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母亲在药物的镇静下睡着,郑伟收起了照片,为她盖好了被子,拉好了窗帘,无声无息离开房间。
下楼时,佣人已经把一桌饭菜都摆好了,父亲坐在桌前等着他。“过来吃饭吧,小吴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鱼。”
说着,父亲还把桌上的糖醋鱼生硬地推了推,好像怕他没有看到一样。
这五年,郑伟眼看着父亲一日比一日苍老,以前那张写满阶级斗争的脸,写满了霸权主义的脸,现在刻上的都是一个老人花甲之年的孤独。
有时候,郑伟甚至有些怀念那个天天把“子不教,父之过。”挂在嘴边,时时把棍棒举在手上的那个严父。
虽然年轻气盛时,他对父亲,气过,怨过,叛逆过,反抗过,但他始终知道他们是至亲,血脉里流动着相同的血液,就算打断了骨头,也还连着筋。他相信,向来霸道的父亲也一定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地打骂他,肆无忌惮喊着——
“你要是还想再叫我一声爸,就跟那个女人断绝来往。”
“你给我滚!……你!你……走了就别回来!”
“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你是死是活,你毁在那个女人手里,都跟我没关系!”
他摔门就走,断绝关系的话张嘴就说,根本不顾及父亲的感受,因为在他心中父亲的肩膀虽然瘦削,却没有什么事是他无法承担的。
他以为没有什么可以击垮父亲的坚韧和强势,却忘了再坚韧的男人也是人,是人都会有不能承受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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