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少昰依稀还记得皇爷爷的样子,老人家走前缠绵病榻,照样声如洪钟,把办事不利的大臣骂个狗血喷头,再年轻两岁时还能提刀上马,一辈子不知道什么是怕。
那时的臣工全是七窍玲珑心,除了都察院的御史们不怕死,别的大臣上奏都得提前打听皇爷爷今儿心情好不好。
而父皇,建元年号选了个“文和”,人也就一年又一年地温文慈和下来了。
底下怕他的人摸透了他的脾气,年轻时的余威便越来越薄,就像这咳不出的痰、吭吭多少声也清不干净的喉咙一样,让朝臣都慢慢瞧出他的疲倦了。
他老了。
晏少昰替了小太监的活儿,抬手给文帝抚起了背。
“你和你哥,你们兄弟二人,很好。”文帝以唏嘘起了个头,回身瞧他,目光渐渐收紧。
“紫禁城里难有兄弟情,你们一奶同胞的亲兄弟,是要扶持着走一辈子的,别叫权势迷了心,误了这份兄弟情。军权在握,与做儿、做臣的滋味都不同,别因为这事儿跟你哥离了心——长缜你明白么?”
晏少昰霍然抬头,给文帝抚着背的那只手死死僵住了。
他忽然觉得想笑。
他在父皇前头那番肺腑之言里麻痹了自己,甚至从父亲身上感受着了一点温存,他们父子俩很少这么说话。
温存没够半刻钟,叫这一句话狠狠敲散了。
什么叫“别叫权势迷了心,误了兄弟情”?
父皇是怕他拿着兵权,渐渐骄妄自大生出异心,去抢那张龙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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