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版
首页

搜索 繁體

正文 第31章 战云

热门小说推荐

.刘子方全身甲胄手按腰刀站在临时筑起的高台上目光微注将那正自纵跃演练的数十名骑士的每一下细微的动作都尽数收在眼中。

此次所得战马共有七千三百余骑哪怕穷尽他此时散置于顺昌城内岳家军各处的马军旧部马匹配置也尚绰有余裕。

而眼前这些骑士都是他当年亲手一个个拣选出来、训练出来、带着拼杀出来的好男儿去掉其中的任何一个都会让他的心里一阵隐隐做痛。

然而即便如此甚至即便他对于赵匡胤所交代下来的战术计划仍然不是那么地理解明白但他还是按照这位皇帝大帅订下来的标准严格到近乎苛刻地执行着。

蹄声起落转眼间那些骑士已然演完阵型绕场绕到了第三圈。

刘子方蓦地一举手台下传令旗官手上一翻换起一柄小红旗高高擎起。

那数十骑骑士如斯响应翻身起纵间手中重斧便自挂入马侧几乎便在同一时间里悬在他们腰间的劲弓已持在手中左手执定无羽月牙横镞箭拉弦引箭。

开弓如满月。

战马不停快逾闪电箭头白铁映着阳光让人不觉竟似有眩目之感。

传令旗官手中旗蓦地挥下“崩”地一弦响飒然风动间数十支利箭如流星般划过校场直直取向竖在校场中间的柳枝顶端白杆之处。

数十骑急弛奔马同时箭各取预先认定的系着不同色泽布条的柳枝所有的箭枝去势不同却是整齐划一没有丝毫杂乱之感。

柳杆不比其余木头坚韧而弹性取箭的方向若有分毫不准劲道若有丝毫差池则要射断柳杆无疑是不可能。

然而这数十枝箭镞直直划过布条系处的白杆底部却是所有的白杆都几乎在同一时间里分段堕下。

“喝!”

那数十骑骑兵又是一声大喝双脚紧处数十骑纷纷掉转方向直冲入场中坚起的柳枝处。

马蹄起落他们便在那白杆下堕至地的片刻时间纵马直入虎腕伸出却是纷纷把那下堕的柳枝白杆接在手中。

刘子方望着徐徐策马而至石台前的骑士翻鞍下马屈一膝行军礼。

两个未曾接住柳枝掉落下来的白杆的骑士在起身之后又复向刘子方躬身一礼恋恋不舍地抚了抚战马的脖项虎目微红已然自行退出了场去。

刘子方详细地一支支检视着他们递上来的柳条白杆又挑出了数支白杆下还带着出一寸长青枝的柳枝交由身边的相关裨将根据布条颜色辨清所属骑士的身份将他们一一带出了场去。

马蹄翻飞又是新的一列数十铁骑纵马提鞍跃入场中毫无半点迟滞。

滚滚烟尘直冲霄汉。

…………

雨。

连天的雨。

天渐渐亮了岳云甚至已然隐隐看见了临安城墙那高大的轮廓。

身下的战马的度已被他催至极处他却犹自加上了一鞭。

马蹄起落溅起无数泥泞。

急雨迎风扑面生痛。

他的全身早已湿透了然而他却早已分不清那究竟是雨、是泥还是身上还未愈合的伤口流出的血。

然而他却仰然不顾依旧催马疾行。

虹县关口与金人之战已逾一个月至今仍未能见到转运司运至的第二批军粮军中供应已由每人两升减至一升再于五天前减至半升。

敌军之众本来就直逾我王师数倍。

月余的攻防城中的军士虽然仍是士气高涨但终究是血肉之躯未免疲累。

若是转运司再筹不出第二批运往虹县关口的军粮只怕数日之内苦守虹县关的士兵便真的要饿着肚子打仗了。

更何况就在自己奋力突围出城之前金人竟尔一反常态就在虹县关外绕着城池挖起了深广的濠沟。

马战冲决本便是平整的地势最为适合金人此举不啻自缚手脚。

唯一的解释便是金人已然放弃了战决的想法准备以长期困守来拖垮虹县关!

若任其筑成合围之局则日后要运粮更比现下要难上十倍。

只是金人北来长途远征若要沿路运送补给比之宋军更要难上十倍。

更何况此时女真远入他人国境锐气若泄则势必士气难振。

借骑兵冲袭之力战决才是金人所最应采取的战法。

右路金军的统帅韩常乃是知兵善战之人决不应当采用这等战法。

金人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难道他们已然知道了城中粮草不济?

父帅到底是怎么搞的?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虹县关变成第二个睢阳城?

“驾!”岳云一念及此又自加催了身下的战马合着风卷着雨飞也似地投向那已在不远处的临安城门。

不可以!

决不可以!

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就决不可以容许这种事情的生。

………

日渐西沉。

经过重重拣选出来的大宋四千七百二十三名马军骑士一手牵着马缰面向舒州城手持重斧列成齐整的方阵。

大宋马军阵中高高擎起的白底腥红旌旗在长风中激荡飘扬烈烈作响。

此时已然走上墙头站立在赵匡胤身边的刘子方高举右手。

“刷”地一声响舒州城下四千余众大宋马军齐齐向傲立城头的皇帝大帅行下礼去却几乎只出同一个声响。

他们触地即起不待任何人命令便自翻身上马勒转马头徐徐举步拔阵而去毫不迟疑地投向那挂着一轮似血残阳的天际。

右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为国弃身锋刃端少年性命安可怀?

他们脚步下一次停留的地方便将是那只论生死的血肉沙场。

城下那些被拣选下来的战士收回了目送着原本战友远去时那恋恋不舍的眼神却是各自露出黯然之意。

赵匡胤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也不由得心头微叹。

这些人都是煌煌大宋的大好儿郎他知道哪怕在战场流血掉脑袋这些人也决不会掉一滴眼泪。

然而此刻他们不得不各自将手中所牵的战马交付给了城中的军士的时候眼中却都流露出了如此明显的祈求之意。

但即管如此他却绝仍是没有动过一丝一毫将他们召回马军的念头。

大宋的骑兵数量较之金人少了不知多少倍是以唯一的致胜之道便是以强克强以精锐胜平庸。

战场不似其他地方任何一处的薄弱都有可能造成致命的失败。

所以自己所要带出来的这支大宋骑兵每个人都必须是足以以一当十的精英中的精英。

更何况空出这些战马原本就是自己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由来征战地不见几人还。

在沙场之上永远容不得任何一分心软。

不管对敌人还是对自己。

他转过身看着正翻身下拜正向自己辞行的刘子方淡淡一笑:“子方你心中想必是在骂朕胡乱裁减马军空置战马画蛇添足了?”

刘子方周身一震抬起头来正触及赵匡胤那澄澈清明的眼神却是将原本想说出口的话都吞了下去居然默认了赵匡胤的置疑。

赵匡胤脸上泛起了一丝笑意轻轻说道:“那些战马可是用来逃命的。”

刘子方一愕脱口说道:“怎么可能?女真人虽号称三十万众但……”

“不”赵匡胤缓缓摇头:“女真人此来侵宋所兵马不是三十万而是六十万骑。”

“你们都不要忘记虹县关口还有女真人的三十万骑兵!”

…………

临安城的清晨仍是如此地喧闹而宁谧。

虽然街上的行人们都打着伞但斜风吹雨却总是打湿了行人的衣襟。

包大仁走进岳飞的帅府有点烦闷地甩了甩溅落在身上的雨水。

数日不眠不休饶是他一直精力充沛也不由得露出疲倦的神色。

在临安城内开始试行他提出的“经营获利捐”与“丁口收益捐”只不过是短短一周的功夫他却已有近四个晚上没合过眼了。

然而一直到现在为止礼部、户部乃至临安府的各路官员包括那些原本一直帮着他一起拟定条陈的官员突然之间都畏他如蛇蝎莫说再没有一个人肯出来帮他推行这两项捐赋甚至连他登门拜访他们也都自推三阻四托辞回避无论他再如何好说歹说也不肯见他一面。

御史中丞勾龙如渊前些日子在谏院里那一番言辞激烈的长篇大论直指这两项捐赋之施行必将动摇国本祸乱大宋。其行文旁征博引言语铿锵不到半天功夫便传遍临安走在街头时时可见有人自将此文传抄各处如此一来朝野各方无不尽知台谏清流及他们所代表的天下读书人对于此事的态度。

而这篇妙文连同几名朝官的应对文章更在临安城的寻常百姓间掀起了一阵风潮无论是茶肆、酒楼、赌场甚至只是走在街上都随时可以听见关于这件事情的讨论。

连带刊载这篇文章的邸报这些天都自洛阳纸贵甚至一纸难求。

他们之中或许没有人真正清楚这件事情的真实原委或许他们之中并没有人真正知道这两个捐赋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回事然而这都不防碍他们对于勾龙如渊为那篇情辞并茂的妙文的欣赏而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也都绝不缺乏传播这件事情的兴趣与时间。

临安城城的百姓对于任何新出现的东西从来不会缺少关注的兴趣。

更何况背后还有秦桧一党推波助澜。

有宋一代偃武修文除军队系统之外各部大小官员均是循科举之路仕进自太祖开国至今唯有狄青曾以武人知枢密得入宰执之列但却旋即被司马光为的文官群体弹劾外放州县郁郁而终。

此次当今的天子官家为削统兵大将之权采取明升暗降之法同时授予岳飞等四员大将知枢密院的头衔本来便已经是大大地破例了。而此时天子官家御驾亲征之时居然又以岳飞为临安留守位在秦桧之上更是令朝中所有以科举出身的官员或多或少无不心存芥蒂。

此时更有学界大宗勾龙如渊领头当朝宰相秦桧认可那些朝中官员当然无不纷纷争相表态对这两项捐赋口诛笔伐又怎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出来帮助他推行什么捐赋。

各部院官员的影响所及他包大仁哪怕连临安府所属的一名小小差役都处使唤不动真真正正成了孤家寡人所谓捐赋自然也便无从收起。

他原本还想找已经隐然是禁卫统领的展昭帮忙但展昭自天子官家离京之后便常常终日不见人影连他这个可出入宫禁的起居舍人也只见过他一次而那居然是在飘香坊。

平日里这厮虽然也喜欢上飘香坊堵上几把但终究只是偶尔怎料到天子官家一离京便如此变本加厉连自己这老友也自不多理睬弄得他也只好拂袖而去。

所以这已经是他第四次来找岳飞。

开弓没有回头箭。

势于至此如果半途而废岳飞这临安留守势必再无半分威信可言。

如此一来不但其所的包括军粮转运之类的诸般手令更难收效甚至天子官家让其坐镇临安以牵制秦桧的效果恐怕也要打上一个折扣。

是以此时这两项几乎已是势在必行再无退路。

然则他现在最缺的是人手!

现下临安城内能拉来充当征收捐赋人手的便只有原本曾在岳飞、韩世忠等诸帅手下为将而今却在京师任职的军队系统的各路官员。

天子官家昔日在召回诸帅时出于削弱他们对军队影响力的观念曾将不少军队中的将领调入京师军中各部放任闲差此时若是岳飞出面召集这些人及其属员自也能接管临安城的政务运转自己早于拟定的这多征两项捐赋的计划。

只是他却不明白他明明已经反复向岳飞阐明利害为什么岳飞却还是迟迟不肯答应他的这个请求。

“咳……咳……咳……”包大仁望着身前沉吟不语的岳飞不由得干咳了数声小眼睛中泛起了期待的光芒。

岳飞负手望着身前的包大仁心里却是暗叹了一口气。

包大仁所说的理由他都明白甚至他比包大仁还要急。

毕竟对于前线局势的判断他比包大仁绝对要准确得多。

然而他却仍有他的顾虑。

有宋自立国以来文尊武卑的观念已然深入人心然而自宋室南渡以来由于连年征战武人的作用凸显了出来武将功勋卓著者比比皆在文人士子已然隐隐感受到了来自武将系统的威胁文武间的对立更趋紧张。

而此时自己以武人知临安留守于天子官家御驾亲征时总掌军国大事更是无疑成为众矢之的。

是以在这个时候自己最应当做的是协调各方努力消除矛盾。

如果此时自己出面让军队系统强行执行原本应由文官的征收捐赋之职实不免让人有自己借主政之机怂恿武将以夺文人之权的猜想。

不管怎么说大宋立国百余年来从未有以武人插手政务的例子出现。

若由此激化文臣武将间的对立会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实未可逆料。

这整件事的背后终究还站着一个秦桧!

眼前这一切分明就是他一手弄出来的局。

因为秦桧看准了他不得不钻。

当然如果摆在他眼前的仅仅是这些原因他说不定早已经答应包大仁了。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军情紧急势不可拖。

若是虹县关被破金军兵临城下一切就自悔之晚矣!

两害相权取其轻为国为民他岳飞从不计较个人的毁誉生死。

然而埋在他心灵深处的那个顾虑却让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拖延了包大仁的要求。

他没有向包大仁说出这个理由因为就连他自己每次想起了自己居然会生出这样的念头都不由得心里有些隐隐作痛。

一念及此他不由得生出了些许烦躁之意。

在沙场之上面对再危难的形势他也可以洞烛先机明断无碍。

只是这小小的临安城所有的事情却纠葛如一团乱麻让他理也理不清。

他轻叹了口气抬起眼望着包大仁正欲说话却忽然神色一动双目如电望向门外。

一阵喧哗由远及近。

包大仁正自随岳飞目光望了出去岳云已然带着他那一身鲜血、泥浆与雨水便如一团红云般卷进了大厅:“父帅……”

最近更新小说

最重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