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侍者将餐点送进来后,又无声合上门出去了。 叶格晞和神色泰然的男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桌日式料理。
相邻的落地窗外,台北市越夜越盛的绚烂华景横陈在底下静静闪耀,从二十九楼高的视角望去,一览无遗。
「老师,你还没用过晚饭吧?多吃一些。」男人将自己的餐点推向桌面另一端。
「不用了,我肚子不饿...」叶格晞小声拒绝。「我有先在家吃过一点东西。」
「我怕你等一下就会饿了呀,老师。」说着意味不明的体贴话语,男人脸上也露出了温柔的神色来。
「那个...不好意思...」
「嗯?」
「你可以...不要那样叫我吗?用名字称呼就行了。」
「可是,我从以前就习惯这样喊了。」男人停下动作,专注看着始终低头慢慢嚼饭的叶格晞。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以前教过的学生啊。」
「...」
「老师?」
男人忽然伸手,修长的五指覆住叶格晞置放在桌沿的左手手背。叶格晞吃了一惊,直觉想抽回手,挣动了几下后却发现甩不开,他脸微微一白,随即安静下来,不再挣扎。
「老师,抬起头来看我。我叫什么名字?你真的忘了吗?」
「...我没忘...」叶格晞摇头。
「你是我在『尉南』时带过的学生,那个...」他声音细若蚊蚋,自由的那手紧捏着筷箸,脸仍是低垂。
「倪...倪珑?」好不容易,他吐出了那二字。
「宾果。」男人松开他的手,脸上又露出了笑。他的笑很轻淡,扬唇而不露齿,起的化学作用却极大。
「我还以为你真的忘记我了。」
「...没有...」
怎么可能会忘记呢?虽然身高拉长了,但倪珑的脸和高一时相较,其实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毕竟近十年没见了,加上实在想象不到,所以方才第一眼才没有认出他来。
刚进高中的倪珑个子还不高,长相又异常秀气,近乎透明的雪肤和纤细的骨架,乍看简直像白玉雕成的超级美少女。他记得初次见到他时,还弄错了他的性别,闹了笑话。
而现在...
叶格晞忍不住抬眼,悄悄瞥了下对面挺拔修长的男人。没想到倪珑也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瞧,他心口猛一突,忙狼狈扭开脸去。
那是什么眼神?可以确定的是,绝对不会是一个学生看老师时该有的...
像响应他的举动般,倪珑忽然站起,慢慢绕来叶格晞这侧,在他的座椅扶手处随意坐下。左手自然而然环上那分外单薄的 肩。既不说话也不笑,就只一直盯着他看。
「那、那个...」
叶格晞实在受不了这样闷不吭声又诡异的凝睇,也无法忽略从肩上隔着薄薄一层浴衣传来的,那异于自身的男性体温,只好绞着脑汁,吶吶另起个话题转移注意力。
「呃...倪珑,你...现在身高多少?」
「一八六。」倪珑道,看出他心里所想。「升高二之后,我一下子长高了二十公分,从此就很少再有人把我当女生了。」
「喔...」原来如此。
叶格晞本来想补句「那太好了,恭喜你」,想想又觉不妥,便把话噎回去。一时间,又陷入找不着话可说的窘境。
搭在肩上的手开始缓缓上移,沿着突出的锁骨,画着若有似无的小圈抵达他的喉结,轻按了按后,再转而往下,忽地整只滑没入被刻意拉得死紧的衣襟里。
「倪珑...」 他咽了口唾沫,也咽下了差点冲出口的惊叫,全身僵得死直,强忍着不去拿开那只令他毛骨悚然的手。
若撇开它目前的所作所为不谈,倪珑的手其实非常漂亮。修长的指尖蓄着修剪整齐的淡粉指甲,色泽比女孩涂了油料的完
成品都要美丽,指腹贴在肌肤上的触感既柔又滑,又带点并非全然没劳动过的微微粗糙。
毕竟是日式设计的浴衣,不论绑得再如何紧,只须轻轻一拨,温热的指尖便轻易滑了进去,抵达某一处立时让叶格晞倒抽 口气的地方。
「老师,冒昧请问一下,你老婆呢?」倪珑忽问。
「呜...」 才刚在心里赞美过的指甲,居然刮搔起中间最挺立的那一点来。叶格晞抖了下上身,一时也没听进对方说的话,直到倪珑又问了一次,他才反应过来。
「她...」他迟疑了下,照实回道:「已经不在了。」
「去世了吗?」
「...」
「真的很抱歉,老师,让你想起那些伤心的事。我不是故意要提的,只是有点好奇...」倪珑温声说着。
「没关系。」
「不过,我很高兴老师目前是单身。」另一只手伸过来撩起散落的湿发,在额际轻轻落下一吻。
「...我当然是。」叶格晞垂着脸,没什么反应的回道。被自己以前的学生挑起的莫大紧张感,忽然被几句短短对话冲淡 了大半。
他当然是单身。如果他有老婆或稳定交往的女朋友...那就算他再缺钱,也绝不会踏进这种地方的。
其实严格来说,他也不算是真正的「单身汉」,因为他还有一个儿子。但这件事,他并不打算让俱乐部的任何一个人知道,
包括他的「买主」。 倪珑的话题的确影响到了他的情绪,毕竟他的妻子才过世不到半年而已。虽然在这之前,亚葳就已经缠绵病榻了好几年...
唇上突然一热,瞬间就把不小心耽溺于往事的叶格晞给拉了回来。
他吃惊的看着倪珑又慢慢退回的面孔,清楚看见暧昧的银线就连在两人唇间,随着距离的退开吋吋拉长。
「老师,想清楚了吗?」
倪珑伸舌舔了舔唇上残余的唾液,菱角微勾。清丽雅致的面庞随着这个动作,突然变得十足妖冶起来。 若以打电动比喻,就好像妖力值突然直线上升的那种感觉...
「不论接下来发生什么,都不能反悔或喊停了喔。」
「呃...嗯...」
被男人〈还是以前的学生〉突然吻了的震惊尚未平复,叶格晞只能呈呆滞状态的点头。
「呵呵,老师好乖。」 倪珑又露出那种他相信只要他愿意,绝对可以杀死一票人的笑容,再次凑近脸吻住他的唇。
等他惊觉自己似乎不该这样呆呆张嘴任人亲吻时,软滑的舌已经不费吹灰之力的伸了进来,直抵他咽喉深处。
「...可是,我还是会有点担心。」倪珑突然抬头,伸手将犹呈现半开启定格状态的上下颚轻轻合起,暧昧一笑。
同时「咕噜」一声,叶格晞感到有一颗小小不明物随着反射性吞咽动作,就这样滑进了他的食道里。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他猛然回神,掩住嘴惊愕叫道。
「放心,不是毒药就是了。嗯...老师身上好香。」倪珑像猫似的在暴露的苍白胸膛间嗅闻着,面上完全没有任何惭愧或 心虚之色。
「那我也去洗个澡好了,在这里乖乖等我,不要自己先乱来,知道吗?」
「乱来」...什么? 除了不敢置信还是不敢置信,叶格晞呆看倪珑站起身径自走进浴室,不久,半透明的玻璃门内面便漫上了蒸腾雾气,水声隐隐传出。
他...他真的就这样洗他的澡去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记得当年的倪珑安静不多话,很爱看书,虽然不太合群,但却是个有礼貌又善良的孩子啊!
十年真的可以让一个人改变这么多吗?除了长相没变以外,不论身高、体型,或是内在的性情,都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水声持续响着。以他的直觉猜想,倪珑感觉就像是那种洗澡会洗上好一段时间的人。想象那个人在里头的模样,叶格晞身体一颤,胸腹间突然一股燥热直窜上来,彷佛刚才吃下去的是一团火苗。
一股未知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立刻伏在桌边,手指用力按压喉部试图把刚才吃下的不明物吐出来,甚至把手指伸入嘴里去 掏,但结果都是徒劳。
那小小颗粒也许早已深入他的胃里,被消化液溶解吸收,遍及他的周身血液了吧。
有一瞬间,始终在脑海里徘徊不去的逃跑念头突然壮大起来,压过了理智,盖去了所有包袱,声声催促着他若要远离这一切荒谬,就只有趁现在。
但最终,他还是撑着已经有点浮软的双腿走至床边,驼着背坐下,静静等待他的「恩客」出来。 师生关系又如何?那毕竟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虽然倪珑仍口口声声喊他「老师」,但彼此都心知肚明,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因貌似柔弱女孩而常被欺负的乖巧学生,自己更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满怀理想抱负,想要一革教育腐化制度的热血教师。
「买主」,以及被他看上的「货品」。 如今他们的关系...就仅仅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从浴室走出的男人是未着寸缕的,漂亮的身体线条一览无遗。偏瘦,却精实无一丝赘肉,彷佛用白色大理石鬼斧雕成。
他毫不遮掩,施然走至衣柜前取来一件浴袍披上,也没把带子绑起,正面看起来仍跟没穿衣服一样,径自转往大床这方而来。
叶格晞仍坐在床边,但模样已和煮熟的虾子相去不远。整个蜷了起来,遍体通红,两只泛湿的眼直瞪着前方「春色」,怎 么都无法移开。
明明不是女体,但只消看一眼,全身肌肤就好像被火灼烧过一回,汗水涔涔而下。 不,就算是再美艳的裸女,他看了也决计不会有这般反应─
「你...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可以让老师减轻些痛苦,增加些快感的东西。因为老师毕竟是第一次。」倪珑淡道,若有所思的端详他的脸色。
「这东西吃少量的话,不至于会伤身或成瘾,以后我也不会再用。这样的回答,老师满意吗?」
「你...你可以先跟我说...干嘛要用这种方式...」
「我怕老师会拒绝啊。」
「拒绝...?」叶格晞闻言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他踏进这幢饭店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你放心好了...不论你要求什么, 我都不会拒绝的...」
「呵。」倪珑在床前蹲下,平视那双已经有些抓不着焦距的眼。「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喔,老师。」
他伸出手,去摸叶格晞额头,还没吃惊于那异常的高温,反倒是对方先大力弹跳了起来。
「别...别碰我...」叶格晞像被电击器攻击到般,急急往床里缩去。
汗流得更凶,连眼角都有液体泌出,整张小脸浸在一片汪洋中,身体剧烈颤抖如秋风中的落叶。叶格晞此刻的模样,「狼狈」两字已完全不足以形容之。
倪珑皱眉收回手,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 这男人太会忍耐,现在才让他看出端倪。
「奇怪,才吃了一粒而已。」他还刻意减轻了剂量。看着全身皮肤潮红得诡异的男人,他微蹙眉喃道:「『体质』的关系吗?」
他是见过有人吃了这药依旧无动于衷,但那通常是药物成瘾后所产生的抗性作用。才吃了一颗就反应这么激烈的,他倒是第一次遇见。
为免叶格晞出现脱水情况,他倒来一杯水要他喝下,却在要交到他手上时遇到激烈反抗,水洒了两人一身。
药性似乎仍在持续发作,前一刻还能跟他平和对话的男人,现在已经是剑拔弩张,什么都听不进去。 瘦弱的身子越缩越紧,双臂牢牢环住膝盖,像是要遮掩什么似的。
倪珑一言不发的站起身,又去倒了一杯水来,仰头喝了一口,突然扳起叶格晞的脸迅速封住他唇,强行灌了进去。
倪珑的力量远比外表所示的强大上许多,叶格晞半挂在他手臂上发狂的挣扎踢打,竟撼动不了他分毫。
双唇因急促喘息而无法合起,不断被强硬的一口口哺水进来,有些沿嘴角溢出,有些流入了咽喉去,冰凉的感觉顺着食道 在胸腹间泛开,稍稍抚平体内四处窜烧的火苗。
感觉似乎舒服了一些,叶格晞的反抗也稍微平缓下来。
最后,箝制住他的男人一把将空了的水杯丢开,顺着最后一口水缠吻住他的唇舌。 力道惊人的吸吮疼得叶格晞皱起眉,同时一阵天旋地转,被压着向后倒入柔软床铺中。
齿撞着了唇,隐隐的咸味立即化了开,也不知是吃着谁的血。
衣带早在混乱中松落,叶格晞刻意屈起的四肢被迫延展开来,像曝露在沙滩上的海星。压着他那人的浴袍也褪到了肘部,正面赤裸相贴的肌肤带着沁凉温度,虽不想承认,但那样的确让全身燥热如焚的痛苦减轻不少。
像是终于得到餍足,倪珑将舌从浮肿的唇间滑出,撑起了上身俯视横陈底下的美景。
他舔去唇上殷红,眼里透着异色,目不转睛凝视男人身上最隐晦,此刻却被迫摊开任人观赏的某个地方。
叶格晞不安的又挣动起来,随即双腕被抓住高举过头,牢牢压制在床上。
「好惊人啊,老师。一定很痛苦吧?都是我不好...」
完全受不得刺激的地方被坚硬的膝盖顶了下,叶格晞的腰剧烈一抖,眼前登时升起红雾,整个脑袋糊成一团混沌。某种无法付诸言语的感觉,在体内无头苍蝇般的横冲直撞,找不着出口,搅得他快疯狂。
「要做...就快做...」别再折腾了...叶格晞自暴自弃低语,闭上酸涩的眼。
「别急嘛。」倪珑反复揉压着那勃发处,渗出的滑液很快就弄湿了膝盖。他略一沉吟,抽起对方身下被压成一团的衣带。
「老师,对不起,怕你乱动受伤,我先用这个把你双手固定住。你不会介意吧?」 感觉有什么东西正缠绕他高举的双腕,叶格晞霍然睁眼,难以置信的瞪着身上男人。
瞪了好一会,震惊逐渐褪成认命,他又缓缓垂下眼睫,直到衣带另一端被绑上床柱,他都没做任何反抗。 这没什么,在录像带上他也见过的...
不用再分神制住对方双手,倪珑好整以暇的抚着那紧闭的唇,强行用舌打开又舔吮过一回。空着的另一手,自然也没闲下。
「老师,你老婆会不会对你这样做?」
「不...不关你的...啊!啊啊...放...手...要出...」 本来就高耸的欲望,不过被握住摩擦几下,便已濒临迸射边缘。
「应该是有的,毕竟女人都会有不方便帮老公纾解欲望的时候。」他正经八百的自问自答着,感觉手中的物事开始剧烈跳 动,立即收拢手掌,五指都陷入了艳红里。
「啊─」单薄的上身猛然弹起,但顶多弓起三十度,就又被手上布条扯了回去。
「真快,不过还不行。」倪珑固执的用力箝紧不放,直到那一波痉挛过去。「我的问题还没问完呢。」
他俯下头,舌尖轻轻抵住稍稍疲软的尖端。「那这样呢?你老婆这样服侍过你吗?」 说完,他松开手,整个含入,徐徐滑动起来。
「倪珑─」叶格晞惊吓的试图坐起身,又颓然倒下,目瞪口呆看着在双腿间飘动的黑发。
不是没看过男人跟男人KJ,而且还很认真的看了不下十次,反复研究为什么那些日本男孩可以含着那样的巨物,而不会反射性呕吐,甚至还可以做「动作」。 只是他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是自己被...
「我倒是第一次亲自做这种事。如果技术比不上师母,还请老师多多包涵。」倪珑模糊说着,唇舌肌肉的震动传达到口中 物事,引发一阵撩拨轻扯。
叶格晞闷吟一声,清楚感觉到那处竟又迅速胀大起来。
光是想象那两片秀丽唇瓣含着他说话的样子,他就悲哀的发现自己竟快了,加上这男人又满口「老婆、师母」个没完,他痛苦的闭上眼,就算是药性使然,依然被强烈的自我厌恶感和羞愧感压迫得快无法呼吸。
「呜...嗯嗯...」 吞吐越来越快,连的摩擦声响都能清晰听见。他死命咬住唇,苦于无法开口阻止男人,生怕一松口便会按捺不住射在男人嘴里。
忽然,某种被的剧痛无预警袭向下身,叶格晞惨叫一声,脑袋随之一片空白。
待他茫然回神,解放过后的酥麻感已从中心处辐射蔓延向四肢百骸,男人带笑的脸就近在眼前。
薄唇边仍沾着白液,男人缓缓低下来,吻住宛如被施了定身术而无法动弹的他。
「老师的味道。自己尝过吗?」
「变态...」他一阵头昏眼花,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的迸出这两字。
「别这么说,才刚开始而已。老师刚才不是才承诺过,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拒绝的吗?」倪珑仍是不冷不热的慢声道。
故意弯了下仍埋着的手指,身下人儿的腰立刻也弯了起来。
「就算吃了药,还是会痛对不对?」
「别...别啰唆了...要做快做...」
「我怕老师等一下会痛到昏倒啊。」
「...」
「老师,考你一个选择题。凡士林、动物油脂、人工润滑液、口水,那一个最适合时润滑这里用?」
「...」
「猜对的话,今天做一次就放过你。」 喉结无力的滚动了下。「人工...润滑液?」
「真可惜,答错了。」倪珑惋惜低叹。「想不想知道答案呢,老师?」
「不想...」
「老师这样说就不对了。你以前不是常常教导我们,人要有主动求知的精神吗?尤其还是这么切身的问题。」
倪珑揉揉他的脸颊,忽然退出指头,下床走了开去。再回来时,他手上已多了三只小瓶子。
「那我们来做个实验。老师用自己的身体把四种都试过后,自然就知道哪种最好用了。」
「你...」叶格晞闻言,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遇上一只披着慵懒猫皮,脑袋结构也跟一般人不太一 样的凶恶老虎。
只见那人的目光又缓缓移向他双腿间,莫测高深的沉静眼神有着说不出的吊诡,直看得他四肢发麻。
他下意识想收紧大张的双脚遮住,动了下后又觉这样做只是多余,只是益发突显自己的可悲而已,索性摊展着身体正眼迎视居高临下的男人,一抹深藏的执拗隐隐自向来温和的眼底浮起。
「...真是令人怀念的表情。记得老师以前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瞪着那些找我麻烦的同学...」
见他一愣,倪珑淡淡的道:「你大概不记得了,毕竟这只是你教书生涯中的一小段插曲而已。」
就好像学校里一群一群的人年年来来去去,学生通常会记得老师的名字,但老师却不可能记得每一位学生的面孔和名字,以及其它更多细微的琐事。
「我...」
叶格晞摇摇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倪珑拿了一只枕头垫在他臀下,握住他双膝内侧向上抬起,像是要测试他身体柔软度极限似的,弯折那细瘦的腰肢。然后又俯下头,伸出了舌尖。
他在舔他那里。叶格晞过了十秒才领会到这个事实,又过了十秒,大脑才恢复思考能力。
终于明白看是一回事,自己亲身体验又是另一回事的道理...
「倪珑...拜托...这样很脏...」他放弃做任何徒劳的挣扎了,只是气若游丝的闭着眼喃道。
「是吗?既然老师觉得恶心,那为什么你这里又有反应了?」
什么?他不敢置信的睁眼抬头,随即倒抽口气。这姿势压迫到他的肺和气管,也让男人指出的事实近乎零距离的呈现在他 眼前。
不过被恶意的指尖轻弹了下,全身就颤抖得厉害,视觉和触觉的双重刺激如锋刃般,切割着他系住欲望不愿让它再次迸射 的那根无形的绳。
他咬住牙,极力忍耐着不要在这么短时间内重蹈覆辙,彷佛那根绳同时也系住他所剩不多的自尊。 为什么?他明明是欲望淡薄的人。
由于妻子去世前几年身体一直不好,他已许久未有性生活,也从来不觉得有何不妥。
就算是亚葳还健康的时候,他们行房的次数也是寥寥可数。他们夫妻俩明明都不是热衷此道的人啊...
「真敏感...药力还没褪尽是吧。老师的身体真是厉害,瞧你这里,居然连这么滑的舌头也吸得住,得花点力气才能出来,这等功夫,比俱乐部那些训练有素的男孩们都要...」
话还没完,他忽然撑起上身,将自己送了进去。这次用的,是比舌尖、指头都更巨大狰狞的部分,没有预兆,一没到底。
「...!」 无法诉诸声音的撕裂剧痛,将叶格晞甫到舌尖的驳斥又全逼回喉咙里。他睁着一双茫然的眼,无言看着从腿间移来他正上方的秀美脸庞。 竟然...就这样直接顶进来了...至少先说一声...混蛋...
腹上传来一阵灼热湿稠感。倪珑伸指沾起,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居然忘了这个。那再加个第五号实验品好了,只是时间才间隔这么短,可能会比较稀薄一点...」
「...倪珑!」
「有。」他像被点名的小学生一样乖巧回应。「老师,什么事?要我再用力一点吗?好的,遵命。」
「才...才不...啊啊啊...」 笑睇身下被剧烈摇晃到失神的男人,倪珑腰间动作仍是沉实悍然,嘴边仍是懒慢调笑,光洁的额上却隐隐渗出了薄汗。
那些「赞美」的话,并非全是戏谑之言。 包覆着他的地方一如所料未曾被开发,很紧,润滑的唾液又是涩物,每一下顶入,男人闷吟,他也拧眉。
偏偏弹性又出乎意外的好,柔韧而有力,每一次退出都牢牢的吸住不放,男人不自觉,他倒是才几下来回就有快把持不住的预感。 这种情形,从未有过。
万中选一的身体...果然,是他的老师啊。
「嗯...呜、呜...!」 叶格晞当然无从得知身上那人的迂回心思。他自顾都不暇了。
自制力像断了线的风筝,终究被强压许久的药性吹走,在快感的强烈催化下,连被的疼痛都成了欢愉的官能刺激,一 波波如巨浪般打来,将他席卷吞噬,冲散他四肢百骸。
眼前又升起了氤氲红雾,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脑中意识仍是清醒的、亢奋的,清楚告诉他,他现在正扭动着身子迎向男人, 如沙漠渴求甘霖般的热切回应。
这一切一切,都是因为药性...唯有这么想,他才能勉强从被彻底践踏过的地上,拾起一些零星的,和了土的自尊碎片。 倪珑...如果现在除了呻吟,他还能吐得出完整的句子来,那么,他只想问他两个问题。 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恨我?
还有,我究竟是哪里曾经得罪过你?
再睁眼时,耳边充斥着轰隆作响的流水声。 笔直的水练从挑高的天花板垂泻下来,水花飞溅了些许在他脸上,和包覆着身躯的一样温润滑腻。
有什么东西触着他的胸口手臂,留连不去,引来一阵微痒。他低头一看,竟是各色花瓣,随着水流四处漂浮流转,清澈的池水泛着淡淡的草绿色。 一只手从他背后绕来,慢慢拿去他颈上沾黏着的细瓣。
「这是英国花草温泉,每月放的配方都不一样。这回听说放了红花、迷迭香、大风草和香茅,据说洗了可以消除酸痛疲劳, 恢复体力。你说呢?」
「...一点用都没有。」 背后充满磁性的男中音似乎笑了起来,水声很大,他也听不真切。拂着花瓣的手忽然扳起他的脸,他挣扎着避开去,只让那凑来的唇轻轻擦过自己的。
「变得真冷淡。刚才的热情果然只是因为吃了药吗?不知是哪一次,gao潮时老师还把我的嘴唇咬破了呢。」
「随你怎么讲...你想怎样做都可以,我都会配合,可是我不觉得有亲嘴的必要。」
反正他买下他,不就只是为了满足而已?或者是...针对他这个人好好的玩弄整治一番?
「你觉得...」倪珑一肘支着池子边缘,偏着头目不转睛看他。「你有选择的余地吗?」 叶格晞垂下头,默不作声。
「这里还有七、八种温泉,你想不想试试?埃及那间,池子中间有座小金字塔,尖端会流出牛奶来。饭店老板本来想弄成 埃及艳后最爱的泥巴浴,后来技术实在太困难,就算了。」
他摇摇头。「我头有些晕,再泡下去就昏倒了。」
「好吧。」 又泡了一会儿,男人托住他两边腋下,轻易将他抱离水面。
他痛得拧眉,大概是双手被绑在头上拉扯太久,现在两腋、双肩和邻近的地方,只要稍一牵动就酸疼难当。
他坐在池台边,被搂在了强健手臂围起的圈里。蒸腾水气弥漫,光裸着湿淋淋的身子也不觉得冷。
他随意扫了眼被装潢成英国宫廷风的偌大室内,心想象这样的房间居然还有七、八个,难怪那侍者要说这层楼占地最大的就是「浴室」。 太超脱现实了,这个地方。
白蒙蒙的烟雾,助长了那份不真实的感觉。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个虚幻的梦境而已。艾丽斯跌跌撞撞的闯进不属于自己的国度,最终还是能安然完好的离去...
「嗳,别真的昏过去了,老师。」 倪珑的声音唤他回神。只见那好看的手摊开,掌心不知何时又多了只眼熟瓶子。叶格晞一颤,已经清楚他接下来意欲何为。
「这个做起来最舒服,对不对?我没有冤枉你猜错喔。」 修长指尖挖起那乳白色的霜块,放在手心藉体温使其融化,化为稍具流动性的油膏。
淡淡的香气蕴散开来,据男人说那是杏仁精油的味道。猪脂、牛油等动物性脂肪经熬炼萃取后,已去除腥味,呈乳白无臭固体状,加了杏仁,更增添一股清甜芳香。
提到这些邪门东西,这个人话倒是变得很多。 叶格晞由得他分开自己双腿,大腿肌肉被这样一牵动,又是一阵酸麻不堪。
他咬牙忍住呻吟,还模模糊糊的在想等一下该如何回家,会不会连饭店大门都无力跨出去...指头已经塞入。
「奇怪,还是这么紧。老师,看来你真的是天赋异禀呢。」
低柔的笑语就贴在耳边响起,似乎是满意的赞叹,在他听来,却无一字不是轻狎的嘲讽。心情明显相当愉快的男人又凑近脸,执意要亲吻他,他躲了两、三次,都无法摆脱。
算了...其实又有什么好坚持的呢?
先天气势便矮上一大截的他最后还是选择让步,在对方脸压下来的前一刻,闭上双眼。
他皱紧了眉,忍耐的任由那灵动的舌头侵入口腔,故意在里头做起和下方的手指一模一样的兜转动作。时而轻舔,时而吸吮,并强迫他也要伸出舌头回应。
一回交欢,显然相当娴熟床事的男人就可以变换数种姿势。将他折腾得半死后,还毫无愧意的说他还是喜欢正面的体位, 因为可以边吻他边进入。
他不知道倪珑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接吻。就好像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如此厌恶与倪珑唇舌接触一样。
至少在他看过的那些片子中,四唇相接的镜头向来是少之又少,顶多只是**游戏前,一小段无足轻重的随意点缀罢了。
既不能抒解欲望,也无法满足观众感官,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第三章
「蝴蝶牙医诊所,位于捷运在线,邻近大型停车场,交通便利;装潢采维多利亚风格,空间宽敞,严格控管卫生,治疗环境优雅舒适。拥有最先进的设备,最完整的团队,最优良的技术,最专业的服务,最美丽的医师,最帅气的助理...」
「史小妹妹,够了吧?我两点的病人要来了,快把器械摆一摆,先别管网站广告文案的事。还有,请把最后两句删掉,谢谢。」
「什么?『史小妹妹』?倪医师你在喊谁?」
「觉得不够尊重的话,那就『史姐』好了。」 倪珑脱下外套,换上医师服,走至个人专属的计算机桌前坐下。史方平立刻凑过去,抓着他的头发编起辫子来。
「那么爱玩,不会把头发留长,玩自己的?」
「算了吧!我可不想被当妖。如果我发质有你一半好,那倒可以考虑考虑,走长发飘逸型男路线。」
实在太好摸,史方平忍不住捧起柔软的墨色发丝挨在颊边摩挲,一脸陶醉傻笑。
「马屁拍再多,工作照样得做。再说,妳根本是拍到马腿上了。」倪珑赏了颗爆栗过去,被长得像小男生的个人助理滑溜了开。
「倪董,最近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喔。」年纪较大的资深助理吕姐捧着消毒好的器械盘,走过来笑道。
「有吗?」
「很明显好不好。」史方平撇撇嘴,「平常除了看诊外,一天不会说超过十句话的人,居然会开始和我们打起嘴炮来...若某人平常笑的嘴巴弧度是十五度,那这几天应该都有三十度吧。」
「原来妳趁我睡觉的时候拿量角器偷量?该不会还趁机偷亲吧?」
「见鬼啦你!」史方平跳了起来,扮个鬼脸,拿起一旁的酒精喷瓶开始消毒诊疗椅,为下个病人的到来做准备。
下午一点五十五分。这幢位于台北市中心地带的「蝴蝶牙医诊所」,也在一片轻松气息中,进入工作状态。
「蝴蝶」属于中型规模的诊所,共有五张诊疗椅与一间独立的植牙室。除了年轻的老板兼所长倪珑外,还有几位较资深的兼任医师驻诊,多半是所长以前系上相熟的学长姐。
据史方平自己偷偷观察,「蝴蝶」的生意是附近这一带诊所中最好的,尤其到了下班后的黄金时段,客人简直是络绎不绝, 候诊处的沙发经常是爆满状态。
依她看,这些动不动就砸钱来做牙齿美白、镶面的OL们,根本都是冲着她家老板来的,个个细肩带、高跟鞋外加超短迷 你裙,波涛汹涌,一躺上诊疗椅就爆...
其它同仁是看得很爽啦,毕竟各样的美女都有,只可惜她们的老板完全无动于衷,平常也极少收女病人。
偶尔遇上脸皮厚一点的麦芽糖硬黏上来,倪老板也是面无表情的拿洞巾一盖,接着施展「巧手」,让美女仅露出的一张小嘴发出的娇吟一路唉成了惨叫,从此不敢再踏入「蝴蝶」一步。
「我不会对病人出手。」不知摔碎多少芳心的倪大医师,一句话就堵死所有人的疑问。
「倪董啊,那你也别把烫手山芋塞给我啊!」另一位驻诊医师温显壮一看到自己的预约病人名单就哀号:「这女的上次不是 才被你整过吗?怎么又不怕死的来啦?」
重点是怎么会变成他的病人啊!长再美,个性花痴也没用啦!
「抗议!所长压榨员工!」
「好。」倪珑支着下颚,背对他径自浏览着屏幕上的电子病历。「你拿她还我,我还你尤振承小弟弟。」
「呃...那当我没说好了。」温显壮摸摸鼻子,哈哈一笑,一百八十度大转身迅速闪人。
开玩笑,十个娇娇女,都比不上一只小恶魔。当初差点没下跪,好不容易求得倪董愿意收他这个烂摊,哪有再要回自己吞 下去的道理。
第一次看那姓尤的小鬼,他就被一记破空踢腿踢得鼻血横流,左手手指也险些被咬了一截下来,接下来的衰事更是不胜枚 举,怎一个惨字了得。
看不乖小朋友的牙齿是许多男牙医师心里的痛,尤其是身材魁梧的,几乎打第一眼就被嚎啕大哭的方式给判了死刑。最好 的例子,就是「人如其名」的他。
但不知为什么,他们这位个性冷淡,身长超过一八五的美人老板,却出乎意外的对小孩子特别有一套。
上回看他和尤小弟光是讨论皮卡丘是男是女,就可以说上半个钟头,藉此收服了小魔头的心,从此他也对还比他小两岁的倪珑彻底甘拜下风。
「承承今天表现得好棒喔,可以拿礼物喔。」倪珑柔绵无骨的声音低低说道,「想要什么?橡皮擦?贴纸?有皮卡丘和哈姆 太郎的新图案喔。」
「我都有了!」小朋友静太久耐不住性子,重获自由后在诊疗椅上蹦蹦跳跳趴来倒去,就是不肯下来。
「那叔叔折气球给你玩好不好?承承喜欢什么动物?兔子和狗狗挑一个。」这两种算是最好折的动物。
「无尾熊!」
什么啊?其它人听到都是一怔,倒是倪珑神情不变,很快用气qiang吹了几条灰色长型气球,啪啪啪的折将起来。 小鬼看到成品,左端右详一番后嘴巴嘟了起来。
「这不是无尾熊...」
「怎么会不是?承承你看,牠没有尾巴,有两只圆耳朵,身体灰灰圆圆的...」倪珑说着,拿麦克笔在腹部上头画了个半月形:「肚子上也有袋子,这当然是无尾熊啊!」
「嗯嗯...是喔...」有点被说动了,小鬼露出笑容捧过气球。
「那承承最讨厌的动物是什么?」 小脑袋歪了下。「蟑螂!」
「最讨厌的人呢?」
「...教数学的王老师。」 倪珑又折出一只疑似某爬行昆虫类的不明物,用麦克笔在头上写下一个「王」字。
「把它当作王老师,然后我们用这个刺它一下...」他拿小鬼的手去握牙科用探针,「碰」一声戳破气球。
「这样讨厌的东西就都消失啰!好不好玩?」
「好玩!好玩!」
惊人的爆破声响震动整间诊所,所有人都抚着胸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老板,只有小鬼头反倒一点都没被吓到,还乐不可 支的指着倪珑手上的「尸体」哈哈大笑。
「真是的,都几岁的人了...」 史方平忍不住翻白眼,真是彻底服了这两个大小魔头。看来还是大魔头魔高一丈,瞧小恶魔现在被「调教」得多乖啊,简直和一开始那个人人闻之色变的暴力爱哭小鬼,完全判若两人。
「下次承承来看牙齿也乖乖的话,叔叔就再折气球给你玩喔。」
「好─医生叔叔再见!」 微笑打发走小朋友和他母亲,倪珑转转肩膀颈子,见暂时无病人,正想上二楼医师休息室去,忽然风铃声响,又有顾客推门而入。
「您好!」负责柜台业务的史方平直觉便喊,头也跟着抬起:「请问...」 哔─哔哔哔! 和来人四目相对,她脑中的「正太侦测仪」立时铃声大作。
好...好一个粉妆玉琢艳光四射的小正太啊!瞧那长睫,那大眼,那粉唇,那雪肤...她的眼睛几乎要被刺得睁不开了!
「你好呀!弟弟!是第一次来吗?」
虽然内心陷入尖叫状态,史方平仍一派冷静的微笑殷切招呼。「咦?怎么没看到爸爸或妈妈?是不是去停车车?」
「爸爸不在。」在正太评等中可列为特AA级的小美男摇了摇头,稚嫩的嗓音字正腔圆:「我自己一个人来的。」
「啊?你自己一个人?」史方平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男孩怎么看都是未满十岁的模样,这年龄的孩子没被父母拖着进来诊所就不错了,哪可能自个儿乖乖送上门来?
「那...那你怎么来的?你爸爸呢?」注意到男孩方才只提及父亲,心思其实相当细腻的史方平也就刻意略过母亲不谈。
「搭公交车。爸爸在忙。」
想不到小正太不单表情酷,说话也非常简洁有力。她一阵傻眼,又再接再厉问:「喔...那你有没有记得带健保卡和钱钱?」
「有。」
「弟弟为什么会想来看牙?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因为学校规定说要检查牙齿。」
「...」 实在无言了,史方平拿出初诊单大致问了下小男孩的数据,便领着他进诊疗间。
「倪医师,交给你了。这个...应该会很 Easy 吧。」她指的是牙科临床上的操作难易。这小朋友想必不会哭也不会闹,从 头到尾皆会乖乖配合。
「我都听见了。」倪珑低笑,戴回口罩在诊疗椅旁坐下,伸出手轻抚小男孩的头,另一手拿起初诊资料翻了翻。
「底迪真厉害,还不到九岁就会自己来看牙了,你把拔把你教得很好喔。以前有没有给其它医生叔叔看过牙齿?」
等了半天,始终不闻预期中应该会有的回答。倪珑略微讶异的自病历中抬眼,发现男孩只是抿着嘴沉默不语,大眼却似是相当惊讶的圆睁,眨也不眨的直盯着他手腕瞧。
不,不单是盯而已...那简直就是「瞪」了。
「嗯?你喜欢这个吗?」他扬扬缠在腕上的物事,一条手工编织的彩色幸运带。那样的东西配戴在一位成熟男子身上实在 相当怪异,但倪珑本人却丝毫不以为忤。
「对不起喔,这个呢...叔叔没办法给你。」他将白袍长袖一拢,遮去了那腕带,迅速引开话题:「不过只要底迪乖乖,就可以拿更好的礼物喔,有各种颜色的小汽车,还有扭蛋、磁铁...」
「我不要礼物。」男孩一口回绝,目光仍胶着在他手腕上。
「...」 倪珑若有所思的又抚起那柔软发心,却被小头颅抗拒的摇了开去。他收手,微微扬眉。
「这么喜欢带子的话,那下次叔叔请助理阿姨编一条给你当奖品好不好?」
「这...别乱开支票啊,倪董。」吕姐在一旁压低声音道,满脸苦笑。拜托,她哪会编那玩意?她们家老板要陷害人也不是这样。
「不用了,我自己会做。」小男孩终于打住直勾勾的注视,酷酷调回眼,自行在诊疗椅上躺正。
「喔?底迪你手真巧呢,要不要也教一下叔叔?」
「医生叔叔,可以快一点开始吗?我等一下要搭五点的车回家。」
「...」 倪珑与吕姐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一起瞥向病历上的姓名栏。一旁的史方平已经憋笑到整个人不支倒在柜台上了。
要看他们魅力所向披靡的老板踢这么大块铁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说。 叶筝?倪珑咀嚼着这名,不着痕迹的蹙了下秀气的眉。
人如其貌,挺可爱的名字。只是这位小朋友的个性,似乎有些...不太可爱。
「你们在干什么?」
时值午休时间,他站在理应空无一人的化学教室门口,微沉着脸瞪着里头几个或蹲或站的男学生。他们背对门口围成了一圈,不知圈住了什么,正兀自嘻笑玩闹。
「糟了...是老师!」 其中一人见状况不对,立刻机敏的使个眼色,其它人跟着点头,忽然一票人全冲向窗台,争先恐后从大开的窗户跳了出去。
「喂!这里是二楼─」他吓了跳,连忙走上前往窗外探去,却只见到远处草坪上几条正快速逃逸的背影。 真是,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叹口气,眼角瞥到教室里还留了一人没走,看来应该是刚才被包围欺负的受害学生。一身粉蓝连身格子短裙,出现在这间装潢冷硬阳刚的化学教室中,格外突兀。
奇怪,这所学校男、女校区的分野管制向来严格,这里是男生校区,怎么会有女学生出现在这里?
他暗自纳闷,小心翼翼走到那瘫坐在地的女孩面前,弯下腰朝她伸出手。
「妳...还好吧?老师扶妳起来好吗?」
女孩只是摇头,自行调整了下原本稍嫌狼狈的坐姿,将被卷至接近腿根处、暴露出整条雪白大腿的裙襬拉至膝盖,便垂着脸不再有动作了。
应该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吧...他有些担忧的想着,又道:「没关系,不用急,想起来的时候再跟老师说,老师送妳回女生校区去。下次小心点,别再误闯进来男生校区了。」
女孩闻言,忽然抬头掠他一眼。浅粉色的唇办蠕动了下,似要说话。
「怎么了?」他温言问,在女孩面前蹲下,与她平视,然后不由得微微一怔。连对长相美丑感知迟钝的他都承认,眼前的 少女真是个美人胚子。
「我...」
「嗯?」 女孩的声音与想象中不同,有些低沉,但依旧柔润好听。见她吐了一个字后又垂首不语,他也很有耐性的继续等待她主动开口,并不催促。
「我...不是女生。」
「...」他过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啊?」
「我是男子部一年八班的新生...我叫倪珑。」「女孩」吶吶的说着,见对方一脸惊愕的呆滞相,似乎也颇感不好意思的晕 红了脸。
「这件制服,是他们从女子部偷来逼我穿上的...我、我的衣服都被他们丢到窗外去了。对不起,老师...」
「...爸?爸!」 熟悉的稚嫩呼唤声忽然钻了进来。
瞬间,羞赧的美丽脸庞褪走了,化学教室也消失了。叶格晞茫然睁开眼来,儿子放大的清秀小脸就在正上空,正眨也不眨 的盯着他瞧。
「小...小筝?」 四目相望,他仍是迷懵,一时分不清梦与现实。
是了...这里是家中客厅,他正在编写下礼拜周考试卷的题目。没想到写着写着,就...
「爸又在沙发上睡着了,这样会感冒的,对腰也不好。」叶筝捡起散落一旁的几张测验纸,收拢好递给父亲。
「爸很累吗?要不要先回房间睡觉?」
「还好...小筝来,跟爸爸一起坐。」叶格晞揉揉眼,有些不好意思的坐直身子,接过儿子手中纸卷时,也拉他在他身边 坐下。
「好久没好好看看你了。」
不知何时开始,儿子离开了他的肩膀、背脊,连腿上都鲜少再逗留。同年龄的孩子有的还喜欢赖在父母怀里撒娇,一有不顺心就闹别扭嚎啕大哭,他这个宝贝儿子却异常早熟懂事。
半年多前,他最忙碌的时候,刚升小学二年级的儿子甚至主动提出了住宿学校的要求,只在假日才返家。起初他当然反对,最后却拗不过小筝的坚持,以及他的确分身乏术,无法供给孩子完整照顾的事实。
「好像有长高一些,不过还是没长肉。」他轻拍儿子细长的手脚,忍不住心疼。「晚点爸爸出门看奶奶,顺便再多买一些菜回来,晚餐就煮你最爱的柠檬清蒸鱼和咖哩牛肉好了。」
「好。」小头颅轻点,薄薄的粉唇扬起,露出里头小小的贝齿。 叶格晞看了,胸口又是一紧。他这儿子,连高兴的神情都跟同龄的孩子不相符。
「耶...你这颗牙怎么空了?」无意间留心到,他抬起儿子下巴,轻轻拨开他的嘴唇仔细端详。
「昨天下午去看牙齿,被拔掉的。医生叔叔说那个乳牙该换了。」叶筝用娇嫩童音沉稳的说着,指指桌上的口腔检查回复单。
「学校规定下礼拜交,我已经请诊所阿姨在上面盖章,爸再签名就好。」
「喔...拔,拔牙啊...」叶格晞闻言面色微白,肩膀几不可察的缩了一下,转念想想又忍不住愧疚起来。
「小筝真勇敢,自己去看牙齿的?怎么不先跟爸爸说?爸爸好陪你去啊,牙医诊所那么可怕的地方...」他越说越小声。
「可怕?不会啊...原来爸爸怕看牙医吗?」叶筝不是很能理解的歪了下头。「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又不难,就跟坐 车上学一样。那诊所就在学校附近而已。」
叶格晞一时无话可说,只是来回轻抚着那栗色的幼软短发。儿子越是独立早熟,越暴露出他这个父亲的失职啊...
「对了...爸。」
父子俩静静相依半晌,叶筝忽然将视线落在父亲的左手腕上,问道:「你把我编的幸运带拿下来了吗?」
「没有啊。」他怔了下,直觉就否认,低头一瞧却大吃一惊。
「咦?怎么...」
不见了?他瞪着空荡荡的手腕,大脑记忆急速倒转,却完全回想不起究竟是何时遗失了环带。
上了幼儿园后,儿子每年都会送他亲手做的生日礼物。去年的黏土玩偶和前年的蜡笔彩绘,都被他仔细珍藏起来,今年的幸运编绳则是直接系在了手上,不曾取下。
是不小心松脱,掉在某一处了吗?
「爸爸回房间找找看。」他说着欲起身,却被拉住衣角。
「没关系,小东西而已,我可以再编一条。」
「意义不一样。」他揉揉儿子的粉脸,「小筝,对不起,都是爸爸太不小心了,连你送的带子不见都没发现,真不应该。」
「爸真的不记得掉在哪里了吗?」
「这个...」叶格晞皱眉努力回想了半天,还是只能摇头叹息。「不记得了...如果家里找没有,爸明天再去学校看看, 说不定是掉在办公室─」
「算了,找不到的。」叶筝摇头。
「嗳,总是找找看嘛...」叶格晞心里也觉得希望渺茫,但没想到被儿子一句说得这么直白,不禁尴尬的揩揩额角。 叶筝只是抿着小嘴,又摇了下头。
「爸,你去蝴蝶诊所看过牙齿吗?就是我昨天去的那间。」
「『蝴蝶』?没有。」连听都没听过。事实上,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过牙医了。
「怎么了?」
「没事...」叶筝闷闷应着,忽然伸出双手用力环抱住父亲的腰,小脸埋进单薄的肩窝里。
「小筝?」
叶格晞被儿子意外的举动吓了一跳。难得小筝会跟他撒娇呢...一时又惊喜又感动,原有的小疑问和数不清的烦恼,也瞬 间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叶先生,您确定要让您母亲接受最新的药物疗法?」 特殊加护病房外的办公室内,年轻的主治医生从病历资料中抬头,惊讶的看他一眼。
「嗯。还有医生说的那款美国新研发的伤口敷料,希望也可以让家母使用看看。」
「这个...叶先生,上次跟您提过了。」医生有些迟疑的委婉提醒:「这两种药物因为太新,卫生署还没列入健保补助名单...」
「我知道。」
「这不是小数目,上次应该都计算给您看过了。加上疗程不知得持续多久,病程也一直在进展,我是建议...」
「没关系,自费费用我都可以负担,请务必让家母继续接受治疗。」叶格晞深深一颔首。「钱的事也请医生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筹足的。」
「好吧。」
望进对方温和的瞳眸里,医生点点头,明白不用再多说。只道:「叶先生,照顾家人之余,也别忘了保重自己。你太瘦了,气色也不好。」
叶格晞闻言一愣,脸忍不住微微泛红。见医生说完又自行埋首回工作中,他低低道声谢,推门而出。
才走到电梯附近,铃声就忽然响了。他拿出手机,上头显示的来电号码让他面色微微一僵。半晌,才按下接听键。
「老师,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好吗?」另一端,男人温文有礼的询问着。柔滑的嗓音明明舒心又悦耳,他听了却只觉胸口像压了块巨石般的闷沉。
「抱歉,我今天晚上有些事...」他握紧机体,想起已经答应要和儿子共进晚餐。
「好吧。既然老师这么忙,我就不打扰了。那还是照原本约定时间,明天晚上再碰面吧。」男人语气中听不出一丝不悦, 很干脆的挂了电话。
「...」 叶格晞在原地呆了会儿,才慢慢收起手机,步出医院。
从停车场开车出来,他照原订计划去办了些杂事,顺便到银行旁的柜员机转帐款、补存折。 补完折,白纸上显示的油墨数字,又让他足足呆了好几分钟。
怎么一下子多这么多?他几乎以为自己眼花看错。
不用想也知道这笔新增的金额是谁转来的。原有的欠债和所需的庞大医药费,都已经被买下他身体使用权的男人一次付清了,他又不是没在工作的人,还汇这么多钱过来做什么?
将捏得快变形的存折收起,叶格晞决定继续照计划,到量贩店超市去买菜。 心不在焉的在蔬果鱼肉区绕了几圈,最后他什么都没买。
双手空空的走出大门,初春拂来的微风让他不自觉缩紧脖子,还是觉得好冷,彷佛冬天还未远去。
超市很大,许多顾客都是一家子一起来逛,买完后合力提了大包小包,说说笑笑心满意足的离去。他驻足看了一会儿,低头掏出手机,拨了电话回家。
「喂?小筝吗?对不起,爸今天晚上恐怕不能...」 尽量保持语气如常的说完这通电话,他深吸口气,又拨了另外一支号码。
「请你把刚汇的那笔钱收回去吧,我真的不需要。」
加上刚才在餐厅用餐,同样的话叶格晞已经重复说三遍了,但男人仍然好像没听见似的,径自从架上拿起一件外套,往他身上比了比。
「Hermes 新一季的男装都挺好看的,老师你觉得呢?这件怎么样?」
「倪珑...」他又唤了声,见对方扬眉掠来一眼,那眼神令他指尖一颤。只得暗暗握住拳,随口应道:「都可以...你自己喜欢就好。」
衣服不就一排扣子两只袖子?在他看来都一样。
「可是穿的人是老师,你的意见最重要吧?」倪珑又拿起另一件,转眼间他手上就拿了一迭衣服。
「我?」他微微一愕。「我没有要买衣服啊?」
「呵呵...老师真可爱。」倪珑像被他逗笑似的低低笑了起来,挥手招来店员小姐:「这位先生要试穿,麻烦了。」
「咦?」叶格晞吓了一跳,这才意会过来。「不、不用了,我...」 还没说完,一只手忽然按上他的腰。他微颤一下,话也吞了回去。
「先生,这边请。」服务小姐躬身说道,他不得已,只好依言进了试衣间,像任人摆布的娃娃将衣服一件件试完。
「如何?喜欢哪几件?」倪珑问道,目光始终专注停驻在不断变换衣着的男人身上。
「都可以...」叶格晞不太自在的轻扯一下身上的缎面衬衫,脑袋仍处于一片混乱状态。
刚才试衣时无意间看到牌子上标示的价位,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反复看了几遍才确定没数错「0」的数目。 这...真的卖这种价格?太离谱了...
「『都可以』是你的口头禅吗?」倪珑扬了下眉。「好吧,既然老师都喜欢,那就都买下来吧。」
「啊?」
「可以结帐了。」他转身吩咐小姐,比比挂于试衣架上的成排衣物。「这些都请帮我─」
「等、等一下!」叶格晞连忙抓住倪珑衣袖,飞快说道:「就我现在穿的这件衬衫...买这件就可以了!」
「真的?」倪珑顺着力道回握住那只骨感的手,摩挲了下,在对方僵直前放开。
「确定只买一件?不会太少吗?你真的不用跟我客气啊,老师。还是你想要鞋子?或公文包?Hermes 的皮革质感很好,你用过一定会喜欢。或者...你有其它喜欢的牌子?」
叶格晞只是摇头,将发颤的手藏到背后。 从言语到举止,他和这男人之间的怪异是如此明显,一旁的小姐却丝毫无动于衷。是神经迟钝吗?还是早已见怪不怪了?
呼吸困难... 在购买者要求下,服务小姐替他取下衣服的标签牌子,让他直接穿着离开。才踏出这条位于饭店地下楼的精品店大门,他又被拉着走进另一家珠宝钟表店。
「Dandy 系列新出的计时表款,有银和黑色的两种款式,老师觉得哪个比较好看?都喜欢的话就各买一只。」
「都很好看...」他照实说道,那精致的不锈钢表壳的确赏心悦目。「可是我已经戴习惯自己的表,不用再买新的了。」
他的精工表戴了数年不曾坏过,平价却坚固实用,他没打算更换。
「是吗?」倪珑墨黑的眼瞳在他脸上停驻片刻,又缓缓飘开,移向另一边的玻璃方柜。
「那戒指呢?你要不要?」
「...啊?」 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顿了好半晌,叶格晞才困难的挤出一个音来。
「Chaumet Dandy 的白金戒指也很好看,这个系列走简约风格,我觉得很适合老师,搭配上班或休闲的衣服都可以。」倪珑转回视线,神情平淡的指指玻璃柜道。
「喔...」他胸口莫名其妙一松,吶吶道:「你对品牌真有研究。可是我不习惯戴金属饰品在身上...」
「这个不要,那个也不要,老师,你还真难讨好呢。换做其它人,只要收枝笔就可以高兴半天的。」倪珑嘴角轻扯了下,「什么才能满足你,老师?你在床上牺牲这么大,我在别的地方补偿回来也是应该的啊。」
「我...」
没料到对方突然发作,叶格晞一时张目结舌,吐不出半句话来。心脏被无形的刀刃划了一下,有点痛,他选择忽略。
「车子吗?还是房子?只要老师开口,我都可以送你的。」
「不...不用了,倪珑,真的不需要。」他不断摇头。「我已经欠你太多了,你不需要再送我什么或给我钱,真的...」
他隐隐知道倪珑生气了。虽然不甚明白到底在生什么气,但相处一小段时日,他已经可以稍微摸索出一点模糊的东西。 包括如何安抚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
「那个...还要继续逛吗?我有些累了...我们回去房间休息了好不好?」
倪珑瞳孔收缩了下,一言不发看着叶格晞垂落额前的黑发,和自发间露出微微泛红的耳廓。忽然一把扯过他,往精品街末端的饭店电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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