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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曰:
碎萍残痕逐水远,散尽繁华一场虚。秋月春花惊暗换,苍岭荒村闻鸟呜。
珠帘不卷,斜倚栏干,巧姐冷眼睨着楼下那悬挂如日月的花灯,瞧着仪门内两边厢房里膏粱纨绔之声,莺莺燕燕之语,心头不觉涌出这一句诗来。可叹她堂堂一个侯府的嫡小姐,没能沾到祖上福运不说,还被卖到了污浊铜臭的花柳之地。
身上依旧是临出门时祖母欺哄她穿上的那一袭华裳,白绫袄子蓝缎裙,外罩一件大红遍地金比甲,明明该当缟素服孝之际,却偏生不合时宜的穿出这么一身。想必也该当她受这份罪,阖府上下谁人不记恨母亲素日里的贪酷舞弊,又谁人不想着从她身上讨还母债?
恨只恨家门不幸,识人不清,她再想不到第一个把自己出卖掉的就是母亲的同胞兄弟,自个儿赖以亲信的舅舅王仁。
五指狠剜着掌心,巧姐犹在感叹时运无常,却听得房门处哧喇一声响,一个妇人自行从那大红洒金的门帘开处走了进来,穿着半旧不新的红绫袄子,密合色纱挑线缕金拖泥裙,外罩着银红比甲,两只手儿进了门后就笼在了出着风毛的羊角手套里,妖妖乔乔地望着巧姐哧笑了一声道:“哟,怎么还这样站着?我说姑娘你还惦记着那个疯疯傻傻的老货接你出去哪?听妈妈一句话,趁早死了那份心吧,你也出去瞅一瞅,外头的雪可都快要下到人的脑门子上去了,这道阻泥泞的,没个十天八天可赶不到咱们京都里来。别怪妈妈我心狠,妈妈姑且念着你原是侯门小姐,已经另眼相看宽待你好些日子了。你那不知几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刘姥姥也一早许下了话,三日之后定当凑足了一百两银子赎你出去,这眼瞅着都过了两日,去了今晚明儿再不来,姑娘你也只好听天由命罢。合该你要吃这行饭,要不然怎生投了个金胎,又落得个被狠心舅舅卖入我这里来?还不是照样执起红牙板,唱一曲《朝天子》,任你是一篓儿千金价,入了我的门,该几斤几两,还得凭妈妈我秤一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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