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一行返回梵重城内,已是正午十分。饥肠辘辘的众人寻了家闹市边的酒楼点了几个小菜,就着这车水马龙的繁闹街景用起餐来。
这酒楼的生意颇好,小二舞着干净的擦布左呼右喝跑堂得勤快,楼上楼下碰杯、猜拳、咂嘴声时起时落,与酒楼内外百姓交谈的平头语音合在一起。如果深山野林给李子英带来的是安静平和以及无法言喻的复归自然,那么,现在的梵重城给李子英的感觉就是溶入群中,享受整个世界的喧闹呼吸、听到的是大宇国的心跳。
没有天灾、人祸、战事,大宇国内的百姓安居乐业,共享太平盛世,这是大宇国君民最希望看到的世间美景。生在大宇,也是我李子英之福。李子英脸上挂上一抹浅浅笑,望了一眼身边自斟自饮的夏琰——这位大宇的摄政王,与国君共享半边天下,现在居然与自己同居一席,在这平阳梵重城的江湖之地涉险,只为亲身验证动摇我国根基的谣言。
“怎么了?”夏琰将酒斟满,放下酒壶问道。
“没什么。”李子英将视线转向窗外,落在街对面行乞的老人。
“他妈的!没想到那家伙功夫这么好。如果不是你们来得快,可能老子就要挂在那家伙手上了!”一个声音打断了李子英的视线。在店小二的带领下,三个江湖人打扮的客人脚步重重地踏上二楼的雅座,开口的是个赤膊着一条胳膊、手拿流星锤的劲装汉子,看年纪也就三十五六,却出奇地两鬓发白。
“大哥身手这么好,怎会挂在他们手上?不过是他们以多欺少而已,不足为惧。”紧跟那劲装汉子身后,是一腰别一对月牙戟的白面书生模样的青衫男子。
“那是,那是。”与那青衫男子并列而上的是身着紫袍手持宝剑五官端正的男子。“如下次再碰上,定让他们知晓我们远东镖局并非好惹之辈。”
“哼。不过是一些想在江湖上混饭吃的小混混而已!”劲装汉子将流星锤往桌上一搁,在李子英身后的席上坐下,丢下一锭银子吩咐小二道:“好酒好菜尽管拿上来!”就招呼两名兄弟一左一右地坐下了。
“大哥,你身上的伤……”青衫男子看了一眼劲装汉子,无不担心。
“没事没事,就几枚透骨钉而已,我还吃得消。一会回去请大夫取了就是。”劲装汉子不以为意,用手摸了摸右后肩。众人这才发现在敞露着胳膊的衣裳附近,有两个像被蛇咬过的牙印般的痕迹。刚刚汉子用手抚过,才自衣角显了出来。“你们两个也要小心点儿,毕竟我们这次押送的东西太引人注目了。”说这话时,劲装汉子右手撂在桌上,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
夏琰眼睛一瞟,头略侧了侧,开口说话了。“这位仁兄,受了伤,就应当及时医治才行。可别小看了这中的透骨钉,如不及时取出,拖久了可能会伤及元气。况且,一般用此暗器者,似乎都喜爱啐毒在上面……”
话一出,三人皆惊。
夏琰已站起身来,自我介绍:“在下李神手,游医至此。因行医向来屡行医道,不能见死不救,故才多嘴。还望各位见谅!”这倒好,刚刚李子英自雷依依手中救下流云,自己也按步就搬拿出一套一套的说词出来了,俨然自己还真成了救死扶伤的慈悲大夫。
“哪里哪里。”青衫男子已第一个站起身来向夏琰欠身,“这位李大夫所言有理,如不嫌在下失礼,还有劳李大夫帮我大哥取出那透骨钉。”谈吐举止得体,丝毫不显江湖人的鲁莽之气。
“有劳。”紫袍男子也欠身站起。
见两兄弟都向夏琰开口,劲装汉子脚一跨,反坐在凳上,看了一眼夏琰。夏琰眼眯起,也打量了对方一眼,然后摸起了胡子,回到自己位上坐下,“小算子,你替为师帮这位看看好了。”
“是。”连城得令,已走到劲装汉子身后,剥开了他后背的衣裳,看到细细的伤口,眉头稍皱了皱。然后打开药箱,拿出一把极小的摄子和一把银刀,“这位大哥,请稍作忍耐。”劲装汉子瞄了一眼连城手上的家伙,然后转过身,伏在桌上。
一些血,顺着那后肩流了下来。
很快,‘得得’两声,两枚带血的透骨钉落在桌上。连城手指拼住刚刚划开的伤口拿出金创药均匀地洒在那里,很快就止住血,然后‘叭’地一声掌击在同处,贴上了一块膏药。
“这是什么?”紫袍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谁都知道,这贴上去的狗皮膏药是跌伤骨伤所用,怎用在如此深的创处,岂不是画蛇添足?
“膏药。为免刚刚切入的伤口拉开,固定用的。”连城用白色的绢布将银刀与摄子上的血迹擦干,收回到药箱内,退回夏琰身边,作了简短的解说,“师傅,这样处理如何?”
夏琰呡了一口酒,然后随意瞟了一眼,鼻子里恩了一声,“为师没有白教你这个徒儿。坐下来继续吃饭吧。”示意连城入席。
李子英一笑,这夏琰还越演越真了,也端起了茶杯。
“多谢李神医。”区区一个拎药箱的侍徒都有如此高的医术,这李神手的医术定是超群脱俗,那劲装汉子抚了一下后肩,居然感觉不到疼痛,马上向夏琰道谢。
夏琰手抬了抬,一个制止的动作,就不在言语,自顾喝起酒来。
“慕容公子,这梵重雏然是江湖之地热闹非凡啊。听闻九月初九将在此地召开‘武林大会’,想必届时定会热闹非凡。”夏琰和李子英聊起了天。
“恩。我也只是听传闻而已。”李子英一笑,放下茶杯。“神医即然想观盛景,自可暂留此地行医,我也必定仍然要向神医请赐医术。况且,我也想一睹江湖各路英雄豪杰的风彩。”
李子英吐字琅琅,那三人才注意到刚刚靠窗而坐侧朝他们的李子英,均被他儒雅俊俏的气度震了震。
“各位并非江湖人士,还是远离这纷争较为妥当。”插口的是那青衫男子。
“这位是……”夏琰脱长了声音,等着对方自报家门。
“在下青鹤。”那青衫男子倒也爽快,马上接口并将紫袍男子、劲装大汉介绍:“这位是紫旭。那位是我们大哥卫震铠。”
“远东镖局的一号镖师,卫震铠。”一直未曾开口的郑忠斌开口了。
“那只是江湖兄弟捧场而已。”卫震铠听闻此言脸上无一丝得意,一看便知不是弄虚作假之人,“没想到李神医手下也有懂武之人。”卫震铠看了一眼郑忠斌桌前的剑。
“在下不过是我家公子手下的一名家护而已。”郑忠斌持剑站起身来,立在李子英身后。很明显地告诉卫震铠,他,猜错了。
“哦。那在下失礼了。”卫震铠呆了一呆,向李子英抱了个拳。
“我大哥的意思是说各位如果替自己安全着想的话,还是不要去观‘武林大会’为妥。”那名叫青鹤的男子替卫震铠解了围,“现各路帮派都不断汇集此地,为争‘武林盟主’之位,解决江湖恩怨,武林纷争骤起,此地已成多事之都。”青鹤踱出席外,移进众人,稍稍压低了声音,“况且,组织此次‘武林大会’的弑月神教已在暗中伸爪,这‘盟主’之位可能如囊中取物般,只留各帮派在自相残杀而已。”
李子英暗自同夏琰交换了一个眼色。
“哇!”连城欣喜地惊呼出来,“师傅!!我们就留在这里吧!!你不是说过,如果我医治千人就教我《天妙针法》的?!我要留在此地!!”同时一把抱住夏琰的胳膊。
“呃……这个……”夏琰一脸的为难状,“为师是说过,不过……这位青鹤兄弟说这里龙蛇混杂……”
“慕容公子不是有一剑吗?我们一起的话,不就很安全了?况且,这位卫公子看起来是好人,应该会介绍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给我们吧?”连城求助地望向卫震铠。
卫震铠这辈子武夫出生,哪听过有人称自己公子,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而连城刚刚为自己取下透骨钉,又如此将生死交由自己,当下也毫爽地拍了拍胸脯,应允下来,“如各位不嫌,可到我远东镖局的驿倌落住,江湖人给我几分薄面,一般不会无故搔扰各位。”
“这,不太方便吧?”夏琰似乎仍有些为难。
“那就谢谢卫公子了。”连城欣喜的声音高过了夏琰,摇了摇夏琰,“师傅,你看,卫公子都为我们安排好了,你就答应了嘛!你不是说过,我们要救死扶伤吗?我也是想学好医术为百姓造福嘛!好不好?”
“唉!”似乎夏琰很宠这个徒弟,终于软下心来,看了看卫震铠:“那就给卫兄弟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卫震铠看连城乐开了花,脸上也有了些笑意。
“大哥。”青鹤欲言又止,将他拉到一边去,“这样做,是否有欠妥当?我们并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就这样安排到驿倌……”
“你大哥别的不行,看人还是准的。那慕容公子一看便不是江湖人,也没有习过武的征状;他那家护所持也是普通宝剑,并无特别之处;至于那李神医,气质沉稳,眼明眉正,小徒的医术也委实高明,想必也不可能是可疑之人。”卫震铠边一个个打量了李子英一行,低声向青鹤解说道。
通过刚刚几言的接触,青鹤也感觉卫震铠所言不无道理,何必去怀疑一个对大哥出手相助的云游大夫呢?当即从怀中取出一块刻着‘远东’二字的腰牌递给夏琰:“李神医,这是我们镖局的腰牌,到时请持着这腰牌直接去城隍庙街的‘远东’驿倌便可,自有人会替各位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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