雀术’各朝各代也有啊,一帮人给一个人买个官儿,但这个人肯定是有利用价值的,已经在一定位置的,然后利用他大捞一笔,这个人‘双规’了,这帮人也跑了……
但是这回这小白脸子对这傻女人用的是**阵啊,手段卑劣下作,可就是有女的上当!”
大龙沉默半晌:“师傅,那这女的怎么死的?”
“唉,要不说她虎嘛,非要跟这男的结婚,人家根本就不想结,就提出了个要求,说如果把孩子送回原来丈夫家,那就答应。女人被爱情冲昏头脑了,竟然义无反顾的找到了前夫商量这个事儿,可人家前夫哥们儿不吃她这套,人家已经又结婚生子了,冷不丁冒出个十来岁儿的大丫头算咋回事儿啊?前夫说啥也不要,这可愁坏了小蔡同志。思来想去,车到山前必有路,她想到了一个周转的办法,先把女儿送到急速学校里,等回头完婚了再说。”
大龙竖起拇指:“高!”
“高个屁!”老李头瞪了一眼:“你俩智商真一边儿高!”大龙傻笑。
“那小白脸子是省油的灯?早他娘的找人拍下照片儿把她戳破了!”老李头斜眼儿:“后来俩人儿就陷到冷战里面儿了。只是这女人用情太深,腹中已经有了这小白脸子的骨肉,5个月了啊,造业!”
“造业?”大龙扣起了鼻子。
老李头没理会:“一个晚上,蔡丽芬从私家侦探口中得到消息,说两个人正在‘红迪’306开房呢,蔡丽芬赶紧带着帮手要捉他们个现行。于是到了服务台,说请帮忙开一下306的房间,可人家宾馆要求提供房间主人的姓名,蔡丽芬说的这个男人名字还不对,这玩扔你说气不气人。急中生智的蔡丽芬笑了一下,说我自己敲门,就上楼了。
在三楼晃了半天,终于等来个清洁工,蔡丽芬说不好意思啊,钥匙落房间里了,麻烦帮开一下,清洁工多热心啊,直接就给打开了,这时候连帮手带女人一起冲到房间里,把这小白脸和那小相好儿的堵了个大被窝。”
“完了呢?”大龙兴奋道。
“完了就结束了,不讲了。”老李头扣着鼻子斜眼瞧大龙。
大龙恼火:“干啥啊!不帮她了啊?”
“哈哈,你他娘的,就看你着急老子才高兴呢!”老李头拿起一根烟叹了口气:“唉,蔡丽芬打了这女人,这小白脸子也被那些帮手收拾了一顿。”
“那他俩就完了呗。”大龙问道。
“蔡丽芬不干,非得让那白脸子回到身边,不然就当场死在他们面前,谁信呢?”老李头深深吸了口烟:“可恨那男人只说了一句,就这一句啊。”
“说的啥?”
“男人说,小雨,别怕,他们打不死咱们,咱们就能在一起。”老李头说道。
“小雨就是那个小相好儿呗?”
“远没这么简单。”老李头眯起眼:“这个小雨也不是善茬,在他们教训那小白脸的时候一条**发出去,不一会儿又乱哄哄进来20来个彪形大汉,把这些蔡丽芬带的人都清场了,其实那句‘小雨别怕’没伤着蔡丽芬,而是小雨问的一句话。”
“问的啥?”
“那小雨问,这就是你在山东的那黄脸婆?”当时蔡丽芬就愣那儿了,指着小白脸就问:“谁是你山东的黄脸婆?”
那男的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小雨却搭茬儿了:“我认识你!你不就是祥霖山东的原配吗?告诉你!你吃的、住的、用的!都他妈是老娘的!好好过你的日子去!别惹我!惹我让你们啥都没有!”
“谁他妈嫁给你了?!你什么时候有个山东的老婆?你不上海人吗?”蔡丽芬当场质问这个叫祥霖的男人。
“她他妈倒底是谁?!”小雨也不依不饶。
“好了!”这时候这小白脸子喊了一声:“都他妈别喊了!我招还不行吗?”
原来是这样,这男人叫顾祥霖,本是浙江海宁人士,自小就聪明好学,结果一场变故失去了双亲,后来在一个做生意表舅的资助下念完了中专,学的是建筑专业,虽然是靠资助求学,但这小子长的精神,个头儿也高,这样儿的小丫头倒贴都愿意,于是乎,虽说顾祥霖在学校一直潜心研究五年,但也顺利搞了个专科学历和监理资格证,你就说吧,咱们中国倒底有多少怀揣资格证的人渣?
话说这小子终于毕业,踹掉了之前那些花花草草,回到海宁疯狂追求表舅家的妹妹,这表舅从小看他长大,他那心眼几斤几两心里有数,心里明镜的知道这小子是千百年难遇的白眼狼,但奈何自己女儿喜欢他,于是给两人在山东亲戚那里安排了工作,走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到了济南,顾祥霖算是彻底傻了眼,虽说年纪轻轻就有了房、有了车、有了媳妇儿,但这不是他要的那样儿啊,他设计不着表舅啊,得!也别傻等,干脆辞了职,自己跑出去单干了,留下老婆孩子在家,开始了他走南闯北、骗吃骗喝骗感情的刺激生涯。
到了盛京以后,他这个公司老总派的自己女儿小雨带队来做这个区域改造监理任务,说来也寸,这老总的女儿刚到盛京不到一个礼拜就因为水土不服患上了呼吸道感染,也不怪人家矫情,咱们这儿空气质量的确埋汰,全中国范围内就用仨手指头数,也数得着。毕竟是千金之躯,人家回上海看病去了,留下顾祥霖老哥儿一个在盛京。
顾祥霖这样儿的看见蔡丽芬那还有好儿?那相当饿猫看见了死带鱼,反群的野狗看见了块带缝儿的死猪皮,香港脚遇到了皮炎平是走投无路的傻子碰上了阿凡提。
大龙愁眉苦脸:“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别插嘴!”老李头咂了口茶:“开始蔡丽芬对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顾祥霖很是顾忌,但架不住这小子的狂轰滥炸啊,一个单身多年的女人,顶不住了,而且带到哪儿都有面子,小伙儿精神呐!慢慢儿就着了道了。”
“后来呢?”
“后来整明白了,小雨给这个顾祥霖好一顿大嘴巴子,拂袖而去,这小子一见大势已去了,工作也丢了,跪到地上哭天抹泪儿,求蔡丽芬原谅他。
蔡丽芬说你有老婆,你还让我原谅你?也行!你说你爱我,你敢为我死不?!”
那小子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蔡丽芬拿出两大瓶安眠药:“咱们一人一瓶,都吃了吧。”
“真吃了?”
“真吃了。蔡丽芬没一会儿就倒到地上吐沫子了,顾祥霖一看这娘们玩儿真的!赶紧疯狂跑下楼打车去医院洗胃了。”
“真是爷们儿,自己还能跑呢,没带上蔡丽芬?”大龙把手中的烟盒攥扁。
“到医院一下车,顾祥霖从门口往里边跑就边一路狂喊‘我要洗胃!我吞药啦!’,然后医生就赶紧采取洗胃措施,结果洗出一肚子‘酵母片’,洗完了老哥儿还饿了。”
“……”
“那蔡丽芬呢?”
“你说呢?人这么多,这么乱,酒店没人报精,这回那红迪酒店的责任不小。下午我给冯军雄电话里打听了这事儿,据他说,306对门的房客晚上回来还看到306的房门虚掩着,也没在意,整整一夜有房客、清洁工、工作人员经过好几次,是我们的素质高了,还是好奇心弱了?是蔡丽芬没想到顾祥霖竟然没救她,还是想用这种形式让顾祥霖内疚一辈子?谁也不知道,人死灯灭,她跟这个世界无关了。”
大龙沉默。
老李头接上根烟:“没有一条法律惩治道德犯,但真的每个在道德上作恶人都会接受良心的谴责吗?一个女人在爱情里内心的爆发力究竟有多强?我想如果有良知,没人敢低估,也不会去试探。总之,用爱情杀死一个人,还不如直截了当的用暴力杀死一个人,受害者死了,行凶者我想也已经死了吧?两败俱伤的结局太凄美,下场之凄惨、曾经之美好,烟消云散……”
“师傅,你爱过一个人吗?”
“你当你师傅是他娘的太监啊?”老李头紧了紧鼻子:“他娘的,不抽了,四更天儿了,干活儿!”
“四更天儿?”
“这个一更二更好赶路、三更观山望气数、四更点穴探大墓,哈…”刚要笑,自觉失言的老李头赶紧收嘴:“就半夜一点到三点,抓紧穿外套去,带好家伙什儿,废话连篇!”
*
“师傅,你刚才在我身上鼓鼓龟龟干啥呢?”走出门口大龙问道。
“给你开天眼、开天聪!好赖不知的玩扔。”
“那你教我咋开不就完了。”
“等你长大了,稳当了再学不迟,哎我说……”老李头刚要说什么,迎面撞倒一个人。
那人也不“哎呦”、也不骂人,起身掸了掸土,指着老李头:“我说你是,蝙蝠看报纸----你睁眼儿瞎吧?”
听声音是个老太太,年龄不小了。
老李头一听脾气上来了:“我看你是厕所里点灯----找屎(死)吧你!”
“哎呀我?”来人没含糊:“你肚脐眼放屁----咋响(想)的?!是你撞的我吧?”
老李头一下理亏,磕巴半天,来人接茬又一句:“咋了?吃冰棍儿拉冰棍儿—没化(话)了?”
老李头哪里答应,怒指来人:“我看你嘴巴子上拔罐子---抽风儿吧你!”说完老李头洋洋得意:“哼,跟我斗糜子,嫩了点儿!”说罢回头看了眼笑的直不起腰的大龙。
老太太冷笑:“我看你还真有点儿光腚打狼----胆儿大、脸更大!”
老李头低头锁眉苦思苦想,抬头道:“我看你……”
老太太已经不见踪迹,半空中传来一声:“老李头儿!你老和尚扎头绳----咋还那么调皮呢?哈哈……”
老李头愣住半晌“哎呀!”一声,表情痛苦的蹲在地上。
“咋了师傅?”大龙跑过来扶。
“我糊涂啊!我他娘老糊涂啊……”老李头喃喃自语:“我早该听出是她……”
“是谁啊?”
“算了,没事儿,咱们走。”老李头浑浊的眼中噙满泪花,谁也猜不到他的脑海里在经过哪些片段。
*
“就这儿!往里拐,和平区,供电局门口,停车!”老李头指了一下,车戛然而止。
“一会儿到楼上别多话,一切看我眼色行事。”老李头边走边叮嘱。
到七楼门口,老李头让到一边:“大龙,给老子狠狠的踢这门!边踢边喊!王建国!你给老子滚出来!”
大龙点点头,狂踢门,边踢边喊:“王建国!有种给老子滚出来!!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滚出来!”
老李头无奈的单手捂住眼睛:“别他娘的闹了!好好喊,有点儿职业道德!”
一会儿终于里面出声了,有些南方口音的回复:“谁他妈是王建国!王建国是你哪个野爹!”
老李头压低嗓子:“继续!”
“王建国!**的!欠钱不还,到处躲!我看你躲到哪儿去你!”大龙继续踢。
对门开了,一位睡眼惺忪的小伙子打了个哈欠:“干啥啊,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觉?小点儿声呗。”
大龙转身:“不好意思啊哥们,这里面的人欠我好几十万,我找了他好几年了!精也报了,这回终于让我找着了!我太兴奋了,实在控制不住啊,实在不好意思!”
“懒得理你!”对门关上了。
大龙继续踢门,一会儿门开了,从上面20度俯视下来一张惨白的脸:“你看清了,我是王建国吗?找死啊你!”
老李头手疾眼快,一个箭步蹿上去用桃木丈夹住门,扬起一脚蹬在那人的肚皮上,来人“哎呦”一声捂着肚子向后仰过去。
老李和大龙蹿进屋里,关门的一刹那,对门的猫眼后,一位小伙子自言自语:“活该!”
*
“开门儿见山,那什么,你,认识蔡丽芬吧?”老李头环顾周围,这屋子有70平左右。
“蔡丽芬?”那人躺在地上痛苦道:“我不知道是谁!”
大龙抢过来话:“陈丽芬总该认识吧?!”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你们是谁?”
“顾祥霖!你他娘的!今天老子来替天行道!来收你!”老李头喊了一嗓子。
“师傅,不说好就整残废他吗?留他一条狗命吧。”大龙在一旁试探。
“徒儿!莫要管师傅!今天看我崩了这斯!”说完老李头竟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大龙愣在那里。
顾祥林赶忙跪下:“爷爷啊!爷爷别杀我!丽芬不是我杀的,她自己吃药死的!”
“你还有脸说!”老李头刚要拿什么,里屋的墙角探出一个头,老李头怒吼一声:“谁!”
“妈呀!”一个女人的叫喊和猛烈关门的声音。
“徒儿!快!把门踹开,把那女的捉过来!”
大龙闻声授命抬脚射门,一个女人右手拿着电话坐在床角傻看着大龙:“别,别杀我啊!我不认识他!”
“把电话扔一边儿!”大龙把女人扭出来:“师傅,怎么收拾她?”
“绑上!都绑上!”“嗯!”
*
“嘿嘿,你个cāo蛋的东西!那蔡丽芬,不是,陈丽芬才死,你马上就找了新妞!看老子我不毙了你!”老李头说完勾动扳机,在顾祥霖惨叫一声后,一股水喷在他的脸上。
“假枪?”顾祥霖表情痛苦。
“哪他娘的有真枪!”老李头转头:“徒儿,把所有灯闭上!”
屋子暗下来,老李头从布袋中掏出一大块玉料,名为玉料,即是璞玉块儿,未被雕琢,粗糟不堪。老李头将玉料放在桌上,用手按了一下玉身:“出来吧!徒儿!起咒撒香灰!”
“是!”大龙这次微念出声响:“三清在上、恭求地藏、借我法身、我行法令、吾不行阳、yin借阳身、人前孤魂、速速现形!王毕真君急急如律令!敕!”
随着一把香灰,陈丽芬现出本尊:“祥霖,祥霖,我来找你了……”
顾祥霖哪里还顾得上求饶,只剩下嘴里“妈吔!丽芬!妈吔……”
再看另一位被绑在椅子上的女的,虽然嘴被白布勒上了,可早已经双眼上番、冒出白沫。
“丽芬、丽芬,我是爱你的!我就没爱过别的女人!我知道你能回来找我,我坚信这一点!真的,丽芬,你原谅我好吗?”顾祥霖重复着。
老李头拽了一把一边傻愣着的大龙:“走吧,还看啥?有啥好看的。”
大龙恍过神儿“喔”了一声。
在老李头和大龙出门的当口,陈丽芬慢慢说到:“谢谢,谢谢你们……”
*
早上5点15分,东方灰蒙蒙,即将新一天的开始。
“师傅,你说咱盛京啥时候也能蓝天白云一下子,跟我们内蒙牙克石是的。”大龙慢慢开着车。
“咱以前盛京的天蓝过。”老李头闭上眼,嘴嚅动了一下,没再继续说话。
“师傅,又说你小时候吧?”大龙微笑:“师傅,到粥铺门口了,稍等啊。”
大龙下车,一个老太太趴在车左侧的玻璃往里看,大龙怎么看都觉得这老太太眼熟,折腾了一夜,脑子浑酱酱的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突然,大龙“啊”的一声,指着老太太,老太太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说罢继续望上车窗内:“我就想看看这老不死的。”说完仰起嘴角,一颗眼泪落下……
老李头仍闭着眼:“别忘了买茶蛋!”
大龙微笑:“知道,忘不了你的蛋。”
老李头羞恼:“你的蛋,你他娘个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