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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坑下面,潮湿又黑暗,密密的树底下铺着厚厚的落叶。落叶堆积多年,发出腐烂的气息。她直不起腰身,一个间隙一个间隙地往前挤着。
突然脚下像踩到什么,她的脸寸寸雪白。
快速往前走着,不去想那圆滚滚又坚硬的东西。
除了人头骨,她想不到其它。心里发着毛,若不是有原主残存的记忆,她真不敢独自一人在这深山老林里行动。
“六丫,六丫!”
她重新呼唤起来,期冀能听到有人回应。
可是,回应她的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沙沙”声。
她眼睛四处瞄着,握紧棍子,壮着胆子继续前进。
突然,她听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声音,高呼起来,“六丫,六丫是你吗?”
那声音还是很细小,不注意听都差点听不出来,她加快速度,也不管脚底下踩到些什么,摸索着朝声音的方向挤过去。
当她再次拨开密密的树枝,出现在眼前的一团黑灰灰的东西。
那东西还在动弹,声音就是这里发出的。
“六丫,是你吗?”
那团东西动了动,然后艰难地抬起头。那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孩子,像一只病死的山兽般灰败。孩子似是很无力,头很快重新垂下。
她只来得及看到那皮包骨的腊黄小脸,还有那双骤然迸发出生机的眼睛。
“六丫!”
她不管不顾地爬过去,一把将六丫从枯叶堆中抱起来。若是记得没错,六丫应该有六岁,可是怀中的孩子,是那么的轻。就像三四岁的模样,而且还是极为瘦小的三四岁孩子。
六丫的身上仅是单薄的破衣,根本不能御寒。小小的身子冰冷且如一把细骨,轻得像一把稻草。
“六丫…”
她快速脱下自己的外衫,将六丫包起来。六丫极为虚弱,除了眼里还有一丝光亮,就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毫无生气。
“四姐…痛…饿…”
那干裂起皮的嘴费力挤出几个字,枯瘦的手死死抓着眼前人的衣服。
周月上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着,打破她对生活所有的认识。那些过往的太平岁月,那些锦衣玉食的宫廷生活,渐渐击成碎片,再也拼凑不齐。
她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孩子,艰难地猫起身。
“六丫,别怕,四姐带你回家!”
第17章 留下
她们的头顶,那几棵树原本密实的树枝像是被人砸出一个窟窿。而六丫的身下,还有一些折断的树枝。
那姓周的畜生必是站在深坑上面,直接把六丫扔下来的。
她抱着六丫,弯着腰身沿原路回去。
好在自己踩踏出一条路,折回要容易一些。远远听到五丫和今来的声音,她高喊着,“找到了,六丫找到了!”
“找到了…”那边的五丫高兴地抓着耿今来的手,“今来小哥,你听…四姐说找到六丫了…真好…”
眼泪流下来,她立马擦干。
耿今来已找到一些藤蔓,两人循着声去接应周月上。
周月上一手抱着六丫,将包着六丫外衫袖子绑在自己身上,六丫求生欲很强,已明白四姐的意思,枯瘦的手搂着她。
六丫很轻,而她的力气大。
只不过眼下她自己还未发觉。
她拉住伸下来的藤绳,用力往上攀爬,陡坡滑且直,要是上面没人帮忙,她带着六丫想爬上去极为艰难。
五丫在耿今来的后面,两人一齐拉着藤绳,使劲拽着。
直到周月上带着六丫上来,几人才齐齐松气。
“六丫,我是五姐…”五丫焦急地唤着,六丫勉强睁开一条眼缝儿。
“回去再说,我们快出山。”周月上命令着,让耿今来在前面带路。
五丫收起眼泪,知道四姐说得没错。六丫看着有些不好,得赶紧离开这里。
几人沿原路下山,山里的雾气渐渐散开一些,鼻息中潮湿的气息令人有些不舒服。周月上紧紧地抱着六丫,连五丫要换手都没让。
一来五丫还小,二来她并不觉得累。她想着或许是她现在身体是土生土长的村姑,又成天上山找吃的,所以身体素质还行。
出了山,脚步未歇,直奔上河村。
路过张家门口时,张老太吃完饭后骂累了,正坐在院子里喘气。打眼瞧见几人慌张的神色,还有周月上怀中抱着的东西。
那东西看着不小,莫不是一只小山猪之类的野物?
“呸!还真是走运!”
张老太啐一口,眼珠子一转,关上院门就去别家窜门。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上河村都知道周家那四丫家里没米下锅,一大早去山里寻吃的。倒叫她命好,打了一头山猪。
这一切,周月上都不知道。
他们一行人进了屋,她一边吩咐五丫烧热水还有熬粥,一边让耿今来去镇上请大夫。几人分头行动着,忙得脚不沾地。
顾安从房间出来,跟着她进房间。
“相公,幸好你提醒,我们果然在那活死人坳找到六丫。”她说着,摸了摸六丫的手脚,还是那么的冰,得尽快用热水泡泡。
当她捏到六丫左腿骨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察觉六丫身体抖着,死死地咬着唇。她心一沉,掀开那破布一样的裤子,倒吸一口气。
那节皮包骨般的细腿,似乎骨折了。而这一路上,她抱着六丫,几次换姿势,这小丫都没有吭出一声,可见心性何等坚忍?
看样子,是扔下去的时候摔骨折的。
“该死的!”
她低低地骂一声,快速替六丫捋好裤腿。
顾安攒着眉,看她一副气鼓鼓又不能发作的模样,猜想着若不是自己在场,恐怕她会将那周氏夫妇骂得体无完肤。
那边五丫的动作很快,烧水洗米下锅一气呵成。
顾安看到五丫端水进来,转身出去。
周月上和五丫一起,给六丫泡了一个热水澡。避开那条折断的腿,搓着六丫的身体四肢,然后擦干后把六丫放进被窝。
米粥还没好,先给六丫喂了几口热水。
六丫眼睛睁开几下,似乎恢复一些生机。
这里没有六丫的衣服,等会大夫来总不能光着身子。周月上想了想,找出自己的一件衣服将她裹住,仅露出那条断腿。
五丫一直盯着那粥,拼命地扇着火,粥等不到浓稠,舀一些上面的米汤,喂了六丫半碗。六丫喝过米汤,再摸时身子感觉热乎一些。
周月上长长地松口气,坐在床边上,看着瘦小的六丫。
六丫与她们不同,六丫从娘胎带出的弱症,脾胃虚寒,一吃野菜杂糠就呕吐。这几年,都是喝糙米苞谷磨碎熬成的糊糊吊的命。
就是那糊糊,周家两口子也舍不得多给她吃,一天一小碗地吊着,一直半死不活地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