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跑的时候也没有谁在背后和他说这样的话,兄长虽然会关心一二,但到底是兄长,好些事情没法了当地说出口,那样太矫情。
爱人就不一样了。
爱人是除了家人之外的家人,有时候是比家人更亲密的家人。
舒望说话的声音让傅知非有些恍然,好像他们已经是成家多年的伴侣,为短暂的分别絮絮叨叨,透露出内里的牵肠挂肚。
舒望:“傅老师?您在听吗?”
傅知非被他这一个“您”字牵回现实,傅知非点头笑说:“在。你要是把‘老师’两个字改成‘先生’,我们就能穿越去民国了。”
舒望微微一愣,觉得哭笑不得。
傅知非听见他轻声在那头笑,心里微微一动:“望哥。”
舒望脸上还乐着:“嗯?”
傅知非笑了下,感觉自己这是真把自己当小年轻了,按捺下心中的思念,只淡淡问他说:“想我没有?”
舒望咬着嘴唇轻声地笑,也低低地告诉他:“想。”
东拉西扯聊了不少时间,但总归是傅知非那边还有饭局,电话那头有人来催过一次,第二次来的时候傅知非不好再推脱,和舒望说了回见。
回到桌上傅知非的一些同学老友都在,之前正经的晚饭和老师见过面。这会儿继续吃夜宵天南海北的难得聚在了一起,吃吃喝喝聊起工作和家室,还有原本就在上海这边居住的故人,干脆带上了孩子来玩耍。
他们大多是做文创的,搞艺术的,转职从商的也有,看得事情也多,不吝拿老同学来玩笑,问傅知非打电话的是哪位佳人,又笑说他重色轻友。
傅知非的私事向来瞒得好,从未说出口过,不过他也没结婚,难免有人猜得到一些,都默契地不说罢了。
他也就笑笑,喝过罚酒,三言两语扯开话题,在场都是人精,扯开了也就顺势聊别的去,不拘在这样的小事上。
老城里温黄的台灯漂开墙壁,晕开夜里的浓稠,亮在舒望的眼睫上。
他手里还拿着挂断了的手机,感觉之前回答的那一个“想”字,真是要抽去他心里所有的力气。
长铗上已经配好了毛料,迟迟没有过水,舒望一颗心跳得很快,去打了一盆水来。
台灯亮着,深夜里就剩了舒望手中的制笔工艺,和时不时的一些水声。
制笔工艺繁琐又讲究,紫毫选取的是山兔皮背上最好的毫毛,兼毫毛笔中,紫毫的配额越高,兼毫毛笔的质量也就越好,传统的七紫三羊,说的就是七分紫毫三分羊毫。
水盆工艺是制笔中的首道工序,拔毫、挑选、配兼毫、配置所需的动物毛,放入水盆中反复梳理,把毫毛分成笔芯、衬毛、盖毛,最后圆成笔头后还要进行扎结。
水盆工艺耗时良多,每个步骤都要仔细又仔细,小心又小心,尤其是制作一支小楷毛笔,选毛本就只有一个指节的长度,轻微的疏漏都可能让这支笔变得没有那么的完美。
舒望想要给傅老师的笔每一支都是完美的笔。
“善书者不择笔”只是一种相对而言的说法,有一支称手合心的笔,是每一位书画者的向往。
一夜天光,这支笔还没有做好,舒望也不着急,多年制笔的过程早把他磨练成一个专情的手艺人。连带着制笔时候,舒望身上都带着一股子古雅情怀,像是品茗赏花,细雨斜风中细雕江南屋脊上精致的一朵,慢慢悠悠、仔仔细细,急不得。
一整晚的工作让舒望的心也在其中沉静下来,抛却他心里的杂思,甚至也抛却掉对傅老师的想念,他只想做一位给月光制笔的人。
方蔓早上起来的时候舒望已经顶着黑眼圈在做早饭了,方蔓刚刷完牙,伸了个懒腰,隔壁房间里的小狗子也醒了,用爪子挠门要出来,方蔓把它放出来,才意识到舒望竟然一晚上没睡觉。
舒望之前洗过一趟,身上倒是清爽的,就是有些倦。
方蔓咬着早餐包看他:“又不是从前缺钱花,这么拼命做什么?”
舒望:“不然感觉空落落的,反正也没什么事干。”
第68章 习惯,渴望,冤
方蔓笑着摇摇头:“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傅先生说你的小秘密?你这些东西总不能一直放在我这里, 我看他也不是经常要出差的人, 你要等下次再来做笔,岂不是要等很久?”
舒望搅动着面前的小米粥抿了下嘴唇。
方蔓看着他:“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瞒得久了, 以后再等傅先生发现,更容易说不清楚, 不如坦诚一点。”
舒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等他回来了就告诉他。”
方蔓吃完东西起身笑笑:“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吧,熬夜对身体可不好,真把自己弄成思念成疾的模样, 傅先生回来了要心疼的。”
舒望心里觉得羞甜, 面上并不表露,只点头说:“那我上午补个觉, 下午去欧蔓。”
“哎……”方蔓笑着想说他太见外,奈何舒望已经开始收拾碗筷去洗,她也就只能无奈。
小狗子不习惯在新住处生活,被傅老师娇生惯养, 胆子小得很, 这会儿只跟在舒望身边,他走到哪它跟到哪。
舒望去客房睡觉, 它就窝在他床边上团成一团。
小棉花糖“呜呜”两声,小可怜的模样要抱抱,舒望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同样是白色的屋顶, 竟然被他盯着品尝出不同的心境来。
之前他都是被傅老师抱着睡觉的, 一个人睡好不习惯。
没有人从背后抱着他,冬天被窝里一点也不暖和。
南方没有炕,冬天里烘暖被窝的是电热毯,开久了燥热,关了又冷,电热毯的边缘像是有结界,外面是寒冷,只有这方方的一点是睡觉的领地。
舒望一个大男生,冷倒是不觉得有多冷,就是背后空了一块,让他觉得好不适应。
明明他从来不认床。
舒望叹了口气。
通宵令人疲惫,想念又让人睡不着觉,这种矛盾令舒望感到了想睡睡不着的痛苦。
最后只能硬生生闭上眼睛,数羊数的都是傅知非。
分别的第一天就没了从前独来独往的那股劲儿,好像两棵执着向上的树无意间枝丫交缠,再要分开,摊不开阳光雨露,斩不断往来交错,锯齿切割树干,又痒又痛。
这一点上傅知非的感触要更明显一些。
酒店毗邻南翔古镇,晃悠悠的绿水把上海从都市里剥离出来,回归到原本的古朴里面去。
可惜身边没有人陪伴,就显得这里的景色不如当初他们一起逛过的那条老城小街。
才几个月而已。
保持孤单有利于思想的独立和完整,但这样的生活总归是不太圆满,一旦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