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丁浩去了西城的溪流巷,在溪流巷的那个小院子里,在夜幕的淡薄中,以洪宣的名义拜访了那个名唤抿罗的孩子。
邀请他往洪府赴宴,那孩子难得的谨慎,竟不肯来。
最后,丁浩不得不以半强迫的手段,将那孩子请上了车。
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冯简、楼宇、康巡都不在南京城内的日子,丁浩派人侦察好多天了,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么一天。
虽然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手段可以让披袖醒来,但是,丁浩一点也不希望洪宣为了披袖而葬送大好的前程,所以,还是选了比较隐蔽一点的手段。
所谓的赴宴,真的就是抿罗所担心的不是那么的真实。
而抿罗在看见披袖的那一瞬间也惊呆了。
在他以为再也见不到披袖的时候,他居然在南京城内清清楚楚的见到了他。
但是,那是怎么样的披袖啊,居然是没有任何神采的!
洪宣没有理会抿罗的那些吃惊,对抿罗说:“你认识他的对不对?”
抿罗怯怯的:“他……他是我的师弟!”
“那你过来,和他说话,帮我将他唤醒,好么?”
“他怎么了?”抿罗担心的问,他不知道久别后的相见居然会是这样的。
然而,所有的一切是很徒劳的,甚至到最后的时候,抿罗也发怒了,忘了自己身份的单纯的因为披袖的事情而质问了洪宣。
洪宣于是终于是恼怒了。
命人压制住了挣扎的抿罗,却在这时,奇迹似的看到披袖动了。
洪宣于是意识到了一件非常残酷的事实,那就是只有给披袖更大的伤害,披袖才有可能从那种不问世事的空寂中醒来。
洪宣终于是失去了理智,说:“丁浩,去取媚药来。”
抿罗惶恐的睁大了眼,为眼前这个男人那冷冷的一句话以及男人那冷冷的视线。
丁浩于是出去了,再进来时,手中是一个很精致的细瓷瓶,往抿罗的唇边递去。
抿罗惶恐的开始挣扎,他不要,他虽然说是冯简的人,其实上,他与冯简之间什么实质xing的事情也没有,他在私底下是叫冯简大哥的,也许他对冯简已经不是那么的单纯了,但是,他也不要将自己无辜的丢失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与世界里。
抿罗的挣扎,映在披袖空洞的眼瞳里。
洪宣强硬的将抿罗惶恐的脸推到了披袖的面前,冷森森的说:“我将媚药灌进他的肚子里,就算到时候我不强迫他,他自己也会在你的面前变的像一条囧乱的狗!”
抿罗抵抗不了滑进唇内的液体,泪水无端的就自己迸出来了。
桃花一般红润的脸庞因为委屈而变的鲜红的时候,披袖的声音终于是滑出来了。
“不……”话是说了,人却没有动。
洪宣于是残酷的撕裂了抿罗的衣衫。
“不要,不要……求求你,放开我!师弟,师弟……”抿罗乞求一般的喊着唯一一个可以解脱自己的人。
“师弟你醒来啊!!”抿罗的声音恐惧的颤抖着。
披袖终于是有了真正的看的见的反应。
披袖冲了过来,撞开了施暴的洪宣,温柔的将颤抖的抿罗拥在了自己的怀里。
披袖在下一瞬间被拥进另一个怀里:“你醒来就好了,我并不是真的要伤害他,我只是……只是想让你醒来!”
披袖的眼里,恨聚集着,同时,无可奈何也聚集着。
披袖不知道,不知道究竟怎么样才算好了,究竟怎么样就满意了,究竟怎么样就……
“你……放他走!”久久不说话的声音嘶哑的不知该如何形容。
披袖的话,在洪宣听来,是冷情的。
别的都不问,惟独的话,却是谈条件一样的。
洪宣的热也在一瞬间冷却了:“要我放他走,可以啊,你愿意付出什么?”
披袖眼眶一热,付出什么,自己还剩什么呵!
披袖转过身,将抿罗护在身后。
“你……你想……想要什么?”披袖问。
问的时候,眼中有种润润的东西。
“想要你的声音,任何时候的。包括你在床上,在我怀里的时候!”洪宣于是笑了,而且是那种轻浮的笑。
披袖很多次的认为,到了洪宣那个年纪的人其实是不适合那种笑的,但不否认,洪宣的那种笑也有他的魅力。
披袖不说话。
“如果你不答应的话,就算我再久一点放他走,他可能也撑不到药xing发作呢,如果他失身给其他的人,不知道那位冯二少有没有那么大的肚量!”洪宣的笑,在那个时候,令披袖生寒。
披袖于是妥协了。
与此同时,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驾临洪府——鲁荒王朱檀
丁浩惶恐的,不是为鲁荒王的来访,而是看见了鲁荒王身侧的又一个美丽孩子,融门四旦中的抚缨。
鲁荒王微笑着淡淡的说:“也不用惊动你们主子了,我只是来接一个孩子。”
丁浩也就没有多说,微笑着行了礼,微笑着说:“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请您稍候!”
丁浩说着要退下。
鲁荒王笑笑的对他身边的抚缨说:“你也不用劳动丁总管了,你自己跟他进去领你要的人出来吧!”
丁浩心里一寒:却不是十万分的认真了,也终于是没有敢推辞,领了抚缨进了那掩着门的厅。
抚缨却是傻了,抿罗不知为何是睡着的,更诧异的是,居然看见了披袖,而披袖则黍在洪大人的面前。房间里只有那么几个人,洪大人似乎很气愤,披袖跪着。然后披袖的身躯像蛇一样的攀附在了洪大人的身上,自行宽衣解带,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和肌肤上的点点紫痕。
披袖??原来是因为披袖!
抚缨呆呆的,直到丁浩去扶了地上的抿罗起来。
抚缨于是带着抿罗走了。
披袖看着抚缨来了又走,心下凄凄然的。
本来已经不如人了,如今,连这最为不知羞耻的一面也暴露在自己最亲的人的面前了。
披袖在那一瞬间觉得,从此,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值得自己珍惜的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洪宣。
恨这个男人吗?
不!
爱这个男人吗?
不!
对这个男人没有感觉吗?
不!
自己还是自己吗?
不!
世界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平衡。
在他主动吻上洪宣的唇的时候,久违的泪水悄然滑下了他的脸庞。
洪宣捧住了他的脸,看到他的泪,不气了,所有的恼怒消散的无影无踪。
“很恨我,对不对?”洪宣这个时候终于感觉到了在云苏之后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心疼。
披袖摇头。
紧紧的抓住了洪宣的衣袖,以后,什么都没有了。
“不要冷落我,好么!在我看着你的时候请你也看着我,好么!我并不是想要伤害你的!披袖,我只是爱上你了,想要善待你,却将方法用错了。”洪宣的声音竟是颤抖着的。
“爱上第一个人的时候,我保护不了她,爱上你的时候我却学会了伤害!”洪宣将披袖扶起来,抱进怀里,理好他的衣衫,抚顺他的发。
披袖紧紧的抱住了洪宣,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感左右着自己,只知道,在那一瞬间,能抓住的只剩下洪宣了。
“我要见雅儿夫人!”披袖哽咽着说。
洪宣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要见,却还是抱着哭泣的他去了南厢佘雅儿的住处。
雅儿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却惊喜的看见披袖那水湿的眸子里,有情绪。
披袖在雅儿的面前,轻悄悄的跪下了。
雅儿不知道为什么,不解的看着洪宣,洪宣也是一脸的不解。
披袖嘶哑的声音终于是传出来了:“我对不起你,但我要求求你,告诉我究竟怎样才可以轻松的活?”
于是雅儿明白了,又有一个孩子步上了她的后尘。
悲?喜?
但是,雅儿知道一点:幸福的人,将是洪宣;痛苦的人将是自己和披袖。
洪宣这个男人,有罪啊!
雅儿说:“你先起来!”
披袖黯淡的,跪着,移到了雅儿的身前,双手求救般的攀上了雅儿的腿。
雅儿坐着,看披袖将下颚搁上攀附在自己腿上的他的臂弯里。
“披袖!”雅儿喊。
“我不要这样!”披袖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师父,对不起……”
“披袖!”雅儿看他的挣扎。
洪宣于是离开了,究竟怎么会变成这样,洪宣觉得可笑。却又那么实在的,什么都透明的摆在他的面前。
“恨他吗?”雅儿问。
“不!”披袖回答。
“恨自己吗?”雅儿问。
“嗯!”披袖回答。
“先学会爱自己好不好?从此不再听他的,先为自己而活,找回自己的时候,你就轻松了。”雅儿说。雅儿她啊,可是花了十年的时间才找回了自己呢。爱他的心依然不变,但是,已经知道在爱他的时候不能抛弃自己,不能一味的为别人而活。
“我找不到!”披袖说。
“刚来时,你就是自己的啊!”雅儿说。
“但我不再是刚来时的我了!”披袖痛苦的吐出了自己最不愿意吐出的话。
“知道为什么吗?”雅儿问。
披袖终于不说话了。
雅儿只是微笑的看着他,出乎雅儿意料的,披袖在她的膝上放开了嗓子开始嚎啕大哭。
起初,雅儿被吓到了,为他的哭,感到莫名。
而后,雅儿便明白了,这孩子,比自己聪慧的多啊。
哭完了,洪宣得到的是一个依然有些冷淡却很少发呆的披袖。
洪宣在那一瞬间了悟了雅儿的爱的博大。
那个女人,在那之后,成为洪宣尊敬的人。
也许就是因为在她的面前自己一直就是黯淡的,所以,也就从来无法去认同这个女人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吧。
洪府的南院从那天开始变的平和而微妙。
而在这种平和里,洪宣一直以来浑噩的头脑终于清明了,于是,也就发现了一个实在是不应该被发现的事情。
在抿罗被掳来的那一晚,鲁荒王已经动身往山东去了五天了,根本就不可能在京城。
而且,鲁荒王所来,也实在是太平淡的就离开了。
丁浩也对那晚来的鲁荒王感到疑惑。
千丝万缕的疑惑扑开来,洪宣接触到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那就是当年檀所生的日月胎中被披命为陨月的孩子其实一直就是活着的。
皇宫中究竟有多少的秘密,又有多少的黑暗,世人是不知道的,也更不应该妄想知道。
洪宣在查的时候,却没有意识到也有人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正月底的时候,洪宣高高兴兴的带披袖出门去,去哪?城隍庙!
披袖说:“我想去为将要出生的孩子祈福!”
雅儿说:“你要去的话就去和老爷说,我是去不了的,就劳动你了!”
终究还是洪宣的孩子吧,说洪宣没有一点点的激动,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也算是中年得子了。
所以,就往城隍庙去。
事情发展到这个样子的时候,洪宣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丁浩却只想叹气。
雅儿看披袖,有时候就像是对自己的孩子。
披袖对雅儿,那种感情也和母子差不多了。
再看看洪宣和披袖,还看看洪宣和雅儿,这一家子,分明就是乱了。
丁浩什么也说不了,虽然郁闷的紧,却也只能是叹叹气就算。
外面人只说是洪宣纳了个妾。
丁浩也懒得辩解了。
去城隍庙呢,就要往城外去,虽然没什么山,却还是有堤的,而马车就在堤上被人偷袭了。
洪宣来不及躲,更看见了直往披袖身上去的箭。
洪宣将披袖推开了,自己中了箭,而更让他心碎的是,被自己从马车上撞开的披袖,在豪不防范的情况下,就那样从堤上滚下去了。
偷袭的人,似乎只是为了警告,披袖滚下去的同时,伪君子们也如同来时一般消失了。
洪宣的身上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丁浩虽然也受了伤,却终究是没有身中数箭的洪宣来的严重。
“披袖——!”洪宣长长的呼唤,身子从车上扑到堤边,第一次发现城堤是如此的高,从堤上滚下起的披袖,被淹没在不知道什么地方了,会不会已经……
洪宣还来不及想,失血过多的身体已经陷入了黑暗。
真正的来讲,那一天实在可以说是一个受难日。
负伤的丁浩残喘着将奄奄一息的洪宣弄回了洪府,并且告知披袖失踪之后就不支倒地了。
雅儿在得到通知的时候,命人去请大夫,派出府中的护院去寻人,又扶洪宣上塌。
也不知是喜是忧,就在这紧要关头,腹中的小家伙也不甘寂寞的蠢动了。
大夫来了,又去传产婆。
丁浩终于醒了,勉强挑起大担。
洪宣的血在大夫来了之后,止住了。
然而,雅儿的房中,惨叫声却不绝于耳。
而且,派出去寻人的人,上午就出去了,中午就开始下雨,天快黑的现在了,还是没有消息。
洪宣在昏迷中喊着披袖的名字。
雅儿在惨叫的空隙里还不忘问披袖找到了没有。
丁浩第一次知道了头大是什么滋味。
神明啊,如果你是存在的就请显显灵吧!
洪宣醒了,就在丁浩以为可以得救的时候,却发现洪宣瑟缩在雅儿房间的外面,一脸茫然的问自己:“我要披袖,雅儿也在找披袖,你怎么还没有把披袖找到!”
他的主子啊,在披袖出现的现在,终于是将隐忍了多年的脆弱给显现出来了。
丁浩实在是不知道该喜该忧,最近发生的,都是头大的事!
就在丁浩也开始不知所措的时候,洪府的门口,站了一个湿淋淋的小人儿。
看见披袖的时候,丁浩直觉的像看见了天神,却还是记得先带披袖去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
洪宣受伤了,却终究还是担心雅儿,怎么也不肯回房。
披袖往雅儿的房间去的时候,首先就看见了一身绷带的洪宣。
丁浩说:“你帮我劝老爷去休息吧!”
披袖想起洪宣为自己挡箭的画面,眼眶一热。
难得温柔的,安抚了洪宣颤抖的心。
在披袖的温柔里,洪宣安心的放松了,下人扶他回房,很快的沉睡了。
刚刚缓和一点的时候,丁浩刚准备喘一口气。
产房里传来一阵骚动:“二夫人已经没有力气了,快去叫老爷起来,给二夫人一点鼓励!”
雅儿虚弱的喊:“披袖,叫披袖进来……”
雅儿准备放弃了,进来的披袖却没邮许她一时的懦弱,孩子终于顺利的生了下来,雅儿也在孩子的啼哭响出来的时候,睡着了。
丁浩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丁浩也倒了,身子烫烫的倒在了回廊上。
所有人,所有的担子一口气压在了披袖身上。
披袖只是愣了那么一下下,然后从容的,让还没有走的大夫去看看丁浩的情况,按大夫的药方让厨房里先熬上了洪宣和丁浩的药;听产婆交代所有该注意的问题,吩咐婢女们一一牢记;末了,下令通知所有还在外面寻找自己的人回府,淋的水湿的人们回来的时候,洪府的厨房里是一锅温暖的姜汤等待着他们。
有的时候,人要获得尊敬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洪府的人们终于对披袖另眼相看了。
洪宣的房里,披袖每拆一次洪宣的绷带,每看见一次洪宣的伤,披袖就觉得自己愈发的温柔了。
雅儿的房里,每抱一次那个孩子,每逗他笑一次,披袖就觉得自己愈发的自私了。
披袖的情,洪宣清清楚楚。
披袖的苦,雅儿明明白白。
洪宣伤好的时候,披袖说:“我……想回一次家!”
“……?”洪宣疑惑的看他。
“我想见见我娘,我想她!”在这种苦闷的心情中,雅儿终于不能再维持披袖的平衡。
“那等我请个假了,陪你回去?”
“我想自己回去!”披袖缓缓的摇头。
“那么远?”洪宣不安的问。
“远?就在城外的东化村啊!”披袖说。
“你是南京人?”洪宣发现自己第一次问起披袖的来历。
披袖点头:“我只是被卖到扬州去罢了,我说的也是南京话啊!”
洪宣尴尬的笑笑:“但是你开口说话的时候已经在南京呆了一年了啊。”
因为一句话,带出来太多的想法。
两个人有一瞬的沉默。
“那你要是不想要我陪的话,我叫人给你备车!”
“那里路好窄的,车也去不了,我走回去就好了!”披袖说。
洪宣想了想终于是不说话了。
后来的日子里,有好几次,洪宣没有看见披袖,问起来的时候,回答他的都是:回家了。
在一个初夏的天气,又一次的找不到披袖之后,洪宣决定去一趟披袖说的那个东化村。
骑上马,向下人们问了基本的方向,洪宣就出发了。
披袖虽然说东化村那里的路很窄,其实东化村却也不难找。
隐约记得披袖曾说:我爹是铁匠。
洪宣骑着马,清楚的看见河的对岸那个忙碌的小村庄的最头上,有一间铁铺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洪宣没有急着过桥,将马儿栓到河边的一棵树上,感觉初夏的风从庄稼上拂过,然后带来一阵田间特有的清香。
正惬意着,却听那间铁铺里传来一阵混乱的撞击声。
然后是一阵怒骂:“滚出去,没我的允许,谁让你进来里面来的?”
“送饭?送饭来了不起,你放外面就好了,滚出去!”
洪宣惊讶的看见在那一阵怒骂之后,走出来的人居然是披袖。
洪宣没有激动,静静的看披袖放下一个铁制的饭盆之后,一跛一跛的往村中走去。
洪宣在河的这边,不紧不慢的追披袖的脚步。
然后,披袖走进了一家看起来还不是很破的农户。
洪宣站在河岸上,清巛的河水里清晰的映出了一个影子。
河的对岸,一个中年的女人正在清洗着衣裳。看见河水里的影子,抬起了头。
然后,女人手中的动作顿住了。
“承宪少爷……”声音喊出来,脚边的盆也被踢翻了,发出的巨大的声音惊动了房子里的披袖。
“发生什么事情了,娘?”披袖跛着脚,跑了出来。
女人听见披袖的喊叫,已经僵住的身子这才有了动作。
慌忙的抓起散在河岸上的衣服装进盆里,然后,将卷起来的衣袖放下来……
披袖那时已经来到了河岸边。
“云苏?”洪宣试探般的喊,会叫他承宪少爷的人只有少年时身边的几个丫鬟,而在这几个丫鬟中,会将袖子往内翻卷的人,只悠苏。会认出来,不是因为她皱纹斑斑的脸,而是她那个微小的动作。
披袖定住了,看到洪宣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招呼,却听见他狡苏?叫的是自己的娘?
洪宣也呆了,披袖……是云苏的孩子?
也许不是在叫自己的娘,虽然人们都称娘为云娘,但娘并没有回答他啊。披袖自欺欺人的想。
但是,他心中也很清楚的知道,如果不是在叫娘的话,娘不用慌的。
如果是一年前的披袖,他不会明白。
但是,现在的披袖,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三个人,静静的,空气也在那一瞬间开始凝固。
“你怎么来了?”披袖问。
披袖问出去的时候,看见了云娘诧异的眼神。
是啊,娘可能只以为洪宣是来看她,但其实,是为我而来啊!
“他们说你回家了,我来接你!”洪宣回答。
河,不宽;河水,很清巛;河岸两端,开始崩滩……
云娘的诧异过后,停驻在眼中的是痛苦的神色,当眼中的情绪蔓延到唇边时,云娘终于也开了口。
“当初买你回来的就是这位老爷,岩儿?”云娘问。
披袖浅浅的笑一下,似乎是为了让云娘安心:“是的,他对我很好,所以,虽然……”
云娘没有让他把话说完,打断了:“既然老爷来接你了,你就回去吧!”
披袖愣了一下,没有说话,返身进了屋里。
这时,房子里跑出来两个孩子,比披袖小,却也都是十来岁了。
“这……是你的孩子?”洪宣问。
“岩儿也是我的孩子,岩儿……今年十五了。”云娘说完,什么也不多说的,转身就进去了,连河岸边的盆,还是那两个孩子来捡的。
云娘那一句话,平淡的,带给洪宣的震撼却大的几乎可以翻天。
云娘与他分开多久了?
十六年了。
披袖明显的与后来的两个孩子长的不太一样。
披袖的眉眼精致的,不似后来那两个孩子般粗眉横眸。
云娘说披袖今年十五了,意味着什么?不是很明显么?
这是什么样的错?洪宣已经没有能力去承受了。
那云苏呢??
云苏,云苏知道披袖绝对是逃不过那种命的,因为那孩子一张美丽的脸,云苏知道披袖会在南京城也是因为已经被命运俘虏了,只是,更加残酷的,这命运给的是逆天的罪!!
罪呵!!
云苏能如何,云苏只能继续做她的云娘,在一言不发之前,将不知该说不该说的,给自己说话的最后的权利。
然后,沉寂。
洪宣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回来的,到了洪府门口的时候,看见了门上的“洪府”这两个字,才知道已经回来了。怀中是披袖小小的身子。
孩子!是自己的孩子!
是多么的不真实。
披袖乖乖的下了马!然后,进了府。
披袖也许是幸运的,云苏是娘,但他不知道过去的那些事情,虽然知道陈大川不是自己的爹,却从来没有去想,洪宣会是他的至亲,因为,他与洪宣,从一开始就实在是与亲缘沾不上边的关系。
雅儿根本不知道今天所发生的事。
云娘沉寂了,洪宣选择了与她一样的方式。
只是,洪宣开始学会夜不归宿。
披袖什么也不说,倒是雅儿却问起来了:“我听人说,老爷最近经常就不回府了。”
披袖和她一起坐在房间靠窗的位置,中间隔着的是小孩的摇篮。
披袖就只是点点头,心里有点酸酸的。
“怎么回事呢!就算是以前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啊!我还说,渊儿满月的时候没有办酒,如今快百日了,找他商量一下宴席的事情呢,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雅儿那状似不经意的抱怨,其实是想引出披袖隐藏起来的话。
披袖嘴唇动了动,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你要说什么就说啊!”雅儿微笑的说。
看披袖还是迟疑,雅儿笑说:“看你的什么事情最后还不是要告诉我的。”
披袖脸一红。
雅儿也咬唇,憋住笑声,实在是……哎,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孩子。
“你认识云苏么?”披袖问。
雅儿惊了一惊,笑说:“我只是听说过,但却没有真正的见过,我嫁过来的时候,那些事情就已经好几年了,要不是因为他总是对我不好,我也不会缠着那些下人们去问那些事情,他跟你提云苏了?”
披袖安静了很久,问:“那你知道当时的事情咯!”
雅儿笑笑:“怎么,你想听?”
披袖点点头。
“我只知道那云苏是他的丫鬟,听说也曾是个官家小姐,后来云苏的父亲犯了事,云苏就被买到洪府来了,云苏很漂亮也很聪慧,与当时的几个丫鬟比起来,自然就有一份小丫鬟没有的才学了,洪宣很喜欢她,后来,因为他父亲不同意,就将云苏给派出去嫁人了,说起来,都已经是…我算算,十六年前的事了。”雅儿偏头看窗外,淡淡的笑一下。
“真是奇怪,都那么久的事了,以前你都不问的,今天怎么忽然问起来?”雅儿笑笑的问。
披袖静静的,很久之后,说:“云苏……是我娘!我不是陈铁匠的儿子。”
雅儿呆了。
直到……披袖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的血,染红了摇篮里孩子的软被,雅儿才惊醒了般的尖叫一声,慌乱的站起来,一边扶昏倒的披袖,一边嚷丫鬟进来安抚哭起来了的渊儿。
终于,雅儿将披袖扶上了床榻。开始强迫自己静下心。
看着床上昏睡着的披袖,雅儿觉得全身在颤抖,抖啊抖的,就是停不了。
雅儿想哭。
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给他们太多的阻拦,是不是因为洪府里的人对于这件事看的太过平淡,让老天不甘,所以,就降罪了?
不知道披袖这孩子承不承受的住,那次只是一件戏服整个人就凝固了,如今,这件事情的打击,会不会就此不醒了?
雅儿想着的时候,披袖醒了,睁开的眼里,雅儿看见,苦苦的。
“披袖!”雅儿担心的喊,连雅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孩子有着这么多的怜惜。
“他是我爹……”披袖的眼中空茫的。
“披袖!”雅儿已经乱了,她已经说不出劝慰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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