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忙把双手摇得像把蒲扇,“不少、不少,那我干些什么?”
小乞丐做好了思语拿他当牲口用的准备,他们一起讨口要饭的很多人,只为了吃一口饱饭就去当苦力,白干,一文钱都没有。
“就你昨天做的那些事。”
小乞丐眼中的难以置信再也压不住了,他喃喃问了句:“就这些?”
“嗯,就这些,做做饭,打扫一下房间什么的家务,等我身体好了,还可以分担一部分。”
小乞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思语,好半天才艰难地说了一句:“我可是吃得很多的。”
思语“噗呲”笑了出来,又牵扯到伤口痛,“嘶嘶”直抽冷气,“我养不起你的时候你可以随时离开。”
“不用签卖身契?”
“签那玩意儿做什么?你若不想留下,一张纸就能栓住你?”
“签吧。”小乞丐真诚地劝道:“能栓住!你手里捏着我的卖身契,如果我跑了,官府就可以抓我。”
“不用。”思语摇头,打工挣钱而已,何苦要人卖命。
小乞丐“噗通”跪了下来,“小姐,签吧。”这么好的待遇,签了我安心,不签我随时都要担心再成叫花子。
思语哪儿知道小乞丐心头的小九九,只按照自己的思维考虑问题,就觉得为一个月一两银子让人终身失去自由是件很不人道的事情,便再次坚决拒绝。
“不行,我不能干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小乞丐误认为她只是用言语勾引他留下来帮忙,等她能活动的时候就会一脚踢走他。
他就一门心思地想把这生意变成长期饭票。
结果两个人关于卖身契的事情各持己见。
当思语第十八次说“不”时,小乞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小姐就是想用月例银子骗我留下来……呜呜呜呜……等过几天你好了就让我滚蛋,呜呜呜呜……”
思语一片好心被误会成了这种驴肝肺,惊得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她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我签”,那一脸的悲愤让人怀疑要卖身的是她自己。
小乞丐欢天喜地的在卖身契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喜滋滋地看着那张长期饭票……卖身契,脸上露出老有所依的欣慰笑意。
“那个……小七,你先去给自己买两身衣服,回来洗个澡,把你身上这些叮叮当当的装备全都扔了。”
思语被小七身上的味道熏得快要晕厥了,脑仁还抽抽直痛,本来很想顾及一下他的自尊心说得委婉一点,又担心小七舍不得他那一身破烂,只得把话说得比较直接。
拥有了长期饭票的小七此刻心情好极了,看看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鞋袜,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好嘞。”
思语看着男孩一蹦三跳的背影,没来由地也觉得心情好了很多,自己总算有个伴了,再也不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
房间里刺鼻的味道随着小七地离开消散了很多,思语屏住呼吸赶紧把门窗打开通风。
过了好一会儿,思语才敢敞开了呼吸,总算把心里蠢蠢欲动想吐的感觉给压了下去,见床头柜上放着小七一早给她熬好的药,她端起来一口气喝完。
药碗旁边还贴心地给她放了一颗红枣,思语拿起来丢进嘴里,满口的苦涩顿时被甜味压住,等到红枣都吃进肚子里了,她才开始纠结那颗枣子到底有没有洗干净。
汤药里加入了安眠的药,思语很快就昏昏欲睡,但她终于感觉到了饥饿,她撑起身子走到灶房,发现小七熬好粥并温在火边,旁边还有几张煎饼,她顿时感觉到了唾液分泌的增加。
思语先咬了一口煎饼,香!她连吃几口,又喝下一碗粥,等胃中的饥饿感稍减,她才放慢了吃的速度。
煎饼里加了鸡蛋和葱花,煎得两面金黄,配上软糯的稀粥,简直不要太香了。
思语吃了两张饼和两碗粥,吃得身上热乎乎的暖和起来,感觉疼痛都减轻了许多,体力恢复很快。
撑不住药里的安眠作用,思语倒在床上,一头栽进睡梦中,隐约听见有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潜意识知道是小七,也就没理会,继续大睡。
这一觉醒来的时候,院子里的槐树影子正斜向东边,已是傍晚时分,天边夕阳正要西去,余晖洒在院子里,清晰了逐渐淡去的树影。
思语闻见了饭菜的香味,下床活动了一下身子,感觉又好了很多,便往灶房走去。
她从开着的窗户往里一看,不禁咂舌。
灶台上煎好的饼子已经垒得足有几大盘,炉火前的小七还在兴致勃勃地往锅里倒调好的面糊。
思语三两步跨了进去,问:“你煎这么多饼打算吃几个月?不是,你不能每天只吃煎饼吧?你就不会炒两个菜,蒸点东西吗?”
小七沐浴后换了新衣,一身干爽整洁,因为个头矮了点不好操作,就搭了矮墩站在上面煎饼。
听见她的话,小七头也不抬地将碗中调和的面糊用筷子搅拌着往锅里倒,着急地强调:“你说过管饱!”
思语奇怪道:“你煎这么多饼与管饱有联系吗?我们就两个人,这得吃多少天才吃得完?”
更何况谁一日三餐全都吃煎饼!
小七所答非所问:“我当叫花子那会儿,每天都要到筒子街上那饼摊去转悠,那香味馋得我发誓,若有钱了一定要把葱花蛋煎饼吃个饱。”
思语打量那堆得像小山的煎饼,揣测自己和小七对“饱”这个字的理解上是不是有什么歧义。
在思语再三阻拦下,小七终于放弃煎完剩余一盆面糊的打算,坐下来和她一起吃晚饭。
思语对着和午餐一模一样的稀粥和煎饼没了胃口,勉强就着咸菜喝了一碗粥,吃了一个饼,放下碗时被小七的吃相震住了。
小七双手左右开弓,各拿一个卷成筒的煎饼,嘴里鼓囊囊地还吃着一个,神情专注而满足,吃舒服了甚至眯起了眼睛,仿佛在品尝山珍海味的佳肴,吃得噎住时就埋头在粥碗中呼噜一口,咽下去接着往嘴里塞饼。
思语撑着下巴看得目瞪口呆,终于明白了他说的那句“我吃得很多”的意思。
思语偷偷帮他数着,觉得自己都快数得打嗝撑住了,小七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思语犹豫再三,在煎饼少了一半而小七的胃部胀得把衣服都凸隆起来的时候按住了他的手,郑重说道:“小七以后你每天都可以这样吃,但你现在不能吃了。”
即使被他反驳答应了管饱,思语也不敢再任由他吃下去,她可不想明天一睁眼就看见一条翻着白眼撑死的鱼躺在隔壁床上。
果然,收拾完碗筷后,小七迟钝的胃开始反应过来,他揉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叫唤。
思语躺在摇椅上看小七弯腰驼背地在院子里转着圈圈消食,洁白的槐花飘飘摇摇落在他脚边,被他踩进了泥中,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转移他的注意力。
“小七,你知道自己多大了?”
她问话的时候并不指望他能答出来,很多叫花子从小就被抛弃,并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年月。
“永祐四年三月初十生。”
“哦,刚满八岁,你知道得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