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干脆先不去换鸡,直接给阿爹送水去?
小栓子是个懂事的,怎么都不至于将只鸡看得和阿爹一般重,实在是怕晚去一会子,鸡哥儿不定就被宰了卖了,少不得犹豫。
宫十二却没多少迟疑——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呢?
自然是爽快一点头,转身去找装水的陶罐。
他也是才想起来了,宫阿爹下地的时候,一直就是原身去送水,只不知道原身躺倒这些天,宫阿爹是怎么过的?
小栓子跟在后头绞手指:
“那、那个,哥哥,之前那个陶罐给我摔碎了……”
栓子虽小,到底是这家里头唯一的汉子了。
平日里头虽有着阿爹哥哥疼,很是养出了点儿小娇气,心里却还是明白的。
看着没事儿就疯跑疯玩的,其实也没忘了顺便给家里挖点野菜、捡点柴火,又或者捉些青虫喂鸡哥儿之类的。
这回哥哥忽然病倒,虽说阿爹没说他什么,小栓子自己却是又急、又愧,总觉得都是自己个儿的错。
可大错铸成,在怎么悔恨自己不该眼馋狗蛋家有兄长能给他摸大鱼,累得哥哥下水着凉也没用,唯有更加懂事勤快。
每日里头,不是守在哥哥病床前,就是殷勤给宫阿爹帮忙干活计。
只是他年纪实在太小,别说下田帮着扶犁播种,连挖野菜——
没大哥儿带着,又不能老是劳烦狗蛋家或者几个邻里长辈的,宫阿爹连让他去山坡那儿都不放心!
捉了虫子又……
鸡哥儿早赔给王大夫家做药费去了。
小栓子思来想去,竟是只剩下给宫阿爹送水一事。
他也乖巧,也勤快,虽家里头原先的筐子他背着都能拖到地上了,却也不嫌挎着篮子送水重得慌,也不嫌打家里头去田里,以他小短腿纵然倒腾得飞快,一来一回也要一二刻钟的,累得很,
拿了哥哥平日装水那罐子,装个三四分满,多跑几趟,不只宫阿爹渴不着,还能给来帮忙耕地的叔伯们也都酬谢一二。
连带着,每一回回家都往哥哥床前探一探,看不出别的,总能确认哥哥烧得重不重、呼吸匀不匀的,又还能顾得上给炕灶加点儿柴禾,不会让哥哥冻着……
让宫阿爹还真放心不少。
可惜小栓子终究年纪小。
便是小家伙不怕苦、不怕累,也顶不住意外。
一个小土疙瘩,就能绊得他结结实实摔一跤,水洒了,罐子也碎了!
——那么一个陶罐要足足二十文钱一个呢!都顶得上一只半大母鸡了!
小栓子心疼得直抽抽,有那钱攒着给哥哥赎回鸡哥儿可不好?
亏得当天傍晚,宫十二就变成了宫哥儿,小栓子只当是哥哥病好醒来了,还真信了宫阿爹安慰他的那句“碎碎平安”,才不至于心疼得睡不着觉。
只今儿又给哥哥问起,小家伙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堂堂大汉子,结果送个水都能摔碎罐子。
更重要的是,会给个土疙瘩绊倒的原因……
捂脸,因为得了族里十三叔爹做的小筐子,就乐得只顾疯跑没看路神马的……
宫十二不知道恁多底细:“不过一个罐子罢了。”
左右看看,汗,虽然不过一个罐子,不过这家还真没多余的水罐:
厨房里头,墙角堆着的仨罐子,最大的那个装着清水,略小的那两个里头装是咸菜大酱;
灶台上的小罐子,一个装油、一个装盐的,虽都只装了浅浅一层,也不能拿来装水。
……然后,就没了!
粥都是在大锅里头煮的!
宫十二无奈,最终只得拿了个大海碗,然后想倒水,屋子里头却连热水都没有!
小栓子十分理所当然:
“水要想一直温着,可费柴禾了!哥哥今儿又不用躺炕上养着,自然也不用烧炕……”
边说,还理所当然就从大罐子里舀水,宫十二抹汗:
“那水,是没煮过的井水吧?”
小栓子不解:
“当然没煮过,煮过没温着,不也要冷掉?
再说阿爹是下田,累得一身汗的时候,就该是要凉水喝着才舒服呢!”
还挺骄傲:
“我们家的井水可甜!打上来就能直接喝!”
宫十二“呵呵”,他倒也相信没有工业污染的这里,水质应该不错,可再好的水质,都免不了有各种细菌寄生虫吧?
大男儿不拘小节,但明明有条件却不让自己安全点的,那是傻子。
这里可没有那许多抗菌驱虫的药物。
遂简直要给送开水,凉的喝着舒服,那就盛凉开水嘛!
小栓子就一副“哥哥你真是顽皮”的小样看着他,无奈叹气:
“费点儿柴禾不算什么,我下午再去多捡些就是。可都这么晚了,再烧水放凉,阿爹可不就要给渴坏啦?”
宫十二嘴角一抽,眼睛一瞥,指着大锅:“那个正好凉了。”
那玩意儿说是粥,其实清得都能照着人,打上面撇一些盛出来,不就是凉开水?
小栓子这次倒是同意了。
虽然那是晚饭,但今儿收获丰厚,想来,纵不舍得再做白饼子,多吃个灰面团子总能有的。
于是宫十二就左手一只鸡,右手一碗水的,装着鸡的那边篮子还要让小栓子能扶得着……
如此一路往田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慈心和观念差异
宫氏的地多在村子东边儿,可不巧,原身家分家时得的地,却只得一亩水田是在东边那处,其余三亩旱地,却更挨着西边儿。
又因为原身阿父早没了,这水田宫阿爹实在顾不上来,分家那会子就说好了,先由小叔家帮忙种着,打的粮食二八分,小叔得其八——
“三儿是多得了些,便只当是他二哥给他添的成亲份子吧!”
宫阿爷是这么说的,宫阿爹也不觉得有甚不可。
便是日后发现丈夫回不来了,也没和小叔纠结那么一二分粮食。
倒是小栓子那小叔父和小叔爹都不算太贪心,原先也罢了,老人发了话,宫家二兄又素是个有能为的,便是偏了三房一些,二房也就节俭那么两年,等二兄回来自然就好了。
可二兄回不来,小叔爹就主动和自家汉子提起:“二郎(指宫阿爹,哥儿没未嫁称哥儿,嫁人之后就多随夫婿排行成某郎)也艰难呢!”
遂主意多给宫阿爹分了三分,比寻常租子还高个一二分。
小叔也奇怪,平日里并不乐意自家夫郎和宫阿爹往来,甚至连待小栓子哥弟二人也寻常,但这事儿上却再没二话,这几年就一直这么种了下来。
是以如今,宫阿爹说是下田,却是在西边儿的旱地上忙碌。
村西住的多是王姓族人,间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