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宝儿!你快住手啊,你个不知轻重的孩子!惹祸不知祸大的小祖宗!快住手!住手!”
贵宝娘总算把儿子扯开,并拉到了院子里去了。姚玲则是伏身在床铺上恸哭起来。
直到把丁贵宝拉出了屋来,贵宝娘这才松开了抓住儿子的手。
母子俩都是气喘吁吁的。贵宝娘擦了一把脸上那连急带累而冒出来的汗,松出了一口气,对丁贵宝道:
“哎吆你这孩子,你可把娘吓坏了!看你们这样,敢情是要对命啊!你说说你!你这跟她打什么呀?你不知、、、、、、”
不等母亲说完话,丁贵宝眼一瞪,冲母亲就开口道:
“哼!你还问我,我正要问你呢!还不都怨你!谁知你今天跟她是怎么了!”
贵宝娘闻之一怔,道:
“这、、、、、、我、、、、、、宝儿,别的咱先不提了,娘跟你说句最要紧的:你媳妇现在身上可是有喜了,这你知道不知道?”
丁贵宝不无意外地:
“啊、、、、、、这、、、、、、她自己不说,我上哪知道去?”
贵宝娘赶忙叮嘱道:
“哎幺宝儿呀,你可再不能这么粗心大意的啦!娘看她一准是有喜了。这往后啊,你可千万别再动不动就跟她打呀闹的了,听见了没?娘可跟你说,这有孕的身子,怕得就是生气胡折腾;要是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可怎么得了啊?你可要知道,那王半仙早就给你们算定这头一胎、、、、、、”
丁贵宝眼下显然无心来听母亲婆婆妈妈这一套,他气恼地打断母亲的话,道:
“你还是就少嚼蛆吧!我的事,往后你少掺摻乎乎的给我添乱!闲吃萝卜淡操心!”
说完话,丁贵宝气悻悻就往院门口走去。
母亲一见,赶忙问了一句:
“宝儿,你这上哪去?”
丁贵宝头也不回地:
“我上天边去!”
丁贵宝自从把姚玲娶过门,跟父母也分开了家,立业的事一时还谈不上,成家却已是事实。可他的表现,跟现实并不同步——与他“耍光棍”时相比,并未有所变化,仍是甩手二大爷一个,对家里家外的事情,依旧是不管不问;所谓的“过日子”,这在他的大脑里根本还没有什么明确的概念与打算。
就说地里的活计吧。从打一开春,无论是种花生,还是栽地瓜。这些活都是他父亲丁老万帮着姚玲一起来干的,他几乎就没有伸过手。
不过,这世间之事,有时似乎也真是难以一口说死。这不嘛,到了眼下的这麦收时候,丁贵宝居然也总算有了点变化。
往年这时节,他尽管也随父母下地麦收过,可那充其量也就是瞎比划两下子而已。一旦他感觉得累了渴了,身上不受用了,他便会来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瞅个空子就跑得无影无踪。
但他今年却是有所不同;姚玲眼下这正害着“月子病”——懒怠无力的干不了活,所以,在这家家忙麦收的几天里,他也就一反常态地没再跑出去当逛鬼,而是在家与父母一块忙活。不光收了小麦,还趁着地里墒情不错,接着又把地里种上了玉米——他自己也觉得今年真是出大力了!
丁贵宝能有如此的变化,一则是父亲对他盯得紧——今年几乎是死盯着他,就生怕再像往年那样,一个没注意就让他溜之乎也!
再就是,母亲也改变了以前对他的那种放任自流——他不愿干也就干脆随他去的态度,而是见缝插针、不厌其烦地对他说些:都是要当爹的人了,你该如何如何之类的话。
其实,这些因素都还算是次要的。真正促使他有所变化的关键因素,那还应该说是姚玲的怀孕!
贵宝娘嘴上虽然没说,但心里也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要不,她怎么会喜不自禁地暗自道:
“都说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媳妇一怀上,宝儿这就务正了。嘿嘿,敢情开宝儿这把锁的钥匙在这里!”
实情说,丁贵宝自小被父母娇惯着,养成了一股顽皮孩子的脾性。自己也老是还觉得是个孩子。即使到了结婚成亲了,他一时间仍有这种感觉。
可是,姚玲怀孕的事情出来后,他的心里也由不得就产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好像突然间才觉得自己真正成为一个大人了——身上似乎也隐隐约约有了一点某种责任的感觉。
当然,他一时还不可能有什么具体明确、甚至更深层次的思想认识,只是模模糊糊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有所不同罢了。
就是在这种模糊不清的思想意识驱动下,加之父母的督促,丁贵宝这才有了麦收时节的破天荒的表现。
话说这天午后,丁贵宝跟父亲把晒干了的麦子从麦场里推回家来入了囤——麦收的这一节农忙也就算结束了。之后,丁贵宝便在院子里洗起头来。
他想自我搞搞卫生,准备晚上出去放松一把——这几天没得空出去游逛一番,他还真是觉得有些憋闷得慌。
丁贵宝正洗着头,听得院门“吱扭”一声响,他转头看去,见是拜把兄弟猴子正探进上半身朝院子里张望。
看到丁贵宝在院里洗头,猴子笑了,推开门就走了进来,招呼地喊道:
“二哥!”
丁贵宝赶紧把头又洗了几把,拿起旁边的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高兴地问猴子:
“来了?大哥呢?”
猴子答道:
“大哥在家里不舒服,就我自己来了、、、、、、二哥,这几天在家‘闭关修炼’,效果咋样?修炼到啥层次上了?嘻嘻。”
“还啥层次?除了浑身不是个滋味,还能他妈的有啥感觉?”
两人都笑了。
猴子探头探脑地朝堂屋里看了两眼,放低声音问道:
“嫂子没在家吗?”
“在呢,大概是里间躺着吧、、、、、、对了——我正想今晚去录像厅那儿找你们去呢。听说录像厅里新进了几个带子,这两天也没顾上去看看、、、、、、”
“我到看过了,还行、、、、、二哥,我来是想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
“奥——那就到屋里说去。”
猴子有些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音,阻止地:
“不了,还是就在这说吧,免得让嫂子听见不大好。”
“啥事还得这麽蒙着盖着的?说说看。”
猴子朝丁贵宝凑近两步,道:
“是这样:今上午的时候,我表姐夫找我了、、、、、、”
丁贵宝插嘴问道:
“你表姐夫?就是刚买了一辆二手破摩托,成天跑东跑西卖走私电子手表的那个?”
“就是他、、、、、、”
丁贵宝一听,忍不住就评论道:
“是他呀!哈哈,一想起他,我就觉得有点意思:你看他,本来就长了个红头的鼻子,他又习惯动不动就用手捏一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鼻子发红是他自己捏出来的。哈哈。”
猴子笑道:
“可不是咋的?要不是他有那个手惯病,别人也不会给他起个‘捏一把’的外号。”
“还是说正经的吧。他找你干啥呢?”
“是这么回事:他找了我,先说了他前不几天的时候,一次从城里回家,路上在城南关的一个饭馆吃饭——就是名叫‘好运来’的那家——一说咱都知道,咱们不也在那里吃过饭吗?当时,因为饭菜质量的事,他跟店家就吵了起来,甚至还动了手。可他当时就只有一个人,势单力薄的。再说,‘炕头狸猫座山虎’——人家那可是在自家门口那一亩三分地上,自然是气势汹汹。就这麽着,到了最后,反正他是吃亏不小。这让他的心里实在觉得窝憋,始终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现在他找我的意思,就是想让咱们哥们给他帮个忙,看看怎么来替他出出这口恶气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