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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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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重重纱帐之后,一位宝蓝色华服的女子斜倚在软榻之上,云鬓蓬松,慵懒而闲适地半眯着眼,即便未涂胭脂的嘴唇有些苍白,也称得上倾国倾城。

“回主子,没了。”禀报的人恭敬地跪在离女子较远之处。

“命人仔细些,不要漏掉任何细节,切勿惊扰了他。下去吧。”女子轻轻挥了挥手,一派雍容。

“是。”那人领命而去。

“主子,药熬好了。”一个绿衣丫鬟手捧精致瓷碗慢步而来,小心翼翼地奉到女子面前。

女子低垂着眼,端过瓷碗一饮而尽,漂亮的眉毛皱了皱。

“怎么又加药了?不是说好些了吗?”把碗放回丫鬟手里,女子问道。

“回主子,陈大夫说主子身体太虚,一开始不敢用猛药,此刻调理得好些,便下了重药,盼主子早日安康。”丫鬟斟酌着回道。

“一个个都没有老实的,竟敢期满起主子来了!”女子一瞪眼,眼角眉梢的娇弱柔媚消失得干干净净,目光犀利得足以令人胆寒。

“奴婢该死!”知道没瞒过,丫鬟立刻跪下来请罪。

“念你忠心耿耿的份上,这次不予计较,胆敢再犯,我也不让你死,只给我滚得远远的,别来烦我便是。”女子复又垂下眼睛,轻描淡写地道。

“奴婢再也不敢了!”丫鬟忙磕头告饶。

“行了,跟了我这些年,也该是知道我的,以后记着,再坏的消息也别瞒我,你主子我还没那么脆弱。”女子眉间的寒意减了几分,柔下脸色和颜道。

“是,玉儿记下了,再也不敢了。”丫鬟伏下身子点头,额头和地面几乎碰到了一起。

“唤陈大夫来。”女子挥手,让丫鬟退下。

待玉儿唤来陈大夫时,女子闭着眼,似是睡着了。

“夫人?”陈非小心地唤到,眉间满是担忧。

“嗯?……”女子这才睁开眼,看清眼前人时淡淡笑了。“方才睡着了,坐吧。”

“谢夫人。”陈非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两人之间仍然隔着重重纱帐,缥缈而虚幻。

“不老实的人,我不留,你只管说实话,不许欺瞒。”女子犀利的目光透过纱帐直指对方。

“是,不敢!”陈非连忙站起来拱手。

“我还能活多久?”女子的目光紧紧盯着陈非,强大而镇定。

“这……此刻说这话未免言之过早……”陈非话未敛口,女子一拍手边的矮几,吓得他连忙跪下来冷汗直流。

“我刚才说了,不许欺瞒!言之过早?言之过早你给我用千年人参,给我用天山雪莲,给我用百年灵芝等物吊命?!”女子说着站起来,莲步轻移走过重重纱帐站到陈非面前,绝色的面孔带着微怒,漆黑的眼里闪动着惊人的冰冷光芒。

“医术我不如你,但最近医书我倒读了不少,还想骗我吗?”那深邃的目光中令人无法回避的是直指人心的质问。

“回夫人……”陈非跪了下来,额头流下汗珠。“您是知道的,之前服用的药物严重损伤了元气,您体内的肝脾胃肾等脏器伤了多少暂且不说,单是您的心脏便是勉强之极,脆弱之极,稍有不慎便……便可能去了,您最近常常困倦,不由自主地入睡便是身体极度虚弱之兆,想单单靠药物弥补根本不可能。属下医术浅薄,想不出根治的法子,只好先用珍惜的药材为您补充元气,虽用药过猛也会损伤身子,但此刻也顾不得了。”陈非狠狠心据实相告。

“是么……”女子的神情有一瞬的恍惚,随即轻轻笑了。“看把你吓的,我也不会吃了你,只是想听实话而已,起来吧。”说完转身回到纱帐之中。

“谢夫人。”陈非擦擦冷汗站起。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只管告诉我最多能活多久便成。”女子的声音飘忽悠远,仿佛响在天边,又似乎就在陈非的耳边。

“……大概半年。”这还是府中的各种珍惜药材俱全的情况下。后半句陈非没敢说。

他深知眼前是个什么样可怕的主,别看是个女子,发起狠来比十个男人还恐怖,手段层出不穷,若只是如此他还不用顾虑,直说便是,但她却恩威并施,控制起人心来如吃饭那么简单,让人又怕又敬,不敢把病情全告诉她,不是怕她无法承受,而是实在不忍心。

“好了,这些日子为了我的身子,你也耗费了不少心神,我都记着呢,必不会亏待你,下去歇息吧。”女子柔声道。

“都是属下的本分,应该的。属下不打扰夫人了,告退。”说着陈非带着满头的汗退了出去。

待他走后,女子目光深邃地望着窗外,苍白的唇角微微翘起,不知在想什么,空洞也悠远,似是在怀念什么,竟全然没有为自己担忧的神情。

“把陈非吓成那个样子,你也收敛点,这是我能请到的最好的大夫了,吓傻他谁给你医治?”一个无奈的男子走了进来。身穿锦缎刺绣的精致外衫,气质沉稳中透着几分狠绝,面目俊朗。

“让哥哥费心了,妹妹知错了。”女子转过头轻笑,眉眼间很是温顺。

“唉,罢了,哥没有怪你的意思,若不是当年你……”男子坐在女子身边,目光中透着担忧和愧疚。

“好了哥,别说了,我挺好,多活一日便是拣来的,你不怪我任xing就好。”女子坐正身子,看着自己的哥哥,面目温柔,“其实你知道的,一切都可以比此刻好更多,甚至是一步登天,但我不能那么做,我……”

“好了,你也别说了,我都知道,我们都别说了。”男子心疼地拍拍女子的脸庞。

想起让她肩负的诸多责任,想起她小小年纪便失去的诸多幸福,便心中不忍。

眼前这个人,是他妹妹啊,然而他却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将妹妹送入虎口,那个有去无回之处。如今人是回来了,终于可以团聚了,但那又如何?她还是不幸福,他至今都不曾见过她真心的笑容,他失去了那个天真烂漫的妹妹,她不再是她,他也不是当年那个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无奈的自己,他们都变了,却都找不回当初纯粹的自己。

甚至,他无用到连她的xing命都无法保全……

“世上能救你的只有‘八月’,我们一定会得到它!”男子目光坚定,势在必得。

“‘八月’……”女子喃喃着,目光有些恍惚,随即笑了。“哥,你知道么,并不是活得长久就一定幸福的,活着,不过是为了尽力争取想要的幸福。

然而有的幸福,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拥有的,因为拥有的代价太大了,当那个代价大到比你自己的幸福更重要时,那么包括xing命在内,便都不重要了。”女子看向自己的哥哥,笑得温和。

“别傻了,你可曾……”男子想劝,却看到妹妹无比认真坚定的眼神,到口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好,不说这些,你休息吧,哥晚上再来看你。”

罢了,妹妹的xing子最是倔强,只要是她打定主意的事,劝再多也无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搜集更多的珍惜药材来保全妹妹的xing命。

“哥,你还是少来庄子看我,容易引人怀疑,让嫂子吃味就不好了。”女子说着轻声笑道,目光带着不易察觉的苦涩。

“你啊,少挖苦你哥两句吧。”男子摇摇头,咽下汹涌而上的心酸,无奈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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