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尊神,他是嵇康,他说我也像朋友们那样,叫他叔夜就好。
然后他问我:“你叫什么?”我摇头,我没有名字。我从小长大的那座目不识丁的村庄里,人们都叫我老三。
“那么_”他略微沉吟了一下,他沉思的样子真是好看,他幽深的眼睛像是在眺望无穷尽的苍天,但是其实什么都没看见。就是这样美丽的一秒过去以后,我就有了名字。他叫我藏瑛。向先生和吕先生都说这个名字配我的人,可惜他们不知道,那个“藏”字对我来说很难写,我认得的字不多。但是那一瞬我就决定了,我一定会好好练习这个字,把它复杂的笔画记下来。因为这是我的名字,因为一个有了名字的人应该从此懂得自尊。
“你从哪儿来?你要短刀干什么?”他扶着我的肩膀,他的手很大,有力且温暖,隔着薄薄的衣衫,我能感觉好那几颗被铁锤磨出来的老茧。
我略带惶恐地摇摇头,我不想说。那不是他们能理解的生活。虽然他们在打铁,虽然他们都穿着很朴素的衣衫,可是我仍旧知道,他们跟我是不同的。他们是群尊贵的人。他们脸上的神情、说话的声音里充满了那种知道自己会赢得别人尊重的味道。我不想在他们面前提起我的家,我的爹娘,我曾经的生活。有什么好说的呢?乱世之中,赤贫如洗并不新鲜。全家人都是要吃饭的,所以,所以当那辆从城里驶来的漂亮马车停在我家茅屋外头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怨恨爹和娘。马车上下来一个衣饰考究的男子,但是据说,这个光鲜亮丽的人只不过是我未来主人的仆人。他看着我,然后让我转身,然后摸摸我的脸,再捏捏我的肩膀跟腰,最后要我张嘴,看我的牙齿。我从不知道买一个人和买一口牲口一样,都是要看牙齿的。我的爹和娘在一旁恭顺的垂首而立,连带着的,看我的眼神里竟然也染上了一抹卑屈的谄媚。男子说,这么精致的脸怎么会长在这么一个穷乡僻壤里。他还说,他家老爷一定会宠我的。然后他留下了定金,说再果两天久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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