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了,仿佛还能瞥见上面的细小血点。这种伤痕不是平常能学到的,却好像……是初学者学了针线时常留下的那种伤疤。
青年失去意识之前还记得思考这个问题——他认出了来人是谁,是他在山道上见过一面的少年人。
少仙主云错,一个半魔的少年,此刻打量他的眼神譬如打量一颗烂白菜,里头充满了鄙夷和疯狂的厌恶,好像他欺负了他的什么宝贝一样。
白迎霆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恐惧地嘶叫道:“我!我不跟你抢!他是你的,我让给你,不过他穿着衣服,我什么都没看到——饶了我!求求你!”
云错不为所动,一手扣着他的咽喉,扼住他所有可能发出的声音,另一只手顺着他身上的脉络、筋骨游走,筋脉断裂,根骨毁尽,骨骼卡擦卡擦地碎掉,他每动一分,白迎霆就往下倒一分,最后贴着地面歪了下去,悄无声息。
他顺手将这个人踹到一边,而后皱着眉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他似乎非常厌恶接触别人的身体,会为此觉得非常不适。他的小猫爬过来,抱着他的手臂,轻轻舔着他手指上冒出来的血珠。
“云……云公子?”
灯影晃动,照亮这一方悄无声息的血腥。雪怀出现在拐角处,一脸诧异地看了过来。
猫飞快地蹭去了他脚边。
云错往旁边让了让,因而让灯火照见了白迎霆扭曲的面容——这个平日为邻里左右称赞的好青年此刻穿着鬼鬼祟祟的夜行衣,被丢在地上的还有一个被称为“千里眼”的法器,能够自远方窥探近处的东西。
云错全身绷紧,下意识地将手往身后收了收。
迎着雪怀清亮的目光,他低声道:“我这几天去隔壁仙洲办事,偶然听见了一些传闻。说是这个人在修行时成日窥伺骚扰一个同门师妹,逼迫小师妹就范,将一个姑娘家吓出了病来。这件事情被捅了出来,他因而只修行到元丹期就被逐出师门。我想到你……你不知道这些事,最近又跟他走得近,你不要……不要跟他成亲,他不是好人,配不上你。”
“我今日回来时,正好碰见他们散步回家,这个人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翻墙出来,在你们家门口的垃圾沟池中捡走了你的一件汗衫,我觉得很不对劲,”
雪怀尚且还没反应过来时,云错已经低头抱起了猫,淡淡道了一声:“我知道你们两家是世交,打人的是我,这件事我会去跟白家说。”
“等等。”雪怀伸手拦住他,许多想回应他的话在脑海里转了一遍,只来得及歪歪头,“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他衣裳还松松垮垮的,透白的里衣湿透,外头只加了一件薄薄的罩衫。他回过头,指尖现出一道尖利的白光,直直地刺入地上人的眼睛。
白迎霆惨叫一声,而后失声戛然止去,显然是痛到了极致,被疼醒,又再度痛晕过去。
“现在我们是共犯了,云公子。”雪怀收回手,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帮我出头,我又为什么要当这个缩头乌龟?我敬白家叔叔阿姨是有涵养的人,若他们当真知晓自家儿子的恶行还要包庇,那么这种世交,不要也——”
那个“罢”字还没说出口,雪怀便被云错的动作生生打断。
云错宽了外袍,俯身给他披上,拢好。
他的呼吸有些微不可查的滚热和颤抖,水雾触到他带着水的皮肤上时,仿佛要带走上面的湿润似的,烫得人心干渴。
那又是一个虚虚地将他抱在怀里的姿势,他双手伸到雪怀背后,去帮他系腰后的结。雪怀只能平视他的起伏的喉结,再仰头,也只能看见他泛红的耳根。
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抬头去看雪怀,而是盯着雪怀身后某个飘忽的点,绷紧的,严谨又古板的模样,有点可笑。
他也知道自己可笑,就像几天前他辗转找来那半个荷包,自己对照着书本一针一线地学。他分不清仙界的颜色,有时候缝错了要重新再来,一个大男人,一脸严肃地做着出阁的女儿家才会做的针线活,这个人还是少仙主云错,任谁听了都要笑掉大牙。
但他知道这个东西可以让他的心上人开心,可以让他露出那彼岸花中展现出的那样,干净、纯粹的笑容。
而其他人做不到这样。
他袖手旁观,不动声色。他把自己的宝贝放手让其他人接近、追逐、评价,忍着日复一日的煎熬,他看着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当中都没有自己的位置。
他曾经在那个位置上,可他没有保护好他。
当别人也做不好的时候,他是不是还有机会……再回到他身边呢?
“别和他们成亲……”连声音都是滚烫的,他说,“他们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场外:
云: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全部配不上雪怀。
雪:好啦好啦知道啦,你最配啦~摸摸头~
第16章
白家知道了这件事后,白氏夫妇果然在白迎霆的房中发现了雪怀扔掉的那件汗衫,还有其他一些偷来的私人物品,不知道失主是谁。
一切证据确凿,白迎霆在修行时犯下的事也终于瞒不住了,隔天,连白迎霆的师父都赶了过来,却恰好是来提醒这对父母的。
他们震惊又失望,对自己的儿子也并未纵容,而是直接上报了天庭。因为白迎霆修行的地方在北天,天庭又转交给浮黎宫,最后由一只金翅鸟杀过来,把半死不活的白迎霆打包带走了,据说要带回去严刑审问。
对于雪怀,他们连连道歉,得到雪怀的谅解后又连夜奔赴另一个仙洲,去给那位生病的小师妹道歉。
雪怀道:“为人父母真不容易。”
云错一直陪他到深夜,看见没怎么被为难后方才放心离去。除了最开始对他说的那两句话以外,照旧沉默。
快到黎明时,雪怀送他出门,轻声问他:“‘他们’是谁?”
他此时已经换下了衣服,拾掇得干净整洁,云错的衣服他交给家人去浆洗、烘干,未能在日出之前完成,便先在雪家放着,雪怀改日让人送过去。
云错低声道:“诸星,还有这个姓白的。我原来想他们或许是真心爱护你,后来却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们都不好。”
明明是个英挺高大的人了,却还是做着小孩子的事情,仿佛在跟他打小报告似的,也不忌讳说一点坏话。
雪怀觉得有趣,他问道:“白大哥就不说了,你为什么觉得诸小公子不可以?”
在他如云的追求者中,诸星都算得上是佼佼者:性情阳光,为人纯善,家室与出身、灵根都不差,连雪怀自己都觉得无可挑剔——自己这个乖张的性格,配人家恐怕都是糟蹋了别人孩子,云错觉得他应该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