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受了伤,是多重的伤?能走动么?”
见宝玉摇头,恨的跺脚道:“他若没受伤还好,受了伤,如今风声又紧,你这不是放着个催命符在家么!”
宝玉讷讷道:“当时一时情急,没想这么多,现下…现下只能求宝姐姐和林妹妹帮我想个主意了。”
宝钗和黛玉面面相觑,宝钗一跺脚道:“你就公务上的事求我三五十件,都抵不得这一件棘手!”
黛玉轻轻摇她的手道:“你别急,宝玉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柳湘莲若是没有受伤,他大约也不会把人带回来的。如今人也带回来了,总是先想办法才好。”
宝钗也知事已至此,只能恨恨咬牙,问宝玉道:“柳湘莲人还清醒?我有话要问他。”
☆、第190章
宝玉因柳湘莲受着伤,怕贸然带人进来不大雅观,便叫钗黛二人在外稍等,自己先去那头看了一眼——他动作虽轻,柳湘莲却早就听见脚步声,等一进来,便皱眉道:“你又来做什么?”
宝玉带了笑道:“前几日你伤着,不大好问,如今你好些了,有些话想问你。”
柳湘莲道:“你若是想问你我之间的事,那大可以不必提了,若是要问别的,我倒可以答复你。”
宝玉顿了顿,才笑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自然是问别的——也不是我要问,是我的两位挚友,你若肯时,我叫她们进来。”
柳湘莲闭着眼道:“你收留我还不够,还非要闹得大家都知道才甘心么?到时候你官儿都做不得了,须怨不得我。”
宝玉笑道:“你放心,这两人都是我至为信重的人,不会走露消息的。”
柳湘莲便也不理他,宝玉却见他衣衫袒露,思量女眷见之不雅,要替他拿被子遮一遮才好,怎料才一走近,柳湘莲就豁然睁眼,喝道:“你做什么?”
宝玉讷讷道:“有外人,你…把被子盖着些。”
柳湘莲瞪他一眼,慢慢坐起,将衣裳细细穿好,宝玉方引钗黛二人进来。
宝钗因他耽搁了些时候,恐黛玉在外立久了冻着,一入内先替黛玉除去斗篷,抖开上面的雪,柳湘莲则是见了宝钗、黛玉二人,才知宝玉深意,却收起对宝玉时那副冷淡模样,正正靠在床边,道:“宝玉,这两位是?”
宝玉道:“这位便是我常对你提起的那位林家表妹,那位是我表姐。”
宝钗一听,便知必是他当初酒席之间夸耀过黛玉的诗文才气,瞪他一眼,对柳湘莲略一行礼,柳湘莲也忙支撑着回礼,又道:“若早知是两位姑娘,便当有所回避,如今倒是唐突二位了。”
宝钗笑道:“如今情势,也讲不得那许多虚礼了,柳公子不必自责。”两下寒暄既过,黛玉、宝钗向这头坐下,宝玉坐到门口,两耳不住听外头动静,柳湘莲则靠着床头,勉力正坐,两眼盯着地下,道:“柳某与两位素昧平生,不知有何处劳两位牵挂?”
宝钗与黛玉对望一眼,宝钗道:“方才宝玉只说我们是他表姐妹,却没说如今黛玉是宝玉之嫡妻,贾府之长媳。”
柳湘莲垂了眼道:“柳某知道宝玉娶了林姑娘为妻。薛姑娘的事,柳某也听说了。”
黛玉就把宝钗的手一捏,宝钗笑着拍拍她,道:“他们既是夫妻,宝玉的前程便与我等的祸福休戚相关。因此我们一听说他收留了公子,就赶过来,想要将这些前因后果打听明白,若是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自然义不容辞。万一有甚么变化,也好及时应对。”
柳湘莲道:“不劳你们费心,我的伤已大好了,这两天就要离开,不会牵连你们的。”
宝钗笑道:“知府下了死令,一个字只是叫缉拿水匪,现在城中严防死守,一府三县的乡丁衙役都在城中布防,县令、典史轮番带人巡视,柳公子纵有宝玉庇护,要想出城,只怕也不容易。若只是柳公子,那倒也罢了,只是如今宝玉既已做下这样的事,万一公子在城中被抓,难保不牵涉到宝玉身上。”
柳湘莲道:“你放心,我便是被抓了,也不会把他供出来的。”
黛玉笑道:“你当你不说,人家就查不出来了么?你现下身上穿的是琏二哥的旧衣裳,敷的是贾家自己家配的药,一旦被抓,这些都是明晃晃的证据。”
柳湘莲道:“我走时穿回我的旧衣裳就是。”
宝玉从旁道:“你那衣裳太脏太破,我已经烧了。”
黛玉道:“即便你身上什么痕迹都没有,也不能打包票出去的时候一定不被人瞧见。就算不被人瞧见,你这样一个大活人,当初那样在抓捕下消失不见,忽然又出现在城中,那一日又恰逢宝玉当班巡视,有心人只要一想,便能想到宝玉头上。你口口声声说不把他供出来,殊不知官府里头,就是没有口供,都能给你造出口供来,何况你有这么多破绽。”
柳湘莲冷笑道:“那依你之见,我这样住在贵府上,倒是最稳妥的了?”
黛玉道:“那倒不是。”
柳湘莲道:“走也不行,留也不行,两位总不是来劝我自首的罢?”
宝玉摇手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她们绝不会做出这等事的。”
黛玉却笑瞥他一眼,促狭地道:“这也未必,说不定我们和柳公子恳谈一番,最后发现最好的法子就是叫他自首呢?”
宝玉大惊道:“如今律法严苛,他若自首,哪里还有命在?你不能开这样玩笑。”
柳湘莲冷笑不语。
宝钗道:“我们不知内里,纵在这里想出一千种法子,也都是玩笑一般,若是知道柳公子到底做过什么,犯了哪一桩事,又因何而受伤,到底被哪一处官兵缉捕,就可以对症下药,替柳公子想法子脱身了。”
宝玉方恍然道:“你们进来不就是要问这些的么?怎地到了现在都没问一句?”
宝钗笑看柳湘莲一眼,宝玉也殷切地看着他,道:“柳大哥,你便告诉我们些儿,也好教我们替你想法子。”
柳湘莲看看他,再斜眼看一看黛玉,慢慢道:“我自问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唯一的罪过,大约就是投靠了水匪罢。”
黛玉道:“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却做了些打家劫舍的勾当是不是?”
柳湘莲哼了一声,道:“总之若单论我一个人的罪过,至多是个流放,要是论起水匪的罪名,那就不好说了。”
宝钗道:“你那一日是怎么受的伤呢?”
柳湘莲道:“冬日渔民不出船,岛上没有粮食,我们出来掳些钱财过冬,谁知遇上了官兵,我那一