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用过晚膳,我俩携了手漫步阡陌消食。眼见远山晚照,炊烟袅袅,男耕女织,黄发垂髫,所谓“桃花源”当不过如是。
“日后我们也寻一处风物澹冶的所在,竹篱茅舍,耕田绣架,作一对村夫农妇。”我转眼看他,
“你说好不好。”
“眉儿说什么,自然都是好的。”沉昀山笑道,“只是你自小娇养,这样身体劳力的苦如何受得?”
北地朔风在他面容留下凄寒,从前的一汪澄澈秋水,不知何时何地变了深不可测。本该悠闲吟风弄月的温润嗓音,也变得低沉持重。那一双曾为我描眉、绾发、簪花、烹茶的修长素手,眼下已厚厚覆上一层粗茧。
只是,他唤我“眉儿”时的语调神情,一如往昔。
“你能受的苦,我自然也能受得。”
人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又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些疏朗开阔的句子只能是男儿作得出来,于我而言,便是“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便是“振振君子,归哉归哉”。[1]
我以为我是一国帝姬,诗词有读书经亦阅,也该比平常女子更识大体才是。那场自请的和亲似乎证明我是一位合格的帝姬,史书典故信手拈来,着眼大局忧国忧民,没有人知道,只有我知道,我说出第一个字就后悔了。
沉昀山,我也只要你。
好景总是不长,虫鸣夏夜忽而杂响铁蹄马嘶,遣人打探,方知北地来了急报——戎狄进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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