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情况我几乎是没有印象。

只是隐约记得自己站在场地中间,凭着直觉奔跑,挥拍，扣杀……等一切平息,裁判宣布我六比二获胜。

怎么赢的我不在意，周围站起来不停鼓掌的观众我也没有在意,至于自己的对手什么的,我更是连看一眼也忘记了。

抓住网球袋，从选手专用的通道出去,突破记者群,坐上计程车，打电话到机场订机票……我脑子里几乎只有两个字——哥哥。

就连现在，我的身上还在簌簌发抖。

不是因为身体上刺骨的寒冷,而是因为胸口剖不停的喷发的情绪。

我害怕了。

比起上次哥哥受伤时的恐惧还要深的多。

我只觉得,就连周围的空气都有了重量，压的我喘不过气，几乎窒息。

我睁着眼看着车上的后视镜。

里面的人是自己。

墨绿的发，清秀的脸。

琥珀色的眼睛却不像哥哥那般有神。

而是死气沉沉的，空洞的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我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角，直到手指抽筋。

我浑浑噩噩的下车，进了机场。

候机室人很多。

我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只等了一会，就听见慌乱的脚步声在我面前停下。

我呆呆的抬头。

金色的发，蔚蓝的眼。

是凯宾。

他手一伸，把手里的包给我。

我知道里面的是什么。

我的护照还有老头子的银行卡。

凯宾直直的的瞪我，似乎是有点不满。

“真是的！忽然要我去旅馆帮你拿护照？拜托！人家会不会让我进你房间都是个问题！”

“你不是解决问题了么。”我低低的应了一声，起身去办理登记手续。

凯宾跟在我身后，一刻不停。

“你为什么忽然要回日本？”

“有事情要办？”

“这边的比赛怎么办？只有两天休假，够不够你去日本办完事？”

“还有，越前龙马什么时候和你换回来？”

“你现在回日本，能赶的到明天的全国大赛决赛么？时间好像不太够啊。”

“而且……”

他后面问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

我办完登记手续之后，等飞机起飞。

今天只有一班飞机，是傍晚的。

到达日本我估计要到明天早晨才可以。

好不容易到了时间，我立刻带上行李，甩下他上了飞机。

凯宾似乎在后面怒吼。

可是我也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在吼什么。

正确的说，我连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

飞机顺利起飞。

窗外是被夕阳映照的极美的晚霞，我却没有任何观赏的心情。

胸口的恐惧让我几近崩溃。

身体已经没有异样了，不再感觉到冷。

可是却还是一阵一阵从心里阴寒。

我知道这不是哥哥传给我的感觉，是我自己莫名的发冷而已。

精力完全被耗光，几乎是一上机，刚沾到座位，我就瘫软下来，动弹不得。

休息了好久，才慢慢的支起身子，向空中小姐点餐。

不记得吃了什么。

味道，口感完全没有尝出来。

只是机械的咀嚼，下咽而已。

完全是为了垫胃才勉强吃了一点东西。

不吃的话，哥哥会骂我的。

我抱着手臂，在座位上缩成一团。

哥哥最在意我的饮食了，不能让他担心。

见到哥哥说什么才好？

你还好么？你没事么？

……不对。

哥哥才不会有事呢。

至少我现在没有感觉到别的东西。

我把头埋进膝盖里。

使劲蹭了几下之后，发觉眼眶里不自觉的落下眼泪。

眼泪‘啪’的打在膝盖上，沾湿了裤子。

我努力的擦。

但眼泪还是不停的掉。

不可以哭。

我抓起衣角，发狠的擦着眼角。

脸颊被衣服刮的很疼，可是不要紧。

我不想哭。

我不能哭。

哭了的话，简直就像是承认了什么似的。

我绝对不承认哥哥有事。

哥哥他还好好的。

只是受了一点小伤，并没有大碍。

或许现在已经在家里了。

妈妈会抱怨老头子带哥哥去集训让哥哥受伤，菜菜子姐姐也会从中劝解，给哥哥泡牛奶，老头子会笑嘻嘻的为自己狡辩，哥哥会毫不在意的摇头说自己不要紧……

对啊。

没关系的。

哥哥没有事。

所以我不要哭。

可是明明这么告诉自己了……眼泪却还是不停的掉下去。

和上次带有欺骗性质和赌气性质的哭泣不同，这是恐惧到极致的发泄。

但我不想哭……

没什么好怕的。

哥哥根本没有事，为什么要哭？

可是一哭就停不下来了。

真狼狈。

明明刚才还在球场里意气风发的。

一定是报应。

等终于停下哭泣，已经是午夜。

抱着毛毯，我混混沉沉的睡过去。

做了噩梦，可是具体是什么内容，却没有办法记起来。

醒过来的时候是早晨七点。

还有两个个多小时飞机才会降落。

我呆呆望着窗外的白色云朵。

脑子里一片混沌，却又意外的知道我自己想干什么。

我想第一时间见到哥哥。

我想确认哥哥好不好。

我想抓着哥哥的手感受哥哥的体温。

我想抱住哥哥让他感受我的思念。

我想亲吻他告诉他我爱他。

全国大赛的比赛什么的，我已经没有办法让他们在我脑子里占有一席之地。

那些跟哥哥比起来，不值一提。

心脏的部位还是揪的死紧。

身体也绷紧的像是被拉满了的弓。

如果再不见到哥哥。

我会坏掉。

不管是身还是心。

都会像是气球一样。

涨到极致，只要轻轻一压，就会爆掉。

这样的形容或许很奇怪，可是却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比喻。

飞机一阵摇晃，有些颠簸。

然后我才意识到是该下机了。

心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焦急。

想要见到哥哥。

好想好想见到哥哥。

拨了家里的电话，菜菜子姐姐说，哥哥被人接去了决赛场地，身上没有受伤，可是……

菜菜子姐姐的话没有完，我就挂掉了。

只要没受伤就好。

其他的不重要。

随手在机场外拦了计程车，报了地名。

我原以为可以立刻见到哥哥的。

可是半路上居然堵车。

等了一会，见车龙没有松动的迹象，便随手丢了几张美金下车。

给的什么面值？

不记得了。

只是随手抽出来而已。

我顺着人行道一直向前跑。

我第一次这么努力的跑步。

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我不记得跑了多久。

穿过了五条街，两条小巷，现在正在往另一条街跑。

人行道上也是人头攒动。

经过的时候撞到了很多行人。

可是我连道歉也来不及。

这些不重要。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我恨不得多长几条腿一块儿跑。

胸腔开始泛疼。

眼前有点发黑。

再跑一会。

再一会就到了。

但真当看见那座体育馆的时候，我还差点有些不可置信。

我穿过马路，进入体育馆。

远远的就听见青学的家伙们的欢呼。

在欢呼什么？

我没有功夫去想。

我站在看台的最高处。

看见了那个人。

俊秀纤细的少年的身姿，就站在场地中央，好似发着光一般，就像是……神。

墨绿色细碎的发丝在风中飘扬。

美好的像是水晶一样的琥珀色眸子——只要接触到视线便会让我陶醉。

我仔细看着那个人。

他好好的。

虽然听过菜菜子姐姐这么说，可是和真实看见却还是不同。

他好好的。

他没有事。

就像我想的那样。

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他还站在场上，并且赢了比赛。

他连一根头发丝儿也没有少。

就连衣角也很干净。

白的刺目。

我慢慢的蹲□。

紧紧抱着双臂。

身体从刚才起终于不再一阵一阵的阴寒。

可是却颤抖的越发厉害。

眼泪就像是泉水一样不停涌出来。

昨天脸颊被自己擦的几乎掉了一层皮，现在咸咸的眼泪一落上去，火辣辣的疼。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这么想着，眼眶里的泪水莫名其妙的又滴下来。

我几乎想放声大哭。

最好哭的脱力，尽兴。

他好好的。

他没有事。

脑子里充斥着这两句话，我几乎没有办法，只能泣不成声。

哥哥……

哥哥……

哥哥……

站起身。

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冲着场地跑去！

踩着最高处的观众席上的座位，往前跑，不带犹豫，最后踏在了护栏上，一跃而起。

“哥！！！！！”我闭上眼，用尽了所有力气大喊：“接！住！我！！！！！！！！！”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冲击力和温暖的怀抱。

哥哥闷哼一声，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

我则是骑在哥哥的腰上，有哥哥垫底，完好无损。

哥哥没空质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是紧张的拉着我的手。

“还好么？你怎么可以从那种地方冲下来！要是我没有接住你……唔！”

我直起身抱住哥哥的脖子，然后狠狠的咬住哥哥的唇。

舌尖探进哥哥的唇齿之间，我努力的学着哥哥以前的样子吻着哥哥。

我喜欢唇齿相依的感觉。

哥哥……哥哥……

“没有事……太好了……”

我移开唇，认真的看着哥哥有些恍惚的脸。

“我想你了。”

“我想哥哥的吻。”

“哥哥的体温。”

“哥哥的眉，眼……”

“哥哥，怎么办？”

“我再也不想离开你了。”

“去哪里都好。”

“请带着我，不要抛下我。”

“我受不了和哥哥分开，一分一秒也受不了。”

我抓住哥哥的手，把手指​­‍​插‎­‌​进‎­哥哥的指缝，握紧。

“哥哥……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身边了好不好？”

“我好怕……真的好怕。”

跟哥哥分开——这是我最大的恐惧。

我直视着哥哥。

我不敢眨眼。

眨眼的话，会哭出来的。

我这么觉得。

哥哥叹气，把我揽到怀里抱住。

可是却没有说话。

我越发心急。

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

“答应我……求你……答应我……”

哥哥侧头，吻吻我的脸颊。

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和——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好。”

我愣住。

是我期望的回答，但真正的听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我看着哥哥半晌。

终于还是压住下唇，迟疑着开了口。

“哥哥……”我觉得声线有些颤，可是，我明明比任何时候都要镇定。

“恩？”

“……我爱你。”

迅速低头，再次吻住哥哥因惊愕而开启的唇。

哥哥，我从没对你说过爱。

因为我觉得说爱太矫情。

可是……我觉得就连喜欢也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喜欢了。

有人说，喜欢到深处就是爱。

所以，我也矫情一次。

哥哥。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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